作者:休芸芸
太瘦了。
哪怕罗布里已经养回了好几斤肉, 但还是瘦。
画好了妆,罗布里换上衣服, 朝舞台上走去。
罗布里轻轻掀开一角幕布, 看了一眼观众席。
座无虚席。
黑压压的一片。
演出还没有开始, 观众低声交谈着,言语中露出了兴奋之色,显然,对罗布里即将出场的表演,非常期待。
罗布里在一片嘈杂声中,还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转头一看,却发现身后的罗丽的脚丫子居然在抖。
“你抖啥?”
罗丽嘴硬:“我没抖!”
罗布里:“你肯定抖了,你是不是怕了呀?”
罗布里奇怪:“你又不是没演出过,都出国演出那么多场了,底下还坐过数千人呢,你也没抖成这样啊。”
罗丽白了他一眼:“那不一样!”
旁边的芭蕾舞演员就低声道:“这可是专业的戏剧表演舞台,底下的观众都是罗丽爸爸的好朋友,这要是演不好,罗丽他爸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罗丽他爸是艺术剧院的老院长,对女儿的要求也很严格。
罗布里就道:“罗丽,虎父无犬女,你干脆这么想……”
他咳嗽了一声,捏着鼻子学着罗丽的声音:“老娘露脸的机会来了,今晚就给他们一帮老家伙们好好露一手,让他们看看本事!”
身后的演员们都哈哈笑了起来。
灯光暗下来,整个剧场陷入了黑暗中,唯独照亮了舞台上的镜子,这是重要的道具。
“咚咚。”
小皮靴走上台的声音。
带着一丝怯弱、犹豫、不确定。
罗布里走上了台。
他是单纯善良,还有点羞涩的白王子。
一个脚步声,就可以表现白王子的特质。
夏钟生在台下看着,他不是第一次看演出了,事实上他看了十数场,但他依然紧紧盯着罗布里的表演,因为他知道,每一场演出,罗布里都可以带来新意。
每一场演出,都有不同的地方。
台上的罗布里,演出了一个犹豫的王子,然而夏钟生知道,演员本人,在显示强大的内心。
所有观众的目光都紧紧盯着罗布里。
他叹息,他们就叹息。
他微笑,他们就微笑。
罗布里,从来就知道怎么让观众为他而动。
夏钟生记得当初大学里,排演《理查三世》,罗布里饰演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总共台词不过三句半,但他就是可以让所有观众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举着剑,剑刃却朝着自己。
让观众时刻盯着他,以为他那把剑会有什么其他的作用。
他举着酒杯,却将酒杯放在桌子边缘。
让观众时刻盯着酒杯,猜测那酒杯会不会掉下桌子。
演员们调侃,抢戏,活脱脱的抢戏!
但别人,总是没这个本事像罗布里一样会抢戏。
他们以为,抢戏就是单纯的抢镜头。
不,抢戏是抢夺观众的目光。
……
戏剧,是一切表演的源头。
在没有电影电视剧之前,戏剧表演,就是表演的全部形式。
站在舞台上的演员,比镜头前的演员,更加光芒万丈。
尤其是罗布里,他充满激情,善于变化,白王子和黑王子就像他分出来的两种人身,在呼唤着彼此统一,却又抗拒着彼此统一。
哪怕看了十数次,在罗布里打破镜子,完成统一的时候,夏钟生依然感到难以言说的激动。
演出结束。
观众起立鼓掌,全场送上了持续不断的掌声,喝彩声。
“演得太好了!”
这可是各大学校的老师,各大剧团的专业人员的评价,对台上的演员来说,这是莫大的荣誉。
每个老师都拉着罗布里的手,对他做出评价,说他气息稳健,表演灵活,说他对人物的理解很到位,刻画很深入,说他技巧方面很娴熟。
然后对他发出邀请,要他来自己的剧场演出。
罗布里笑得应接不暇。
大剧团的邀请,当然是好事儿。
等到李铭导演上前来的时候罗布里就笑不出来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个阔别已久的导演:“……李导,您您您您也来了?”
罗布里手忙脚乱地掏口袋。
“李导您等一下,我找找速效救心丸哈!”
李铭:“我要速效救心丸干什么?”
罗布里:“您上次说被我气得心脏病犯了,还说不到黄泉,永不相见……”
罗布里张大嘴巴,呸呸两口。
“不吉利的话要呸掉。”
李铭:“……”
他确定,演员还是那个演员,演技是开窍了。
嘴巴没开窍。
……
李铭导演还真是专门来看罗布里的演出的。
看到罗布里被汗水浸透的头发,感叹:“话剧是最吃演员功底的表演形式,你演地很不错,罗布里。”
罗布里捧心。
“有生之年能从李导这里听到夸我的话,如在梦中。”
李铭:“……”
罗布里继续表达自己的陶醉。
“这种戏剧表演方式吧,其实当初拍碧海青天,我也是这种表演方式,只不过就是显得比较浮夸……”
李铭:“你那不是浮夸,你那是浮躁。”
罗布里:“……”
罗布里:“导演,我那时候还年轻,允许犯错哒。”
李铭:“我那时候更年期,容错率低。”
罗布里:“……”
看到罗布里的窘态,李铭总算笑了:“看得出来,你现在真的会演了,所以……有没有兴趣,再跟我合作一次?”
李铭导演说的合作,是最美表演。
最美表演,是新浪娱乐的策划,每年的‘最美表演’都会遴选十位年度优秀演员,为观众奉上他们的一轮精彩演出。
通常演出只有一到三分钟左右,不同的演员会和不同的导演合作,共同诠释表演的真谛。
罗布里来了兴趣。
“李导,我演啥?”
罗布里毛遂自荐:“我还能再演一个精神病人吗,就是碧海青天里没演好的辣个,我发誓这回好好演,可以演好的!”
李铭瞅他:“……你打算怎么演?”
罗布里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先给我来一个特写,从脚到头的那种,我站在寒风中,思想在激烈地交战,我一会儿怒发冲冠,一会儿若有所失,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后悔不迭。我对着空气挥舞着手臂,像个演说家,但最后一颗我承认我是个失败者,连脚下的囚笼都无法突破……”
罗布里越说越兴奋:“然后我感到了现实和理想的巨大冲突,于是我目光空洞,心如死灰,不知不觉走到了高楼上,准备抬脚,完成我从生到死的跨越!”
李铭看他跟个猴似的窜来窜去:“你不用演,你现在就是。”
罗布里:“就是啥?”
李铭:“精神病人。”
罗布里:“……”
罗布里泄气:“导演我是在弥补我上次没演好的经历。”
李铭:“你别给我再明知故犯就行了。”
李铭:“上次就是你在我面前叭叭一顿比划,让我相信了你的鬼话,然后你就给我演出了那个鬼样子。”
李铭:“现在你又打算来一次,哈?”
李铭怒:“我管不了你,顾总还管不了你?”
顾总应声走过来:“好好演。”
罗布里:“这啥意思。”
罗布里:“演不好,叫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