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猫与酒
而且连萧心里有数,他笃定庞晓龙也不敢跟家里说为什么挨打。
“学校一个混子,骂我。”连萧随口扯个理由。
“骂你什么了就干仗?你怎么那么大气性?”老妈用棉签给他摸药,看着连萧眉角的豁口直皱眉,又心疼又上火。
“这都破了,什么东西砸的?谁家小孩手这么狠,啊?!”她收起药水瓶拽连萧,“起来,带你去打破伤风。”
连萧被她拽一下,脸“唰”地就白了,整个人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胳膊怎么了?”老妈吓一跳,这才发现连萧的左小臂肿得不正常。
“疼啊,还能怎么了。”连萧缓了好一会儿才托着胳膊站起来,“别打破伤风了,妈,我觉得我得打个石膏。”
连萧的胳膊有点儿骨裂,其实不严重,主要是肌肉拉伤了。
要是搁成年人不缠绷带都行,养半个月就能好,但他还在青春期,骨头脆,老妈还是让医生给他上了夹板,缠得严严实实。
丁宣这回不愿意自己在家,他跟老妈从家里到医院,贴着连萧寸步不离。
虽然他没闹没喊,连萧光凭他攥着自己的手劲,都能感觉到丁宣整个人都绷着,很紧张。
连萧看看他,支着左胳膊让医生裹绷带,右手搭在腿上捏着丁宣的手,用拇指一遍一遍捋开丁宣的掌心。
再回到家,老爸已经回来了,见连萧脸上纱布胳膊上石膏也吓一跳。
但老爷们儿心大,男孩子打个架受个伤太正常了,问明白怎么回事,教育连萧几句这事儿就算过了。
老妈心里也有了底。
到家她二话没说,先抄起鸡毛掸子照着连萧的屁股抽了好几下。
“我挺久没揍你了,连萧。”她沉着脸指指连萧,语气很认真,“你现在有点儿太没数了。”
“你是还小吗?性子毛毛躁躁,别人说你你就动手?”
“而且现在什么时候了,马上中考了,你能给自己弄个骨裂,你能不能有点儿轻重?”
“亏得是左胳膊,要是右胳膊你还考不考试了?”
连萧挨打立正的本能一直没丢,板板正正地站在那,像小时候一样用右手撑着墙,老妈说什么就听什么。
主要还是这次挨打他一点儿都不憋屈,心里只觉得畅快。
老妈教训完他,还要再往连萧屁股上来一掸子时,丁宣不知道从哪摸出来,在老妈眼皮子底下走向连萧,往他腰上一搂,把脸埋在连萧背上。
“干嘛呢?”连萧吓一跳,往后拧着胳膊拨他脑袋,怕老妈一个没刹住抽到丁宣身上。
“哎哟这孩子。”老妈顿时下不去手了。
她看看丁宣又看看抽烟回来的老爸,指着哥俩儿很新奇地笑了出来:“你快看,宣宣都知道护着连萧了。”
老爸笑着从他俩身后过去,顺手朝连萧后脑勺上补了一下。
连萧耷着眼,又去搓丁宣的后脑勺。
手指埋在丁宣头发里抓抓搓搓半天,他心里热烘烘的,只感觉胳膊上的夹板确实没白缠。
夹板绷带刚缠上的时候确实不碍事,然而等连萧准备去洗澡上厕所睡觉,顿时哪哪儿都冒出麻烦来。
光是脱衣服那一步就给他折腾够呛。
先是领口卡在耳朵上半天拽不下来,他跟跳大神一样原地蹦了半天,好容易扯开领子,袖口又被卡在夹板上。
连萧横着胳膊去找老妈,老妈看这衣服打架打得也不能要了,干脆拿剪子直接给他豁开。
“裤子呢?能脱吗。”老妈伸手就要帮他扯。
“哎!”连萧赶紧捂着裤腰蹦向老爸,“能不能脱也用不着您啊!”
老妈都不爱搭理他,拽了两个塑料袋扔给连萧,让他缠上胳膊再去洗澡。
最麻烦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丁宣。
连萧是真不明白丁宣的脑瓜儿里都在琢磨什么,坐沙发上就在沙发上摸他脸,关灯上床了,他还举着胳膊往连萧脸上摩挲。
“你是不是觉得能摸出朵花来?”连萧半边身子不能压,只能平躺在枕头上歪头问丁宣。
丁宣在黑暗里一下下眨着眼睛,呼吸声都是细细的,抠一下连萧嘴角破开的小痂。
“疼。”连萧偏头叼住丁宣的手指咬了口,一股子药水味。
“没轻没重的。”他抄着丁宣的背给他翻个身,从身后把他扣怀里,“睡觉,闭眼。”
第二天是周末,丁宣不用去小机构。
连萧睡醒后,用一条胳膊别别扭扭地拾掇完自己,翻出自己的小金库点了点。
没多少,都是平时老爸老妈给他俩的零花钱,还有没花完的压岁钱零头——大头向来刚到手就上交了。
他坐在书桌前点钱,丁宣又没声没响地过来,站在旁边摸他的绷带和脸上的淤青。
今天没昨天那么疼在表皮上了,连萧随他摸了会儿,往裤兜里塞两张钱站起来。
“自己去穿鞋。”他轻轻一戳丁宣的脑门,“带你出去玩。”
连萧带着丁宣去了花鸟市场。
周末早上的花鸟市场很热闹,放眼一看到处都花花绿绿,生机勃勃,连行人都清爽。
丁宣一踏进这地界,对陌生环境的抵触,瞬间就被到处响起的鸟叫虫鸣给对冲了,忽闪着大眼珠到处看。
连萧脖子上松松散散地挂着自己的绷带胳膊,右手拉着丁宣慢慢逛。见丁宣对什么感兴趣,就停下来让他看一会儿。
走到一家卖花草和小鱼的店门前,连萧主动停下了。
他今天就是带丁宣来买小鱼的。
这东西好养,不用伺候,哪怕养死了也能换条一样的,丁宣就永远不会失去他的小金鱼。
这家店光线很好,在门口布置了一墙花花草草,花草前面摆了个小水箱,水箱里布置得五彩斑斓,小气泡不停地从换水管往上冒,每条鱼都显得很有活力。
地上也放了一排小水箱,里面的鱼是用来卖的,每箱颜色都不一样。
“喜欢小金鱼吗,看看。”老板坐在门口的马扎上摇蒲扇,随意地打量着哥俩儿。
“想要什么颜色?”连萧在水箱前蹲下来,往玻璃上点了点,问丁宣。
丁宣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小鱼,已经看愣了,他挨着连萧也蹲下来,看看上面看看下面,轻轻喊了声“连萧”。
“嗯。”连萧把绷带胳膊架在膝盖上,脸上挂着彩贴着纱布,垂着睫毛认真给丁宣挑小鱼。
他挑东西快,看着顺眼有精神就行,没一会儿就指着条小鱼喊老板:“这只淡金色的,老板。”
“好嘞。”老板拽了条塑料袋接上水,麻利地把小鱼舀进去,“再拿一条?两条凑对不孤单。”
“你选。”连萧又看向丁宣,“想要哪只,直接指给我。”
丁宣指不出来。他对这些非人的小东西有瘾,什么都不干就能看半天。
连萧耐着性子观察他的眼神,接过老板手里的袋子让他先去忙活,不用等他俩。
最后连萧自己都蹲累了,又问了一遍丁宣,见他眼睛正在看黑色的金鱼,也扮不下去好哥哥,赶紧让老板来装一条。
两只小鱼装进一只塑料袋里,很普通的金鱼,拎着就能走。
老板还送了他们一小包鱼粮,也跟公园里买来喂鱼的一样。连萧接过来问老板多久喂一次,丁宣就贴在他身边,直直地看他手里拎着的小鱼。
都付完钱往回走了,丁宣还一会儿一扭头,看着小鱼不挪眼。
“自己拎着吗,”连萧看看他,把塑料袋递过去,让丁宣攥好,“你的小鱼。”
“你的小鱼。”丁宣拎着塑料袋,整条胳膊都不敢动了,轻着嗓子学话。
“也行。”连萧懒得纠正他,无所谓地一笑,“我的就是你的。”
“连萧。”丁宣看着他的小鱼,没头没脑地又接了句。
太阳比刚才升高了,打在脸上有点儿热,让人下意识想眯眼。
“回家。”连萧拨拨丁宣的耳朵。
丁宣自觉地伸手过去,他拎着小鱼,连萧牵着他。
第75章
初三这年的夏天,在连萧当前十几岁的人生里,发生了几件让他印象挺深刻的事儿。
头一件就是搬家。
两年前刚知道他们家分房子的时候,连萧老在心里惦记,时不时就想问问老妈他们什么时候搬家。
他还老怕家里钱都用来买房了,又欠了了别人很多钱,万一哪天还不上,丁宣在周狄妈妈那儿的课就得断了,老爸老妈只能带着他俩露宿街头,一家人喝喝西北风。
当时他对“缺钱”的想象太走心。后来渐渐发现,家里的生活其实跟先前没什么变化。
老爸老妈从没愁眉苦脸,家里该吃肉的时候吃肉,该买衣服也买衣服。
大人之间面对金钱上的周转与增缺,仿佛真的自有他们之间的办法,小孩确实用不着操心,也轮不着他操心。
连萧曾经涌起过的不上学去打工的念头,也在丁宣不上学之后悄然熄灭了。
毕竟老妈那句不能让丁宣连小学毕业证都没有,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虽然连萧对于上学的作用仍然懵懵懂懂,潜意识里还是明白了点儿什么。
那之后两年再到现在,连萧成天带着丁宣学校机构两头跑,新房子一直没能搬进去,老爸老妈忙着搞副业挣钱也没怎么提过,他那点儿期待渐渐也给抛到了脑后。
结果五一过完没几天,老妈在吃饭的时候突然笑着宣布:“咱们下周三就去新家了啊,连萧可以带着宣宣收拾你俩的东西了。”
“下周?周三?”连萧正伸着筷子要夹菜,顿时刹在半截都忘了往下落,“这么突然?”
“突然不好吗,不高兴?”老爸看看他,眼底也带着笑意。
“没,那还能不高兴吗。”连萧那股雀跃劲儿瞬间从心底翻了回来。
他快乐得都有点儿不知道干嘛好,搁下筷子把丁宣给揉搓了一通。
本来老爸老妈是想等连萧中考完再搬家,考前就不折腾了,让连萧踏踏实实的。
结果请人去算日子,人家张嘴就说了个下周三。
老妈把连萧要中考的事儿一说,大师更坚定了,说他们新家的格局能旺□□,早点搬来对孩子也好。
老妈左右一合计,连萧那个性子和成绩,也不指着他能考上重点,搬不搬家对他影响不到哪去,小孩自有小孩的命。索性就听大师的,直接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