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虹
那位法医官在入口的桌子上拿了一张卡片,用圆珠笔随便划拉了几下,又从抽屉里找了一枚很小的三角形的公章,印上了一个很不清晰的图形。
然后就带我们走到另一扇小铁门外。
打开门,我们进到房间里。
法医官把所有的日光灯管全打开了。
屋里的光线其实并不暗,但是所有的日光灯同时亮起,给了那间冰冷的房间些许生气。
其实房间很大,右手边是从上到下一个很大的冷冻柜。
上面开了很多小门,类似公共浴室里存放个人物品和衣物的橱柜。
只不过这里全部是那种灰不灰、白不白的死亡色调。
那位法医官核对了一下姓名和编号,打开了中部最下面的一个门,往外一拉。
那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抽屉,拉开之后,就是一个人蒙了白色的单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位法医官一边向外屋走,一边说道:“你们快一点,遗体必须要保存好,在外面久了不利于保存!”我们四个人,谁也没有去道一声谢,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也许是气氛和情景,大家都说不出话来了。
我看着从抽屉里不断外溢的冷气,和惨白的布单子,心如刀绞。
位置又是这么低,我走过去,还是必须跪在地上。
我死死盯着霆隐藏在布单子下面的面部和身体,回过头来看看那个窄小的抽屉口,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呜呜地哭着。
霆睡觉属于那种很不老实的人,在梦中乱滚乱动,拳打脚踢的。
而现在,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他却一动不动了。
我伸出手去想揭开单子,但是伸了几次都没勇气。
还是小春,跪在了霆的另外一侧,把那方覆盖在霆身上的单子揭开了。
那熟悉的面容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是霆,我的爱人。
霆的脸不再转向一侧,而是正面朝着天花板。
眼睛已经闭上,脸上干净多了,嘴巴也和上了。
也许是冷藏的缘故,霆的皮肤显得特别细腻,更加冰清玉洁。
我伸出手去理了理霆有点杂乱的头发和眉毛。
小春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一下子把整个单子全部掀开了。
我被惊得目瞪口呆了!原来霆的身上竟然一丝不挂,全身赤裸。
而且在霆的腹部有一个纵向划开的巨大刀口。
霆的肘和腕显然都是被生硬地打软了,才放得如此平直。
我象是被什么突如其来的巨大声音震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在那一瞬间失去了记忆和思维。
也许过了有一会儿,我才感觉到脑子里好像在痉挛,在抽筋儿?我伸手握住霆的手,霆的手是那么坚硬冰凉。
我茫然极了,抬起头来问小春:“为什么?干吗要这样儿?”说完这句话,我才感觉到自己仍然活着。
手心里是霆身体冰凉的感觉,大脑里却觉得霆会睁开眼睛,看看我,跟我说说话。
看着霆的脸和腹部的刀口,还有被打折之后放平的四肢,我简直心如刀绞。
我低下头去靠在霆的耳边,特别认真地问霆:“冷吗?”我摸着霆被打折的肘,“疼不疼?他们打你了?”我又摸着覆了保鲜膜的伤口,“这儿疼吗?你别不说话,别害怕。
你告诉我,你不喜欢这儿,对不对?我们回家,回北京,就我们两个,远走高飞,自己过!”我一边说,一边流眼泪,一边在点头微笑。
我想让霆看见我在关心他,在思念他;想让他看见我的笑容,想让他知道看见他我有多开心……
小春突然歇斯底里地使尽了全身的力气高声大喊:“有人吗?来人呀!”那个法医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脸色铁青、神色慌张,跌跌撞撞跑进来,还差点被地板滑倒。
看见我们四个人围着霆两跪两立,非常奇怪:“怎么了?”小春已经泣不成声,谷洪涛蹲下来,搂住小春的肩膀。
小春呜咽着说:“你们为什么把他的肚子切开?为什么这样对待他?”那个法医官走过来:“我们初步鉴定死者是中毒身亡的,但具体是什么有毒物质导致的,我们要从死者胃里的残留物中取样,检验分析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这种意外死亡的尸检很正常!”我站起来,看着那位法医官,听着他把霆称为“死者”,把宰割霆说成“尸检”,根本无法接受。
我问那位法医官:“检验完了吗?我们可以把他带走吗?”那位法医官苦笑了一下:“不可能的,我们刚刚给他做了个切口,就开会去了。
还没有来得及把他的胃切开取样,也没有做进一步的检查。
就算《尸检报告》出来了,你们也必须和殡葬部门联系好,由他们来专人把死者遗体接到殡仪馆去处理。
你们怎么带走?几个人抬着他上街?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这不可能。
对了,他身上的衣物都检验过了。
有一些贵重物品你们谁是亲属,办个手续领一下!”
我还是看着法医官追问:“你们有没有什么结论?他到底怎么走的?”说到这,我又哭了。
法医官有些不耐烦了:“好了好了,不要哭了。
从现在现场勘查的资料和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他是服毒自杀的。
什么毒物尚待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