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光曦
伞的另一侧遮在陈洛愉头上,隔绝了不断砸在脸上的雨点,陈洛愉眨了眨眼睛,让睫毛上的雨水滑下来,也让自己的声音听着没问题:“事情都处理好了?”
“嗯,解决了。”
看着他发尾不断淌下的水珠,陈飞麟没问他出什么事了,只说:“我送你回宿舍换衣服。”
陈飞麟往下走了一步,陈洛愉仍旧站着不动,伞一移开又有雨点落下,不过几滴而已,却把他打疼了,他拉住陈飞麟的手腕,说:“我不想回宿舍。”
站在公大南校门的门口,陈洛愉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刚才提的要求会不会过了?
他竟然要陈飞麟收留他一晚……
“走吧。”身边的人提醒了一句,他回过神,跟上陈飞麟的步伐。
相较于他的紧张,陈飞麟神色平静。回到宿舍后,陈飞麟从衣柜里拿了条干净的淡蓝色浴巾递给他。
他接过来一看,这不是他的浴巾么?
看出他的疑惑,陈飞麟解释道:“上次借你的浴巾,洗干净后没来得及还你,今天刚好派上用场。”
牵了牵嘴角,他把浴巾搭到脑袋上擦,声音模糊地说:“是派上用场了。”
浴巾阻隔了彼此的视线,陈洛愉低着头,看面前那人走开了。他机械地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一会儿后那双脚又出现在面前,给他递了套干净的运动衣,最上面还有条深紫色的平角内裤。
他的视线盯在那条内裤上,脑子有些懵。
陈飞麟说:“去洗个澡吧,内裤有需要就换,这条是我这里最新的。”
陈飞麟用手捧着,足足等了好几秒陈洛愉才接过去。他看着陈洛愉盖在脑袋上的淡蓝色浴巾,想想这人一路过来情绪都不对劲,就没有揭开,拉住陈洛愉的手腕把人带到卫生间,解释淋浴怎么用。
等陈飞麟关上门,陈洛愉才掀开浴巾去看四周。
这里的环境和淋浴设备都比较旧,跟他的宿舍没法比。他把干净的衣裤放到置物架上,脱下湿掉的T恤和牛仔裤,内裤果然也湿透了,他把脏衣服卷成一团,走到淋浴下打开阀门。
八月底的天气依旧闷热,就算淋了雨也不会觉得冷,不过他还是把水调到温热,冲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想要挤洗发露。
墙上的塑料支架放着个皂盒,里面是块白色香皂,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对着这块香皂愣了下,又四处打量一遍,真没看到其他瓶状物,便明白过来陈飞麟就是用这块香皂洗头洗澡的。
他拿起香皂闻了闻,是很清爽的海洋味,跟钟航用的舒肤佳沐浴露非常像。他用香皂在头发上抹了几圈,揉起泡沫再冲掉,接着抹身体。
他对滑不留手的香皂没经验,抹大腿的时候不小心脱手了,捡起来发现香皂被砸凹了两个角。
他觉得不好意思,便决定下次过来要带瓶沐浴露当补偿。
将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后,他拿过浴巾擦拭,把自己包裹住的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现在他浑身上下都是陈飞麟的味道了。
镜子里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他甩甩头,让自己不要去想多余的事。但在拿起陈飞麟的内裤时,他的脸更热了。
陈飞麟的内裤是和他一样的平角款式,尺码大了一号,而且估计是穿久的缘故,布料有些粗糙,中间还有点松。
他盯着那个鼓起的位置,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泳池那天对着他走来的陈飞麟。意识到自己又想歪了,他赶紧打住,把内裤穿上后也不敢照镜子,直接套上T恤和裤子,再吹干头发。
他洗了差不多半小时,这期间陈飞麟给隔壁那张床做了卫生,又去水房打热水,给他倒一杯凉着。
在他开门出来的时候,陈飞麟已经坐在桌边看书了,听到动静回头来看他,四目刚交接,他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陈飞麟说:“给你倒了水,渴就喝吧。”
他依旧站在原地,问:“你有近视?”
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陈飞麟道:“我有一点远视。”
他走到陈飞麟身边,指着自己的脸:“那你平时都看不清我?”
“没那么夸张。”陈飞麟笑了笑,“我的度数很低,不太影响的。”
陈洛愉点着头,将目光从陈飞麟的脸移到桌面摊开的书本上,半个巴掌厚的英文法律书内页密密麻麻写着注释,复杂到他这种医学生都觉得头大。
他拿起陈飞麟的马克杯,喝了两口后问道:“这些笔记都是你写的?”
陈飞麟应了声,又写完两行才放下笔,抬头看着他:“说吧,出什么事了?”
他俩对视着,许是多了一层镜片的缘故,陈飞麟的眼神变得不太真切。
捏紧马克杯的把手,出门前刘丽亚说的话犹在耳畔。其实陈洛愉很想找个人倾诉,可他对着钟航都没法开口,又怎么能让陈飞麟知道?
他说:“没什么,过去了。”
陈飞麟仍旧看着他,黑框眼镜令视线有了距离感,陈洛愉刻意忽视那人停在自己脸上的注视,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水喝完。
等他放下杯子时,陈飞麟也摘掉眼镜,起身道:“不想说就早点休息吧,你睡这张床,我已经跟室友说过了。”
陈飞麟的室友们都回家过暑假了,陈洛愉爬到对面的床上坐下,床比较硬,但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不过躺下时,枕头和草席共有的一股油腻味道直冲天灵盖,他立刻坐起,捂住鼻子问:“你室友的枕头草席用多久了?”
刚才陈飞麟用热水擦过,听他这么说就拿起来闻,确实有股怪味。
看着陈洛愉紧紧皱眉的样子,陈飞麟说:“不然你睡我的床?”
在陈飞麟的床上翻了个身,陈洛愉趴着旁边的护栏去看卫生间方向。
在他上床后,陈飞麟就去洗澡了。他看着宿舍的天花板,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转头把脸埋进枕头里。
跟对面那股油腻味不同,陈飞麟的枕头上都是海洋香皂的清新气味。床头的手机屏幕在这时亮了,他拿过来看,是刘丽亚的未接来电,已经第六个了。
刚才去派出所的路上,他把手机调到静音。即便不接电话,他也知道刘丽亚打来是想说什么。
把手机塞回枕头下面,他闭着眼睛休息,等陈飞麟出来后才转过头。
那人的头发也吹干了,比平时乱一些,身上套着黑色的背心和运动中裤,脚踩人字拖。
整理好桌面的书本,陈飞麟在手机上定了闹钟,抬头问他:“睡吧?”
“好。”
他看着陈飞麟走去关灯,然后借着手机的亮光爬上对面的床,背对着他躺下。
还没适应黑暗的眼睛看不清周遭事物,直到窗外的月色渐渐明亮起来,他才看清对面的人。
陈飞麟躺下后就没再动过,就像他们睡在一起的那个晚上一样。陈洛愉看了许久才舍得翻身,转过去没多久又翻了过来,木床在他的动作下发出轻微声响。他担心吵到陈飞麟,却又矛盾地想吵到陈飞麟。
在他第三次翻身的时候,那个背对着他的人终于动了。
他有些紧张,在那人翻过来时,他发现陈飞麟并没有睡着,正睁着眼睛在看自己。
犹豫了片刻后,陈洛愉坐起来道:“我睡不着。”
陈飞麟没动,不过声音带着笑:“听出来了,你辗转难眠。”
尴尬地挠了挠头发,陈洛愉妥协地说:“那你陪我聊聊吧。”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第29章 压到了
窗外的雨声沙沙作响,一抹淡白月色穿透乌云投在窗户上。陈洛愉靠墙坐着,抬手抹了把眼角滑下的汗珠。
陈飞麟的宿舍没装空调,只有屋顶的电扇在转动送风。陈飞麟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但他不行。
不过比起身体上的闷热,他心里有更在意的事。
他问陈飞麟能不能聊聊,陈飞麟说了个“好”字,又问一次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思考着该怎么回答,那个人也没有追问,气氛又陷入了沉默里。昏暗的环境看不清彼此真正的表情,他不想陈飞麟误会自己墨迹,只好先开了个头:“今天我妈来了,饭都没吃完就又吵起来。”
“为了什么?”
“老调重弹,就是我爸的事。”
之前跑步休息时,陈洛愉提起过一点,父亲在他出生之前就跟母亲离婚了,后来去了苏丹,父子俩从没见过面。
他没讲离婚的原因,陈飞麟也不好多问。此刻听他欲言又止,便坐起来,说了一句“我在听。”
捏着拇指的指甲,半晌后,陈洛愉才抬头去看陈飞麟。
“我妈没有再婚过,我上小学了她就去北京工作,把我交给外婆带。”
“外婆她很疼我,我要什么她都会满足。但是每次看到别人牵着爸妈的手,我还是会很羡慕。”
他的声音变轻了,纵然看不清脸,陈飞麟还是听出了话语里的失落。
“其实我从小就知道我们家跟别人家不一样,所以我很努力读书,不想被人看不起。可是那些小孩子真的很奇怪,他们就爱欺负跟自己不一样的。”
沮丧地曲起膝盖,运动裤的布料散发出温和的柠檬香气,陈洛愉忍不住抱住双腿,就像抱着陈飞麟一样。
对面的人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不过听懂了他小时候也吃过苦。和自己缺乏物质但拥有父母的照顾不同,陈洛愉衣食无忧,却没有父母可以陪伴成长。
默了片刻,陈飞麟问道:“他们都是怎么欺负你的?”
陈洛愉摇着头,他不想去回忆那些丢脸的过去,小学生的恶意无非就是排外和恶作剧罢了。
他把这种情绪施加到孙红身上,还在电话里一遍遍朝刘丽亚吼,他要见他爸,他要刘丽亚送他去苏丹。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苏丹在哪里,直到有一次放学回家,他听见孙红在卧室里和刘丽亚讲电话。
他偷偷拿起客厅的座机来听,就是那一次,他听到他妈痛哭流涕地诉说他爸犯的错。
他不懂什么是玩男人,更不懂什么叫双性恋,但他听懂了刘丽亚有多恨陈方文。
直到孙红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拿着话筒在发呆的他,当年的秘密才瞒不住了。
后来刘丽亚的态度就变了,只要他不听话,刘丽亚就会提起一个人赚钱养他有多辛苦,提起他那个让他们家这么受罪的爸。
听得多了,他渐渐变得麻木,能避免就尽量避免争吵,也不会再提一句和陈方文有关的话。
他一直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自己早就不在意了。可是为什么在陈飞麟面前想起这些事,他还是会觉得满肚子心酸,委屈得不吐不快。
“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他们都离婚了,我妈还要把我生下来?”
他捏着掌心里柔软的面料,声音断断续续的:“那时候我才五个多月大,她为什么不把我打掉?”
问完这个问题后,陈洛愉就没有动过了。对面的人却下了床,走到床边仰头看着他。
陈洛愉盯着自己的膝盖缝,他能感觉到陈飞麟就站在面前,可他没有勇气抬头。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我妈怀我的时候,因为没做过正规产检,所以一直不知道胎位不正的问题。”
陈飞麟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一阵轻柔的风吹进宿舍,轻轻停在陈洛愉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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