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光曦
刚才他把跟赵韫儒碰面的事汇报给曹胥,接着换上另一张手机卡,一开机就收到了十几个未接来电的提示。
这些来电全都是同一个没保存的号码。
陈飞麟盯着屏幕上的十一位数字,陈洛愉的手机号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186开头的,他那个186的相似号码也早就随着入狱被注销了。
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陈飞麟点燃一支烟抽着,等心里烦闷的情绪被压下去后才回拨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陈洛愉很小声地和他说“等等”,然后就听不清了,安静两三分钟后才又听见陈洛愉的声音,带着喘气问他去哪了?
“有点事要处理。”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还没谈完。”
“已经谈完了。”陈飞麟淡淡地说着,剩下的话还没出口就被电话那头的人打断。
“没有谈完!”陈洛愉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在之前,陈洛愉这么强势地追问,陈飞麟会直接挂断电话关机,让他找不到自己。可现在陈飞麟有了顾虑。
陈洛愉得过抑郁症,虽说治好了,但这段时间他有不正常的表现。昨天陈飞麟搜了抑郁症相关的资料,知道这种病想要完全痊愈很难,而且很容易复发。
眼下不能确定他当初得抑郁症是不是那封信所致,只能确定他是在那段时间患病的。如果真的是因为自己——
电话那头的人没等来他的回答,着急地又问了一次。
把烟头掐灭在灭烟器里,陈飞麟放缓了语气:“晚上再说吧。”
生怕他会不守约,陈洛愉问:“晚上几点?”
陈飞麟没办法承诺几点,他接下来还有安排。陈洛愉便道:“晚上我就在家等,你不回来我不会睡。”
这次没等陈飞麟回答,陈洛愉挂断了电话。
看着返回到通话记录的屏幕,陈飞麟沉默了一阵,在导航APP里输入“精卫中心六角亭院区”几个字,跟着提示开到了这家省内知名的精神病院。
昨天中午,他通过网络挂号预约了最快的问诊时间。他把车停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戴着棒球帽和黑框眼镜来到一楼大厅挂号,再去二楼的指定会诊室。
他到的时候前面还有四个病患在排队,他便坐在外面的排椅上等。
这里是精神病院,却没有大众想象中会有的吵闹景象。相反就医环境很安静,医护人员轻声细语,病患也多数沉默寡言,即便有家属陪伴都听不到什么说话声。
陈洛愉曾经在这里治疗过一段时间,陈飞麟想象着他当时住院的情景,应该是刘丽亚陪着他,也许还有钟航。而那时候最应该陪伴他的自己却被困在拘留所里,等待一场不知道未来会变得如何的审判。
握紧手里空白的病历本,陈飞麟仰头靠在墙壁上,双目失神地盯着素白的天花板,没过多久就听见广播叫了他的号。
他走进会诊室,一位年纪和陈洛愉差不多大的医生语气温和地请他坐,接过病历本问:“今天是来看什么的?”
“抑郁症,”陈飞麟直言道,“我有个朋友得过这种病,我想多了解一些情况。”
医生通过电脑查看陈飞麟的就诊档案,发现确实是一片空白后才推了推眼镜,对他道:“这个病症比较复杂,你具体想了解哪一方面的?”
在赵韫儒家吃完饭,陈洛愉婉拒了赵俊凡送他回去的提议,独自走出了小区大门。
他站在路口,视线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停在对面公园旁边的林荫道上,又想起不久前陈飞麟和赵韫儒谈话的一幕。
即便他只匆匆看了一眼车子就拐弯了,但他能确定,陈飞麟绝对不会那么巧合地来找赵韫儒问路。而且在他问起时,赵韫儒的神色也不太对,其中肯定有什么瞒着自己的事。
他不好贸然从赵韫儒这边打听,只能忍着回去问陈飞麟。
今天的天气很好,初冬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他路过一家便利店,拐进去想买瓶水喝,又看到玻璃柜台里的几排烟,其中有他抽惯的牌子。
他让店员拿一包,又买了一瓶红牛,要支付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钟航的来电。
上次跟钟航分开后,他俩就没怎么联络。他付了钱,出来后接起,钟航问他有没空聊几句?
他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拆开烟盒外面的薄膜纸:“有,你说。”
钟航问:“你有跟周岩联络过吗?”
疑惑地皱了皱眉,陈洛愉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随后才记起是谁:“没有,怎么突然提起?”
“也不是突然提,他毕业以后就到处跑,做了自由摄影师。”钟航解释道,“我刚才看朋友圈,发现他过几天会从敦煌回来。”
陈洛愉不知道钟航究竟想说什么,就安静地等着。钟航顿了顿,继续说:“你要不试着先跟他联系下?当初你和他的关系也很不错,后来他出柜了,我在想你当时会不会跟他提过跟陈飞麟在一起的事。”
手里的烟盒与红牛饮料一同掉在了地上,陈洛愉觉得一侧耳朵有点耳鸣。
其实他记不太清这个周岩,要不是钟航今天说了,他都想不起有这么一个朋友。
关系很不错?还出柜了?
见他没吭声,钟航又道:“当初你住院的时候他跟我一起去探望过你,不过那时候你没醒,后来医生和伯母都限制了探病,我们就没再去。”
努力在脑海中思索着钟航说的过往,陈洛愉断断续续地记起了一些片段,都是很一般的往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个朋友给遗忘了,但是想到周岩可能知道他跟陈飞麟的事,便让钟航把周岩的号码发过来。
钟航没有周岩现在的手机号,只有微信账号。陈洛愉拿到以后添加好友,回到家里才看到周岩通过了申请。
他点开输入法,犹豫着该怎么打招呼,那边倒先发了过来,直呼了他的名字。
【洛愉?】
【真是你?】
第47章 哥
陈洛愉回复:【是我,好久不见了】
周岩也回了一句【好久不见】,之后却没动静了。
盯着周岩的微信名字犹豫了一下,陈洛愉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两分钟左右周岩回复:【可以,我也想见见你。不过我这边有点事没处理完,估计还要再等两三天】
【没问题,那等你回来了再约】
【好】
放下手机,陈洛愉躺了进柔软的沙发里。他觉得很疲倦,这种疲倦感是最近持续出现的,与工作劳累没太大关系。
视线停留在放药的抽屉前,这几天他都在吃帕罗西汀,这药曾陪伴了他很久,他也深知一旦开始服用就不能随便停药,否则只会受到更严重的副作用影响。
翻身面对着沙发,他抱住自己的手臂,打算休息一会儿就起来洗澡。这一闭眼却睡着了,但是睡得不踏实,还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的他坐在一辆私家车后座,昏暗的夜色让视野变得不清晰。他似乎喝醉了,看不清身旁搂着自己的人,不过他觉得是陈飞麟,就闭上眼迎接那人的吻。直到彼此分开,窗外的光线渐渐明朗,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对方摸着他的嘴角笑:“洛愉,生日快乐。”
“你终于肯接受我了。”
猛地睁开眼睛,陈洛愉紧张到呼吸都憋住了,心脏在胸腔里用力搏动着,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撑着沙发坐起,他用双手捂住脸搓了搓。
梦里的男人有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呆坐过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一翻,果然是周岩微信头像里的模样。
所以他梦里的人是周岩?!
那为什么他会跟周岩接吻!以前他跟周岩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想不通,于是打给钟航问。
钟航正在吃晚饭,听他说了这个梦就笑起来:“你想多了,周岩跟你是高中就认识的老同学,你还记得唐歆吗?那个女孩就是周岩介绍给你认识的。”
陈洛愉迟疑道:“唐歆?”
钟航大致说了下那段时间的事,还提起他们一起去泳池,说他跟陈飞麟第一次见面就救了陈飞麟。而那几年周岩的女朋友都没断过,一有假期就跑去外地摄影。
陈洛愉有点印象了,也记起在泳池和陈飞麟初次见面的经过。
“你是不是太累了?”钟航提醒他,“我觉得你还是去看看吧,要是觉得就诊不方便,我给你介绍个认识的精神科医生?”
“不必。”陈洛愉拒绝道,“我没事,可能是最近陆续想起的事情有点多,有点混乱了。”
“那你自己注意休息,你这个状态也不能多虑,还是顺其自然吧。”钟航劝道。
“嗯,我会注意,多谢你今天说的这些。”
靠回沙发里,陈洛愉总算可以松口气了。不过失去的记忆就像不定时炸弹,已经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乱,他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
钟航安慰着他:“之前我跟你提周岩就是想看看他能不能帮你想起些什么,哪知道反而给你压力了。”
“也不算压力。我已经联系上他,他说过两天回来和我见面谈。”
钟航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陈洛愉起身往厨房走:“不用,只是老同学见面,我跟他聊就好。”
“那好,不过你也不用想那么多,周岩现在有个交往了很长时间的男朋友,感情很好。”
陈洛愉拿过马克杯想倒水,闻言不禁笑道:“你觉得我会多想什么?”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随后他听见钟航问:“洛愉,其实你是不是还放不下陈飞麟的事?”
陈洛愉没有吭声,钟航又问:“他现在还关着,如果你真放不下,我可以陪你去见见他。”
放下杯子,陈洛愉盯着轻轻摇晃的水面,语气平静地道:“不用,还是等我先见了周岩再说。”
煮了碗方便面当晚餐,陈洛愉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时已经十点多了。
他打给陈飞麟,听到的又是语音信箱的留言提醒,他走到隔壁敲门,没人应,家里也黑漆漆的没有光线。
不知道那人是真的在忙,还是又在躲着自己,陈洛愉走到六楼和五楼之间的休息平台,靠着冰凉的墙面抽烟。
远方的万家灯火依旧通明,近处隐约能听到哪家的电视广告声音。对面那栋的楼道灯光亮起,一对年轻情侣牵着可爱的吉娃娃上楼梯,最后走进四楼的某一户。楼道里光线灭了,一切又归于平静,他吞吐着烟雾,视线遥望着楼下的小路。
今晚的风没有那天晚上大,他穿得也比那天晚上多,可以一直在这里等。
等到陈飞麟回来为止。
抽掉半包烟之后,他终于听到了脚步声。
陈飞麟依旧站在五楼的楼牌前,手里提着一份夜宵。
他扬起嘴角,转身面对着这个人:“你回来了。”
陈飞麟没应这句话,打量着他脚边的地面,有九个烟头。
眉毛几不可闻地动了动,陈飞麟想起白天那位精神科医生说过的话。
抑郁症患者要忌烟酒,尤其是症状不稳定或者服药期间,烟酒都会影响到情绪。
陈飞麟走上来,把手里的夜宵递给他,换走了他指尖的烟,问:“饿不饿?”
他的眼睛从打包盒移动到陈飞麟没有表情的脸上,却一点也没受到这人冷淡语气的影响,反而笑道:“只有一份?那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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