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方浅
“学会了,你说过的,学会爱你之前先爱自己。”
江陶弹了下他脑门儿,取下围巾叠好放在一旁:“记得就好。”
往抽屉放围巾时,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也该重新织一条送给他,情侣款嘛,还是得白蓝配。
关抽屉时看到抽屉底下的护照,江陶看见两张戏剧票,《牡丹亭》,“嗯?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听戏了?”
日期还是半个月后的,陆驰屿说:“我听不懂戏,这是托同事找的票,听说是梨园名家演出,票是给伯父伯母的。”
“我爸我妈?”
“嗯。”
“你行呀,什么时候打听到内部了,连他们喜好都知道了,我都不知道他们喜欢听戏,那行吧,票你给送去?正好,你还没上过门,找个时间跟我回家正式见一面吧。”
陆驰屿脸色一变,抢回票放回原位:“不用,江淮哥会来拿的,他帮着送过去。”
江陶一下子没搞清状况,“不是,你给爸妈买票,自己不送去,也不叫我送,叫我哥送,这是什么意思?”
“我……” 陆驰屿有点紧张:“我不太会跟长辈相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我拐跑了他们儿子,我还真有点不敢面对他们,让你去目的性太明显了,显得我在刻意讨好他们,我觉得不太好。”
之前在瑞典,那时候对江陶还没太深的心思,只是抱着帮同事接待父母的心态,如今全然不同,大有种 “丑媳妇羞见公婆” 的心理。
江陶一下子明白了,他是在那种压抑的家庭氛围下成长的,父亲只会一味索取,母亲根本连最基本的关爱都很少,他不懂该怎么跟长辈相处也情有可愿的。
“我明天要回去,我带回去吧,我不说你买的,行了吧?”
“好,别提我啊,尽量别提,我怕气到他们。”
隔天,江陶回到家,发现家里多了一个水族景观大鱼缸,水草茂盛,鱼儿畅游,江向南哼着小曲儿喂着鱼儿,悠哉悠哉的,江陶凑上前:“爸,乐什么呢?”
“别那么大声,吵到我的鱼了。”
“哦,行,” 江陶压低声音:“我妈呢?”
江向南指指院子:“种果子呢,最近迷上了在家种各种盆栽水果。”
江陶跑到院子,林幼芬正对着视频种树,“妈,这是什么?”
“啧,” 林幼芬拍开他刚要摸树枝的手:“别乱摸,这是蓝莓,等我种好了,明年家里就有吃不完的蓝莓了,你看这里,这是枇杷,这是石榴,还有这棵,这棵可贵了,这是无花果苗,等明天家里就有吃不完的水果了。”
“怎么突然想起种果子了?”
“别提了,提起来伤心,你不结婚,你哥也不结婚,我跟你爸总得找点事做吧,天天旅游也没意思,那怎么办呢,你哥的一个朋友给送了鱼缸过来,果树也是他送的,对了,还说请我们看戏,大师演出。”
江陶摸了摸鼻子,将戏票掏出来:“是《牡丹亭》?”
“呦,你哥又使唤你做事,不是说他要送票过来,谁送都一样,这周六回家吃饭吧。”
江陶蹲在一旁,扯着一盆花的叶子,眼看叶子就要被他揪光了,林幼芬扭头,对着他就是一棍子:“手痒啊,好好的花给我拔秃了。”
江陶傻笑,接过棍子在地上划拉,他跟陆驰屿在一起的事父母是知道的,只是大伙都没拿到明面上说,父母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假装不经意地问:“妈,哥说的那朋友…… 就给你送果苗的朋友,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你哥没说,只说有机会带他回家吃饭。”
“哦,那周六把他叫上行吗?”
“怎么,你也认识?”
江陶犹豫了几秒,还是说了:“是陆驰屿,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我在家里发现了他买的梨园票。”
林幼芬给果树换好盆,起身直了直腰:“你爸猜到了,你哥总是神秘兮兮的,想透露又想卖关子,你爸以为是你跟小陆两个人的意思,还跟我赌,看谁先沉不住气,我们索性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不,等到你这臭小子了,叫他来吧,他喜欢吃什么?”
“他什么都喜欢吃,我怕他不来。”
江向南走出来,听到话参于进来:“怎么,有什么不敢来的,怕我揍他不成?跟他说,我们文明人,不动手。”
“不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长辈相处。”
江陶把陆驰屿的情况告诉父母,林幼芬好半天才说:“让孩子来吧,喜欢吃什么,我提前准备。”
江向南喝了口茶:“让他不用紧张,就说来吃顿饭,哦,顺便再帮我弄两条孔雀鱼过来,要蓝色的。”
“爸,妈,谢谢你们。”
一直等到周六早上,江陶才把晚上要带他回家的事跟他说了,陆驰屿整个同手同脚,衣服都穿反了,江陶安慰他:“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你紧张什么,怎么?丑媳妇不敢见公婆?放心,你不丑。”
这么轻松的语气也没能缓解陆驰屿的紧张:“不一样,那次见面我们还…… 还不是现在这种关系。”
“你还敢提,以前哪种关系?现在哪种关系?”
“对不起,别气,我去,我跟你去。”
江陶才不会生气,“没生气,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用怕,我会护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是回家吃饭,跟在咱俩家一样。”
下午,陆驰屿独自去买了孔雀鱼,又去买了两棵新品种果苗,等江陶下去时,打开车门的瞬间差点惊掉下巴,后排座堆满了牛奶、水果、麦片、饮料,“你这是去扶贫的吧?”
“我不知道买什么,伯父不抽烟不喝酒,更不知道伯母喜欢什么,随便买了点。”
江陶笑着笑着开始心疼,心疼他的小心翼翼。
到了父母家,江向南站在门口迎接,陆驰屿喊了声 “伯父”,江向南拍拍他肩膀:“别客气,自家人,别站门口,进去喝茶。”
陆驰屿先把孔雀鱼从后备箱拿给了江向南,然后默默往里拎牛奶水果等,林幼芬从厨房出来,小声嘀咕:“老江,你说这孩子,也太实在了点。”
“待会儿可别说啊,都收下来。”
“呦,我的鱼!你们先聊着!”
江淮珊珊来迟,一进门看到桌上的大堆小堆,调侃道:“新媳妇儿上门啊?大包小包的,我们家不兴这个,小陆,下回空手来就行了,你看我,每次空手来,走的时候还顺走爸妈一堆东西,是吧,爸。”
“对,下回带张嘴来吃饭就行了,我跟你伯母两个人做饭不好做,多了吃不完,少了她不愿意做,你们多回来陪陪我们。”
陆驰屿拘谨的点头:“好的伯父。”
江陶看出他的不自在,在桌上踢了踢他哥,江淮秒悟,“爸,反正没事,打牌吗?这么干坐着无聊啊。”
“打麻将?小陆会吗?”
“不怎么会。”
林幼芬从厨房探出脑袋:“打吧,小陆,跟他们玩,输了算我的,等吃完饭我来接你的班。”
江陶也说:“没关系,妈钱多,输点零花钱给爸也好。”
麻将一搓,牌一碰,气氛瞬间热闹起来,陆驰屿说不会还真不是谦虚,江陶给他写了套胡牌公式,两圈摸下来都只有陆驰屿点炮的份,江向南玩得眉头舒展:“好久没玩这么痛快了,平时跟你妈那几个老牌友打,喜欢耍赖,话又多,还是跟你们这些孩子玩的舒心。”
林幼芬做好饭,擦着手站到陆驰屿身后,陆驰屿抓一张牌刚要打出去,被她拦住:“小陆,出左手边那张,听我的。”
陆驰屿听话的出左手边那张五条,安全通过,等到江淮打出一张七万,林幼芬一把按住陆驰屿肩:“等等,小陆,胡了!”
这是陆驰屿第一次胡牌,懵懵的他看着钱堆到自己面前,而后几圈全在林幼芬的指点全胡牌了,陆驰屿收钱都收到不自在。
江淮牌一推:“好了,不玩了不玩了,妈,饭菜要凉了,吃饭吃饭。”
“对,吃饭,吃饭。” 江向南从牌桌上溜过去洗手。
江陶冲着陆驰屿眨眼,陆驰屿把赢的钱递给林幼芬:“伯母,赢了算您的。”
“这孩子,好,算我的,快去吃饭。”
吃饭时林幼芬给三个孩子轮流夹菜,江向南一脸慈爱,说:“阿芬啊,咱家这仨孩子,一个比一个优秀。”
“那是,还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最后一块鸡翅被林幼芬夹进陆驰屿碗里,江陶故意吃醋:“妈,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我最喜欢的鸡翅!”
陆驰屿赶紧往江陶碗里夹,被江淮手快抢了去:“我也喜欢,妈,下次做多点!”
江陶又去抢他哥的,一顿饭在嬉笑打闹中结束,完全不符合陆驰屿认知中的 “食不言寝不语”,但却给了他“家” 的关怀和爱意,他从来不知道一家人吃饭能如此和谐如此快乐。
当晚他江陶被留下来过夜,江淮吃完找了个借口先溜了,临走时跟陆驰屿打招呼:“小陆,我们家房间隔音特别好,当初装修时我找的施工队,做了隔音墙,不信你可以试试,回头你们的房子装修也好作个参考。”
睡前江陶骑到陆驰屿身上,捏着他下巴,问道:“今天这顿饭吃得还行?”
“很开心,江陶,爱你。”
“下次还来吗?”
“下次来能不在这里过夜吗?”
江陶手在他身上乱摸:“这里过夜不好吗?我爸妈那么喜欢你。”
“我想亲你,伯父伯母睡了吗?”
“我哥不是跟你说过吗?房间隔音很好,要不要试试?”
面对这种邀请哪有拒绝的道理,江陶压着声音不敢叫,他哥纯属胡诌,哪里做了什么隔音墙,陆驰屿偏想让他叫,最后,江陶咬着他的肩求绕,陆驰屿尽兴后才放过他。
隔天一早,江向南从房间门口经过,咳嗽的声音清晰的传中房中,还是刻意压制的咳嗽声,陆驰屿瞬间惊醒:“这房间隔音做的这么差!”
江陶一脚将他踢下床:“根本没什么隔音墙,你再大声点,外面全听得见!”
陆驰屿拿枕头蒙住头,昨晚他都说了什么!
“江陶,叫出来,叫大点声,别忍着,叫出来,我想听!”
嗯,想死。
江陶倒是像没事人一样,楼下准备早餐的俩老人也像没事人一样,只有陆驰屿,整个早上都低头不敢看任何人。
走的时候江向南拎给他们一袋水果,特意在他们身后对林幼芬说:“阿芬啊,这年纪大了,耳背,你刚刚是不是叫我了?耳朵越来越不好使了,听不见。”
陆驰屿赶紧开车离开,江陶在副驾驶笑成一团。
苏城第一场雪降临时陆驰屿搬进了江陶的房子,他的房子退了,租着也是浪费,新买的房子年后交房,瞒着江陶写了江陶名字。
江陶又开始负责吃吃喝喝躺躺玩玩的生活,陆驰屿把他照顾的很好,林幼芬每次过来投食都要叮嘱陆驰屿:“你别让他一个人吃,你也吃,你看他脸越来越圆了,我给你们带的这个汤啊,你喝多点,你都瘦了。”
江陶笑着说妈妈偏心。
晚上,雪越下越厚,江陶想去外面看雪,陆驰屿追上去,从背后变出一条围巾:“等等,穿这么少出门,不怕感冒?”
江陶看着那条熟悉的蓝色围巾,有点掉褪色,“江陶平安” 四个字还在,系在脖子是很暖,特别暖,比新的那条更暖。
帮江陶系好,陆驰屿自己系上同款白色,再替江陶理了理帽子,拉着他的手:“走吧,冷就把手放我口袋。”
两人沿着小路走,外面行人不多,他们没有打伞,江陶把帽子摘下任雪落满头,陆驰屿跟着他做,江陶笑他傻,陆驰屿罕见的说了句情话:“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世间最美不过如此,兜兜转转还是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