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卡比丘
谢珉挂了电话,谈思辰告诉谢珉,谢珉家雇的阿姨吴慧打电话来辞职,说老家的母亲生病,得回去照看,没法再在谢珉家继续工作了。
“谢总,”谈思辰问他,“您看是再找一个全职的保姆,还是找单纯的保洁呢?因为您现在也不大在家住。”
“找个保洁吧。”谢珉先答,而后想到那天晚上,他和隋仰看见吴慧匆匆忙忙走向保姆电梯的情景,心中稍稍升起了些疑问,又问:“阿姨什么时候走?”
“因为她母亲病得比较急,现在好像已经坐上火车了,”谈思辰有些无奈地说,“就是刚才进您办公室前,我才接到电话的。”
谢珉想了想,道:“我那时候食物中毒,送餐员的事情调查有眉目了吗?”
当时谢珉和隋仰在家吃饭,突然药物和食物反应,休克住院后,他记得父亲报了警。
警察查到那名医院的送餐员确实有问题,应该就是他调换了餐点,但送餐员的身份是虚构的,在各类数据库中都查询不到,而后便没再听说有什么下文。
“好像没有太多进展,”谈思辰犹豫道,“负责案件的警官还没联系过我们,具体我得问问池源。”
谢珉留了个心眼,让谈思辰和池源去联系,他想自己和警官谈一谈,了解案情的具体情况。
为了准备第二天的晨会,谢珉带着池源去公司今年最大的项目视察了一圈。
项目位于余海市和临省交接的一片湖边,是与政府合作的养老房产项目,从公司开过去,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他们抵达已近傍晚,工人们大多停工了,正在工棚边吃盒饭。
项目经理过来,给谢珉递烟。
这桩项目的总经理是谈思辰的表哥,叫汪凯安。他在万庄地产工作了十多年,做的工程质量很高,谢珉也对他很放心。
三人先在汪凯安的临时工棚里吃了盒饭,聊项目的进展。
汪凯安挥着筷子,怒斥先前挪用公款的项目财务,又向谢珉道歉,说自己监管不力,责任也很大。
事发恰好在谢珉车祸昏迷期间,谢珉只看了父亲给他的最终报告,让汪凯安不必太自责,把工程做好就够了。
吃了饭,几人戴上安全帽,在工地上走。
项目分三期,面积极大,谢珉走了半个多小时,天完全黑了,觉得有些体力不支,刚想回程时,看见远处有一小片地方亮着灯,不知是在夜间作业还是干什么。
这里离在进行建造的地方有点距离,谢珉便问汪凯安:“那里是在干什么?”
“哦,”汪凯安抓着手电筒朝那头晃晃,对谢珉笑了笑,道,“兄弟们在那弄了个泡澡的地方,谢总要去看看么?”
谢珉一听,马上摆摆手:“不了,我们回去吧。”
又回汪凯安那里看了看施工图,大约九点半,谢珉实在累了,便和汪凯安告别,准备回去了。
上车时,汪凯安还拍拍谈思辰的肩,让他好好干。
谢珉坐上车,看见前方谈思辰像是累的,脸色有些发白,调侃他:“小谈,你怎么体力还比不上我。”
谈思辰是他刚进公司时自己面试进来的,虽然性格没有池源稳重,但心思很单纯,做事也认真负责。谢珉上午还在想,如果他离开父亲的公司自立门户,也想将助理和秘书也带走。
只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
“最近是有点缺乏运动。”谈思辰低声说。
谢珉在车上睡了一小会儿,收到隋仰的信息,问他到家没有。谢珉回复“还没有”,恰好想起,又告诉隋仰:“你记得吴慧吗,我的保姆,今天突然辞职了。”
隋仰立刻打来了电话,问他怎么回事。
谢珉听见隋仰微微有些嘈杂,像是饭局散了的声音,看了看手表,才对隋仰简述了保姆辞职的情形,又告诉隋仰,他想自己和警察聊聊。
“可以,”隋仰告诉他,“我找陈辽查查,吴慧是不是真的上车了。”
谢珉“嗯”了一声,说:“总觉得有点蹊跷。”
“谢珉,”隋仰的声音有些低沉,像在担忧,“这几天小心一点。”
“也不用那么担心,”谢珉笑了,“隋总是不是有点被害妄想了。”
隋仰没接话,说:“我明天早点来。”
虽是有所准备,第二天上午的股东会议,仍是一番疾风骤雨。
父亲在会上没给谢珉一点好脸色看,哪怕谢珉回公司后,报表比他住院时已好看了不少,父亲仍当着股东的面,对谢珉连翻责问。副总简立群替谢珉说了两句话,被谢珉的父亲连带着一起斥责。
会后,父亲像是还没发够脾气,把谢珉叫到办公室里,接着挑刺。
或许是谢珉懒得再装的样子激怒了父亲,父亲的言辞愈发激烈起来,摆着桌子骂谢珉像个白眼狼,说自己的大儿子已经废了,跟着女人去吃软饭当小白脸,他花了更多心血和钱投资的小儿子也不知回报。
“去看看别的年轻人,”父亲指着他,“看看隋高卓的儿子,人家白手起家才几年,创下这么大的企业,我给了你多少资源,让你锦衣玉食长大,请最好的老师,读最好的学校,你给了我什么回报?”
“隋高卓的儿子关你什么事,”谢珉听他提到隋仰,忍不住笑了,“你这么有远见,他欠钱的时候不见你给他投资。爸,你给了我多少我不清楚吗,最近生意不好做,你现在其他的公司有哪个比得上万庄的。你才发我多少薪水,公司有我的股份吗?要不你算一算总共给我花了多少钱吧,我去借贷款也还给你。”
父亲面色更难看了,他把装着茶的瓷杯往谢珉身上砸,让谢珉滚出他的公司。
谢珉躲了躲,杯子没砸到谢珉,但茶水溅湿了他的裤子,让他很不舒服。
谢珉走出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下地库开了自己的车,从公司离开。
天色很阴沉,气象预报本来就要下雨,他在余海随便乱开,雨滴从天上落下来,渐渐转成了倾盆大雨。
开了不知多久,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在震,他找了个地方停下来,拿起手机看,发现隋仰给了他打了三个电话。
他回过去,隋仰立刻接了,问他:“你在哪里?”
谢珉有些迷茫,四下张望,也分不出是哪条路,只觉得自己来了很偏僻的地方,只好对隋仰说:“我不知道。”
“我又和我爸吵架了。”他现在才觉得有点委屈,小声地告诉隋仰。
“把定位发给我,我过来找你,”隋仰的声音很温柔,让谢珉没有那么不开心了,“我到余海了。”
谢珉在车里发呆,等了隋仰一个多小时。他没有开音响,车里寂静无声,雨一直从车的前挡玻璃往下滑,他看不清外面的路和树。
等得快睡着的时候,谢珉突然听见有人敲他的窗,便开了车锁。
隋仰打开门,谢珉看见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手里提着牛皮纸袋和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他收了伞进车里,把袋子给谢珉,他给谢珉带了谢珉喜欢喝的汽水,牛皮纸袋里有一份可颂,袋子上的印花属于谢珉高中的时候去图书馆前会去买的面包店。
可颂还是热的,香味和以前很像。
“刚才路过看见,”隋仰说,“想到你应该没吃午饭。”
隋仰的西装湿了,深灰色的布料上晕开黑色的水痕。谢珉摸摸他的手,也有一点潮湿,脸也是,湿但是温热。
隋仰说“谢总,不吃东西摸我是什么意思”,谢珉觉得自己笑了,实际上大概也是真的笑了,隋仰靠过来吻了他的嘴唇。
隋仰亲他也亲得很温柔,汽水掉在椅子上,对他说“谢珉,别不高兴”。
谢珉“嗯”了一声,隋仰帮他拿起汽水,转开瓶盖,谢珉咬了一口可颂,喝隋仰递给他的汽水。
“隋仰,”咽下可颂,谢珉低声说,“我觉得好烦。”
“我是不是挺麻烦的,”他又对隋仰说,“一堆事,公司,保姆,我爸。”
隋仰对他说“没有”。
“我到垣港,情况好一点了之后,有时候想如果你碰到麻烦,突然给我打电话,”隋仰对他说,“那我不管在做什么都会来找你。”
谢珉看隋仰的眼睛,隋仰的表情很认真,好像说肉麻话的不是他一样。
谢珉觉得自己有些脸红,低下头又吃可颂。
车里安静得要命,十分钟前谢珉觉得他简直一团乱,除了隋仰之外的一切全都糟透了,十分钟后谢珉心跳很快。生活好像只因为汽水、可颂和隋仰,就变得没有那么烂。
第42章
雨渐渐停了,谢珉吃得很饱,靠在椅背休息。
“谢总今晚有安排吗?”隋仰问。
谢珉说“没有”,隋仰便说他有朋友在余海市郊新开了一个温泉度假村,问谢珉想不想去过夜。
为了逃避父亲,隋仰一来,谢珉就把手机关静音了,只要有地方消遣,对他来说都是好的。他懒得开车,和隋仰换了个位置,看着隋仰打开导航。
度假村在他昨天去过的养老工程附近,近几年道路建成后,那一片山区的开发势头得很好,不少大项目在那里兴建。
谢珉懒洋洋地半躺着,看沿路绿色的带着湿意的植物从眼前掠过,心情轻松许多。
他把收音机打开,听余海市的午间新闻。
“近日,警方在市三号港查到两起文物走私活动,”女主播的声音从印象中传出,“值得关注的是,文物的来历无迹可寻,暂时还没有追查到出处,专家怀疑有未被发现的墓葬被盗采。现向广大市民征询线索,如有相关线索,请联系……”
谢珉打了个哈欠,和隋仰讨论:“你听说了没,说是东汉的陶俑和画像石,在黑市上拍了高价,没运出去就被查到了。”
这事儿还是谢珉把隋仰的画带给施善时,在她那里听来的。
施善说,原本走私团伙的流程进行得十分隐蔽,然而像是冥冥中注定一般,因为画像石体积太大,锋利的四角割破了包裹物,在搬运时,石头从纸板里露了出来,码头工人在一旁看见,觉得不对劲,偷偷报了警。
警方查获了画像石,对几个码头的货品都进行了检查,又查到了夹带的两个陶俑。
隋仰最近很忙,对此没有太多了解。
谢珉坐着无聊,把事情从头到尾给他描述了一遍。隋仰不知怎么便笑起来,夸谢珉很有讲故事的天赋,问他能不能再多讲几个。
两人聊着天,度假村便到了。
温泉度假村建在半山腰,从门口进去还要再开一段时间,两人去大堂登记入住,谢珉在精品店买了晚上的换洗衣服,由服务员领着,去了他们的住处。
度假村里大多是带有私汤的独栋别墅,谢珉走进去,躺在沙发上,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下属和父亲都有来电、短信。
他只看了池源和谈思辰发来的,都是些不大重要的工作信息和行程,就把手机丢到一边,决定小憩一会儿。
隋仰走到他身边,俯身摸摸他的脸,问他:“开心一点了吗?”
“没不开心啊。”谢珉闭着眼嘴硬。
隋仰的手指碰他的睫毛,他觉得有点痒,又听到隋仰说“小兔子”。
隋仰说“小兔子”听上去比说“小学生”更过分,谢珉刚要睁眼怒斥,隋仰就吻他。隋仰的亲吻总是会让谢珉感到被珍视,吻比说话认真很多,像有难以言说的喜欢。
谢珉觉得自己是知道的。
山里的风是温热的,从纱窗外吹进来,带着雨的湿润和树叶的香气。
谢珉原本是需求不强烈的人,都不明白怎么隋仰随时随地会带这些东西。空调的凉风和湿热的山风混在一起。谢珉不想出声,怕被人听到,可是隋仰的力气很大,懂得也比谢珉多很多,把谢珉哄得忘记原则,说出一些他以前听都没听过的话。
在房间厮混到很晚,谢珉并没有在温泉疗养中心收获休息。
八九点钟时,隋仰叫了酒店的送餐,谢珉吃了几口,昏昏沉沉回到床里,没过多久,隋仰也来他身旁。隋仰的手很热,抓着谢珉的腰,谢珉推他,他刚凑过来,贴住谢珉的嘴唇,摆在床头的手机响了。
隋仰又吻了谢珉一会儿,才回去接电话。
谢珉本来累得快睡着了,忽然听见隋仰说:“吴慧没上车,你确定吗?”他的困意刹那间消散了,睁开眼睛,见隋仰看着自己,把手机开了外放。调查员陈辽在手机那头说:“我查了近两周的所有班次,以及未来的购票人员,都没有吴慧。就找到了她的老乡,说她的母亲在多年前就已经去世。”
“她的手机关机三天了,”陈辽说,“最后的电话,是在周日晚上打给她在南方打工的儿子的。她突然让儿子去看房,说自己有钱付首付了。”
听陈辽说着,谢珉坐起来一些,有些头晕地将最近发生的事情,按照时间线,慢慢地梳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