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仙
祁斯白跟江逾声随口解释了一句, 学弟经常担当学校各大活动的摄影工作。而后,他没再说话,只是看一眼江逾声。
江逾声转眼去看学弟,“随便吧,看你祁神的。”
学弟看向祁斯白, 沾了雨水的眉毛挑得很夸张:“祁哥,你觉得呢?”
祁斯白顿了一下:“嗯, 听你江神的, 随你便。”
学弟得到这么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和两人啧啧着挥别后,还真往旁边保安室窄窄一截的屋檐下去了, 在蒙蒙雨天里照下一张背影。
出了校园, 走在校外那条湿润润的人行道上,路边行道树的枝叶时不时就不堪重负、滴滴答答地落下积水。
江逾声依旧将伞朝着祁斯白的方向倾斜。
祁斯白来回瞥了几次江逾声校服外套上湿透的右肩部位, 忍不住把他往自己这边又拽了拽,“这把伞本来就小,你怎么总往伞外跑?”
江逾声任他拉扯,没开口说话,一直到两人快走过这条幽长昏暗的道路时,江逾声看着不远处红绿灯从绿色倏地切换成红色,才低声开口:“我以为你要和我保持距离。”
祁斯白下意识嗯了一声。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江逾声回答的,是他刚刚那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
再往前几步,就是每天上学必经的那个红绿灯路口。
祁斯白一下回想起,上周六早晨,他们两人和徐塔一起在这等红灯时,他说过一句:他和江神刚认识不到一周,能是什么关系。
而这一刻,两人湿漉漉的肩膀相触着,一同挤在一把在微凉的风里隐隐透露出摇摇欲坠倾向的旧折叠伞下。
祁斯白心里在上一刻想的还是,他们不是朋友么,朋友一起挤在同一把伞下,被拍到照片又能怎么样呢。
水珠从身侧红灯的玻璃罩上一颗颗滑下,祁斯白的视线从那上面收回,余光里瞥见自己右边的身影一动不动,一直安静地撑着伞。他撑伞的左臂不知什么环在祁斯白肩后,将祁斯白整个人都笼在伞下。
祁斯白用鞋底蹭了蹭路边湿漉漉的碎砂砾,“牧阳成他们特别爱在数竞群里聊八卦、转发贴吧的贴子,你应该看到过吧?那些起哄我和你的。”
江逾声侧眸看着祁斯白因为垂着头、发丝被雨水轻微沾湿,而显得有些乖巧和稚气的侧脸。
“看过,”江逾声淡然的语气里夹杂着一点说不上是笑还是无奈的情绪,“……看到过不少。”
祁斯白抬头瞥他,“你不觉得不习惯?”
江逾声朝祁斯白勾了下嘴角,“讨论我的贴子那么多,我每个都要去关注吗?”
鞋底冷不丁将石子磨出刺啦一声,祁斯白像幼儿园小孩拌嘴一样争道:“诶,讨论我的可比你多多了。”
江逾声淡淡嗯了一声,说不上是调侃还是正常问话:“那……祁神,你只在意那些讨论你和我的?”
祁斯白一噎,“那……之前那些,就算是说我和七中哪位我不认识的校花,也没这个话题离谱啊。”
江逾声不知怎么笑了一下。
祁斯白觑他:“你无所谓?”
“朋友之间,被调侃就调侃了,有什么关系?”江逾声云淡风轻,玩笑似的说:“我不会叫你负责的,祁神。”
祁斯白在某个很短暂的一瞬间,觉得脑中好像有根弦又被莫名而熟悉地拨动了一下 。但那感觉太稍纵即逝,他一愣,绿灯亮起,江逾声敛了声音里的笑意,淡声说:“走吧。”
一路回家,两人挤挤攘攘着避在伞下,没什么默契可言。不是祁斯白一步走快闯进雨里,就是江逾声光顾着举伞去追祁斯白,自己半边身子愈发地湿。
进了小区,经过流浪猫窝时,塑料板搭建起来的小屋门口一下现出三四只花猫的身影。
祁斯白拉了下江逾声衣袖让他停下,就见一只小三花猫像是想直直冲着来人奔出来,可两脚踏出小屋,沾了地上的雨水,两只爪子又嫌弃着胡乱抖了好几下,整只猫缩回屋里去了。
祁斯白乐了下,半蹲下身和那只跃跃欲试的小猫面面相觑,半晌,他指着它,笑着回头问江逾声:“这只是不是特爱扑人?”
他记得这只小猫崽上次就把江逾声裤腿扑上了灰。
“嗯,可能还小,不懂怕人,”江逾声一手插兜,一手举着伞,垂眸看着这一人几猫,“你和它们几个不熟?”
祁斯白想了想:“我可能认识他们的爷爷奶奶,或者太爷爷太奶奶?或者再老一辈……”
江逾声挑了下眉,“嗯?”
“我奶奶对猫毛过敏,家里养不了猫,可我很喜欢,以前就经常会来喂小区里的流浪猫,”祁斯白语气里带了点孩子气的炫耀:“当时那一大群猫都认得我,我一来它们就一窝蜂跑出来。”
江逾声弯弯嘴角。
“但我那时候心性也不定,高兴时候就来,太忙就把它们忘了,”祁斯白耸耸肩,“虽然后来它们还是很欢迎我,我没带猫粮,他们也过来蹭蹭我的腿,但……它们的小猫崽,我就不再去跟它们亲近了。”
江逾声问:“因为觉得不能长久照顾,会辜负它们的期待?”
祁斯白先是点了下头,随即又笑了,“哎,我随口一说的。”
雨势渐小,两人继续往回走。
拐进可以通往不同单元门的支路时,两人迎面和举着伞匆匆往外走的祁奶奶正正好地碰上了。
祁奶奶看见祁斯白先是一愣,拎着手里另一把伞要说些什么,一转眸看见一旁的江逾声,祁奶奶一下笑起来:“哎呀,这就是小声吧?”
江逾声很快地看了祁斯白一眼,礼貌笑着喊了声“奶奶好”。
祁奶奶眼里亮亮的,像是看着个比自家孙子听话乖巧可人疼许多倍的后生仔:“诶,怎么淋得这么湿,小白你会不会撑伞呐。”
祁斯白转身拍拍江逾声的胳膊,“说你呢,会不会撑伞啊,把自己淋这么湿。”
祁奶奶笑着摇摇头,招呼两人:“快快,进楼道吧。”
说着,祁奶奶一拍脑袋,“小声家里有没有人做饭啊,没有的话来奶奶家里吃吧?”
祁斯白愣了下。
江逾声先是笑着摇头说家里没人,接着又说不好意思打扰。
祁奶奶哎呀两声,“不用不好意思,小白他爸妈出差,家里就我和小白两个,你来也就添一双碗筷的事咧,我们还更热闹些!”
江逾声又朝祁奶奶笑了笑,转头看祁斯白。
祁奶奶一掌拍上祁斯白的后背,老人手指上的金戒指将他硌得忍不住往旁边挪了一挪。
祁斯白无奈地看奶奶一眼,问江逾声:“江神,怎么样,来我家里吃个晚饭?”
第29章 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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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声看着祁斯白, 犹疑着点了下头,而后朝祁奶奶笑了笑:“那麻烦您了。”
“哪会,”祁奶奶笑眯眯道。她打量着江逾声的衣服, 又说:“小白,你要不陪小声去换下衣服, 是吧小声?这衣服湿乎乎贴着, 难受不说,待会又该着凉了。”
祁斯白怕江逾声又要跟奶奶在雨中客套几个来回, 露在伞外被雨淋湿的左手想都没想地半覆在江逾声手上握住伞把, 右手抵着江逾声的后腰把人往三单元门口推, 一边推一边回头朝祁奶奶说:“您先回去吧。”
三两步走到三单元门口, 祁斯白感受到左手掌心湿润和冰凉的触感,后知后觉地僵了下, 松开手。
祁斯白看着江逾声举伞的右手,手背和手指间覆着一层薄薄的湿漉,应该是刚刚他握在上面时留下的。
祁斯白顿了顿,意思意思地用干燥的右衣袖口胡乱蹭了蹭江逾声的手背,江逾声好笑地看他一眼, 把伞收起来。
祁斯白拉开单元大门,从江逾声手中接过滴滴答答还垂落雨珠的伞, “你去换吧, 我在这等。”
江逾声回头看他:“不一起进去?”
祁斯白抬起脚, 啪嗒一下在三单元门前踩下一个灰脚印,“就不让保洁阿姨多擦几遍地了吧。”
江逾声弯了下嘴角, 在单元内门前的垫子上多踏了几下, 才刷卡进门,在楼道内留下一串很浅的脚印。
“诶对, 你带着书包吧,”祁斯白朝门里喊,“吃饭估计还要一阵子,可以先写会作业。”
江逾声转身:“给你奶奶帮把手吧。”
祁斯白说:“不用,她喜欢自己在厨房捣鼓,不喜欢别人帮。”
祁斯白在门外等了没多一会,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他侧头一看,江逾声果然还是一身黑。
这个年纪,不少男生喜欢穿花里胡哨的衣服和五颜六色的运动鞋。但像江逾声这么爱穿黑,还穿得挺好看的,倒是不多。
黑色将男生的五官衬得更轮廓分明,身形好像也更挺拔高大。
因为猜对,祁斯白笑了下,江逾声侧眸看他,问怎么了。
“嗯……”祁斯白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江逾声。
江逾声手里还提着书包,就那么站在原地任他看。
祁斯白吊了会胃口,最后淡声说:“嗯,没怎么。”
“……”
江逾声要笑不笑地挑了下眉,接过祁斯白手里的伞,撑起,将人拉到伞下,往雨里走。
上了二单元二十层,两人刚走出电梯,就从虚掩的家门外听到祁奶奶在厨房忙忙碌碌的声音。
江逾声问:“在炖什么吗,好香。”
祁斯白仔细闻了闻,“应该是莲藕猪骨汤、还没焖鸡肉的煎过的土豆和清蒸多宝鱼。”
江逾声默了两秒,看着祁斯白,有点惊讶:“鼻子这么灵?”
祁斯白笑:“是啊。”
祁斯白说完,冷不丁回想起自己之前几次跟江逾声说,闻到他身上有香气。
后来他虽然没再提过,但其实一直能若有若无地闻到。
很淡,又很自然的香。祁斯白说不清是因为闻习惯了还是怎么,他对江逾声和这种香之间好像建立了一种联觉。
就比如看到红色觉得温暖,看到蓝色觉得清凉。他远远看到江逾声,鼻尖好像也会晃过一阵淡淡的香。
推开家门时,祁奶奶正好腾出空来了玄关,指挥着祁斯白给江逾声找拖鞋,又让祁斯白找完赶紧去换身干净衣服。
祁斯白回房换衣服的空档,江逾声换好鞋,在厨房门口问祁奶奶需不需要帮忙。
祁奶奶乐呵呵地赶人:“不用不用,我这就差焖个鸡肉、炒个青菜了,米饭我刚开始煮的,还要大概半小时不到,你们小朋友忙你们的去,写写作业?”
江逾声应了,提着书包去祁斯白房间。
他走到门口时,只看见一抹白皙劲瘦的腰身。他下意识转开视线,下一瞬,祁斯白将短袖穿好,转过身,笑了下,“奶奶不让你帮忙吧?”
江逾声嗯了声。
祁斯白和江逾声擦肩而过,去杂物间搬了把椅子过来,放在长桌的那一头,顺手接过江逾声的书包,挂在椅背上。
江逾声正打量房间一侧那面壮阔的书墙。开放式的木质书架从地面到屋顶大约有十来层,中间夹着一个有两扇玻璃门的木书柜。书柜里空些,书墙上的架子就由形形色色的书籍填得满满当当。
容易拿到的几层放了不少竞赛书和数学读物,其他地方放的都是各类杂书。
祁斯白注意到江逾声的视线,解释说:“有不少书是我爸妈的,我小时候看过不少,高中之后就不怎么看了。”
江逾声点头,“我家……我爸住的那里,书房里也有这么一面。”
祁斯白笑着,手指随手摸过几本书的书脊,“虽然看书少的时候,它就像个纯粹的摆设,但我还挺喜欢这种书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