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暮楚
专梯速度很快,电梯门一开郑乘衍就急不可待往外走,前台向他问好他也只是浅浅地点个头,到台阶上却刻意放慢了步调。
闻雁书的车子还停在那,郑乘衍从车尾绕过去,从侧后方接近主驾位时发现闻雁书还毫无知觉地趴在方向盘上。
他以为闻雁书在假寐,再凑近点才发现对方双眼睁着,懒散地直盯着前面的某个点。
郑乘衍手刚伸过去,还没叩响窗玻璃,闻雁书就回过神来,倾身拎过副驾上的袋子,降下车窗递了出来:“刚买的时候有点热,现在喝应该刚刚好。”
袋子送到眼底下,郑乘衍看到里面有杯南瓜鲜奶咖,隔壁挨着盒豆乳蛋糕。
他不接,又从车头绕到副驾开门上车,拿走闻雁书手里的袋子,抬手冲前面的树下示意:“开过去停那边吧。”
闻雁书把解开的安全带系回去,不知道自己低头的动作有没有遮住眼里的窘迫:“我以为你说的禁停是开玩笑。”
“是在开玩笑啊,”郑乘衍专心捣鼓扣实的糕点盒盖,“不过这里人来人往的,我要是做点别的让员工看见了,观感多不好。”
闻雁书踩死刹车,将手刹归置原位,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想做什么?”
郑乘衍拆出叉子,往两颗饱满的豆乳中间割开条细缝,戳进去完整地挖上一格蛋糕送嘴里,说:“在车里还能做什么,我忍得够久了,你过来不是刚好成全我么。”
暗示意味十足,闻雁书几乎忘记自己过来的初衷,攥着安全带颇有些外强中干的模样:“我昨晚没睡够,等下就回家补眠了。”
郑乘衍笑看他反问道:“和我一起在车里睡不行?”
闻雁书想也没想:“我认床。”
郑乘衍没再逼问,一口一格很快把蛋糕消灭了半盒,但说话还是从容不迫:“把安全带解开吧,箍着也不难受。”
闻雁书就靠安全带徒增安全感,他不答话,看郑乘衍挺有食欲地将蛋糕全部填入腹中:“你中午没吃饱吗?”
郑乘衍没拿吸管,直接揭掉杯盖喝一口奶咖,左手搭着扶手箱,总算把饥饿感驱逐:“压根没吃,净困会议室里埋头苦干了。”
闻雁书在心里对这个用词的广义和狭义衡量了下,认为郑乘衍指的是前者,毕竟那小明星才刚进去多久,郑乘衍就出来了。
这种无实证的揣测其实很无礼,闻雁书厌恶自己这种行为,又无端害怕猜想成真,所以迟迟不愿问出口,也屡次打破对方将要告知的迹象。
他许久没感受过这种心理上的自我折磨,可拖下去只会影响他的工作状态,此番前来就是下定决心问清楚。
品鉴会的开场白都不用他打那么久的腹稿,闻雁书组织好语言,张了张嘴正要问话,郑乘衍突然看向他:“昨晚不是挺早就回房间了吗,怎么没睡够?”
闻雁书没料到话题兜转到自己身上,随意扯了个理由:“审查品鉴会的资料。”
“公文包不是扔玄关的矮凳上了?”郑乘衍问,“用脑子审查啊?”
对方的语气跟扯闲篇没什么区别,闻雁书没留心眼:“手机有备份文件。”
“我说现代人怎么可能不看手机,”郑乘衍搭在扶手箱上的手蜷起来敲了敲,“那是故意看见了消息不回我?”
闻雁书才觉中套,他以为郑乘衍会为此不快,转过脸才发现对方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宽容。
“你这两天是不是不太开心?”郑乘衍换个方式问,“工作上的压力我或许无法帮你解决,但别的难题我兴许能给点建议。”
车厢里载着下午茶的香味,闻雁书被郑乘衍认真地注视着,那些走丢的灵感好像又开始向他聚拢而来。
“我看到消息了,”闻雁书将安全带解开了,将自己箍着真的挺难受,“但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回,该怎么回,回复了你又会说什么。”
他把右手搭在扶手箱上,和郑乘衍的左手隔着一点距离,一双婚戒却无声告知两人在法律上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昨晚其实去过3016,”闻雁书说,“只是没进去。”
郑乘衍很费解:“这包间哪里把你劝退了?”
后视镜中忽然晃过个身影,闻雁书忙碰了把郑乘衍的手背让他转头看:“那个人。”
郑乘衍只瞥一眼就挪开了:“就一个来试镜的,不是公司员工,没逃班呢,别管他,继续说。”
闻雁书看着郑乘衍满脸的不在乎,郁结在心头的阴云似乎散了:“他昨晚坐你对面。”
不相关的人突然串上事件的始末,郑乘衍反应好久才理清闻雁书的脑回路,他又愣又想笑,种种情绪混糅合成一声轻叹:“就为这事儿,你给我摆一整天脸色啊?他坐我对面,你不会进来坐我旁边?我跟他什么关系,跟你又是什么关——”
他说一半停下,望向闻雁书别过去的侧脸,迫于涵养才没让脏话跑出嘴边:“你怀疑我出轨了?”
对方的沉默印证了他的猜测,郑乘衍笑了出来:“雁书,你看着我。”
闻雁书垂眼对着方向盘上的车标说了句“对不起”。
郑乘衍有的是办法让闻雁书看他,他左手一抬,裹上身边人的右手,扣紧了让对方无法挣脱:“不用道歉,下次再遇上这样的情况,直接站到我旁边来。我这行业接触的人多了去了,哪轮得上你一个个醋,就怕你泡一身酸味儿。”
闻雁书稍动容就被最后那句压了回去,他矢口否认:“我没有醋。”
郑乘衍哪管对方有没有醋,他调低座椅,说:“不是困了么,睡一觉?”
闻雁书警觉起来,又想把安全带系回去了:“我不困。”
郑乘衍已经挨上了倾斜的椅背,半垂着眼帘倦意沉沉地和闻雁书对视:“那让我睡半小时,三点二十分喊我起来,我回去开会。”
闻雁书顾不上自己的手还被对方抓着:“就在这睡?”
郑乘衍说:“不然把车挪到这里干什么,停在门口让员工围观老板睡觉啊?”
第22章 帮我一下
可能是真的累了,郑乘衍挨住椅背没多久就睡了过去,不算刺眼的阳光在他脸上攀爬,从下巴到鼻梁,快游上眼睛时闻雁书欠身扯落了副驾的窗帘。
刚才他嘴上说着“不困”,可清晨醒这么早,又在品鉴会现场站足几个钟头,哪有不累的道理,不过他也担心真睡过去了忘记喊郑乘衍起来开会,只能在主驾上枯坐着。
他拿过仪表台的手机,想找点事儿做一做,没拨拉两下就放弃了,用左手操作手机实在不方便,而他的右手被郑乘衍紧攥着无法抽出来。
手背那一片儿裹着层热,闻雁书不能睡觉,就垂眼看郑乘衍的戒指,想到酒会那晚郑乘衍为了不硌着他屁股就把戒指从右手换到左手,此后就没再换回去。
一想到这个闻雁书就尾椎发麻,他低头继续摆弄手机转移注意力,这些天手机总在提醒清理储存空间的,他便打开相册,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图片勾选删除。
跟他的调香台一样,他的相册同样细分了多个类别,活动照片和香水评鉴居多,其次是采风随拍,唯一涉及生活类的大概只有摩卡。
闻雁书才发现他的相册里竟然连郑乘衍的身影都找不见,仿佛他的生活里从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鬼使神差的,闻雁书又看了眼他和郑乘衍相握的手,他不是个多爱分享生活的人,但不代表不喜欢收藏生活。
离叫醒郑乘衍的时间还剩两分钟,闻雁书举起手机,镜头笼住扶手箱这片区域,画面一闪,他将照片放到摩卡那个相册里。
想了想,闻雁书觉得不妥,又新建了个相册,命名为“灵感来源”,并把移进去的这张照片改标题为“豆乳蛋糕和南瓜奶咖味”。
屏幕上方的时间跳到15:20,闻雁书收起手机,右手一挣,在郑乘衍半梦半醒时扯了把他的领带:“开会了。”
熄火的车子里没开暖气,郑乘衍躺了半小时,身子切实地感受到临冬的寒冷,只有左手还像握着团热流。
他把座椅调回去,将领带解开重新系上,也幸亏他把持得住什么都没做,否则还真说不定会立稳了他在尤琳心中的昏君形象。
普瑞特结很好系,但郑乘衍绑得很慢,因为眼睛光盯正中间的后视镜去了:“你刚才睡没睡?”
闻雁书就等着把困意攒起来一并扔到家里的床上:“没有。”
“干坐着等我睡醒,不无聊吗?”郑乘衍推正领带的结,俯身将脚边的空餐盒和咖啡杯扔进袋子。
闻雁书神色淡淡的,毫无偷拍照片的心虚:“趁这时间复盘了上午的活动内容。”
郑乘衍了然,没再追问下去,转了转后视镜检查自己的仪容。
闻雁书替他急:“还有五分钟就开会了。”
“这不正好么,晚几分钟过去会议室还能抓几个犯困典例。”郑乘衍忽然扭头看他一眼,“很热吗,耳根都泛红了。”
闻雁书忙向后视镜瞧去,没见着颜色不正常的耳根,先看见郑乘衍泛起笑的嘴脸。
郑乘衍不逗他了,推开门就要下车,鞋底刚沾地,就让外面的寒意逼了回来。
他朝后排扫视:“你车上有没有多出来的外套?我借一件。”
后排就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毛毯,闻雁书总不至于让郑首席裹一张毯子进公司大楼,便脱下自己的格纹大衣递过去:“先穿我的吧,回办公室再换掉。”
休闲的格纹大衣和严谨的黑衬衫很不搭,但郑乘衍穿上后不仅没回办公室换下来,开完会后还特地到各楼层巡了一遍,美其名曰广告创意人不该拘泥于刻板框架内,穿着也如此。
被借走衣服的闻雁书面朝暖气的出风口,并不受车外寒意的侵扰,也不知郑乘衍穿着他的衣服到处招摇。
驶出IDR一段距离后他反倒不困了,想着难得空出时间,不如把上班期间摸鱼做出来的安神香薰给王听筝送过去。
香薰存放在调香室,闻雁书折回去拿,就一时半会的事,他没把车滑进地下停车场,停靠在纳斐利楼下后从正门进了大厦。
前台值班的姑娘跟他打招呼,闻雁书自从上次被她们撞见自己跟郑乘衍牵手就想绕道走,奈何进出大堂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便端着素日的职业笑容道了句“下午好”。
那俩年轻姑娘见识过闻雁书不为人知的羞态后便不再畏惧他的疏离,其中一个还开起玩笑:“闻组长,收到花心情怎么样?”
电梯间那边扎着簇人,应该是其它部门的,闻雁书不爱扎人堆,便顺势停在前台旁边等那些人先上:“什么花?”
对方压着声儿提醒:“就昨晚IDR的郑先生送的花啊。”
闻雁书的脑海里逐渐形成那束鲜花的艳丽姿态,和郑乘衍的误会解开后他就把这茬给忘了,经此提醒才感到疑惑,如果这花不是给小明星的,那郑乘衍把它扔哪了?
见他不作声,另一个姑娘杵了把同事的手臂,道:“说什么‘IDR的郑先生’那么拗口,直接称呼‘闻组长’的先生不就得了,闻组长,您说是不?”
关系公开的情况下否认会显得惺惺作态,闻雁书不是扭捏之人,干脆大方认了:“都行。”
前台更收不住话了:“您先生昨晚捧着束好漂亮的花来接您下班呢,没提前打好招呼可能是为了给您个惊喜?可惜您走得早。”
那种情形下得多难堪,何况郑乘衍是个要面子的人,闻雁书几乎能凭空勾勒出对方努力维持得体的温和面容。
他把右手的公文包换到左手,然后蜷指蹭了蹭右手的戒指。
电梯间那拨人已经上去了,他却全然没有挪身的意思,在两双目光下泰然自若地撒了个谎:“花收到了,我很喜欢,摆在床头很好看。”
取完香薰,闻雁书直接去了郑家,王听筝很高兴,闻过香后拍着他的手背一个劲儿地夸,还捏了捏他的肩头,心疼道:“外面多冷啊,怎么就穿这么点?”
闻雁书没好意思说大衣被郑乘衍穿走了,就说:“在车子里不冷。”
“那不行!从车子下来那段路不还是要吹风。”王听筝说着就起身,“雁书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找见暖和的来。”
正当闻雁书回忆自己应该没在这边落下过外套,王听筝拎着郑乘衍的一件双排扣翻领大衣回来了:“来,穿这个。”
王听筝好热情,拎来儿子的衣服不够,还要拉着闻雁书起来伺候着穿上,这毛呢料子够暖,闻雁书觉得自己跟挨进郑乘衍怀里没什么两样——突然生出这种念头是因为,他记起了在国际酒店那回郑乘衍覆在他背后为他系皮带。
相比之下可能郑乘衍的胸膛还要更暖一些。
时间不算早,闻雁书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到停车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将大衣脱下来留在了车子里。
下午缺失的睡眠,闻雁书晚上早早熄灯打算将它补上,摩卡昨天在他床底睡了一宿,今晚上瘾似的又跟了进来。
摩卡不嗜睡,这个点还没困,就在床底下挠地垫,闻雁书被这细微的摩擦声弄得入不了梦,索性睁眼盯着天花板跟摩卡聊天:“他还在书房加班吧,你不陪着他?”
“记错了,他不爱喝摩卡。”
“你明天帮我跑他卧室里看看,我怀疑他把花藏起来了。”
闻雁书没得到摩卡的回应,反而把自己说困了,他一翻身,压着被角潜入了梦里。
风声在一夜间猛了起来,闻雁书被风拍窗户的声音吵醒,睁眼才发现飘窗玻璃上蒙着细细密密的雨珠子,他摸过手机一看,气温竟降了七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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