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宫槐知玉
“我说你都看了几天了,也没见你翻几页。”大夫饶有兴趣地看着明显对他有所防备的仲修远,还有明显没有把他看在眼里的李牧,这两人倒是让他觉得这路途不再那么无聊。
仲修远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大夫,李牧他就算看得慢些又何妨?
听着那大夫明显是挑刺的话语,仲修远有些护犊子的难受。他的人,凭什么要让这人说了去?!
在他看来,就算李牧学得慢些看得慢些,那也是因为他看得认真。
仲修远是在马车上看到那大夫与李牧说话时,他才知道这人与李牧认识。与此同时,仲修远也对那大夫有了几分戒备,因为他与李牧说话时,总是一副两人十分熟悉的模样。
李牧并没有理会那大夫,而是一直看着自己膝盖上的书,马车缓缓向前驶去,他手中书页上的字在窗口的太阳照耀下变得有些模糊。
李牧虽然一直集中精力,想要把书上的内容全记下,可是看着看着就有些犯困。
这书是之前仲修远送于他的,是药书,上面用文字和图案记录着一些常见的药草。李牧不知道仲修远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书挺新。
仲修远的突然赠送让李牧有些惊讶,但因为书的内容是他感兴趣的,所以李牧收了下来。
他已经把之前那大夫给他的医书上,关于家畜的部分全部背了下来,但那也仅是知道字怎么写,真正指的是些什么东西还是一头雾水。
如今这一路之下有将近一两个月的时间,仲修远此时送他书,倒是成了消遣时间的好物什。
李牧强撑着精神,瞪大了眼睛,望着书上的图案与方块字,可是看着看着,眼皮就垂了下去。
六月的天气已然是极好的天气,阳光灿烂的午后,摇摇晃晃的马车内,寂静无声只余虫鸣鸟叫的旅途中,一切都变得那么安逸那么困倦好睡……
仲修远肩头突然一沉,他收回了看向那大夫的视线,然后看向放在自己肩头的那毛茸茸的脑袋。
李牧看书,把自己给看睡着了。
发觉这一点,仲修远原本带着几分冰冷与疏离的眸子中,瞬间有笑意绽开。
这人……
叫他莫要看莫要看,他非要看,好了吧,现如今把自己给看睡着了!
见着李牧随着马车轻轻晃动着的脑袋,仲修远眼中的笑意更甚。
他扶着身边的人,伸了手,把他膝盖上放着没看进去两页的书收了起来,放在自己的怀中。
末了,他小心翼翼地又扶了李牧,让他以更舒服的姿势靠着自己的肩头继续睡觉。
午后的阳光微醺,是个睡觉的好时候。
仲修远也有些微醺了,他微微垂眸看着李牧的头发与侧脸,眼中尽是流动的温柔。他微醺的心情不是被阳光和午后的天气给弄的,而是看李牧给看的。
那夜之后,两人并未再提过当时的事情,但仲修远却明显的察觉到不同。
那之后,李牧对他的态度有了些许的改变。
以前李牧虽然总喜欢戏弄他,但却有度,他也能明显的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隔阂,如今那隔阂消失了。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若非要说,只能说他如今若是对李牧好,李牧不会再拒绝。虽说也不会热情回应,可是两人之间的交流却多了许多。
就像如今。
若是以往,以李牧那样谨慎的性格,在这样的情况这样的环境之下,周围又有这么多陌生人的时候,就算是他真的困极了,他也绝不可能放松的睡过去。
军营中养成的谨慎惊醒的习惯,让他绝不会轻易放松警惕。
以前就算是在自己家中睡觉,夜里他有时候翻个身,都能明显的察觉到李牧听见动静后的清醒。
但如今仲修远却知道,这人是真的睡着了。
仲修远无声地勾起嘴角,毫不掩饰的对着李牧流露出少见的温柔。
这一路之上虽然是累,但是也并不是累到会轻易睡着的程度,所以他是不是可以狂妄的认为,这人是因为知道他在身边,才放心的睡了过去?
仲修远无法知晓李牧心中所想,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李牧被阳光笼罩的侧脸。
那瞬间时间好像慢了又好像快了,仲修远都忘了自己此时此刻到底在何方,他眼中只剩下那张侧脸。
002.
坐在对面的年轻大夫,看着睡着的李牧看着满眼温柔的仲修远,看着这两个紧紧相依着的男人,他一个哆嗦,抖了抖脑袋,然后抬手捂着侧脸,一副酸掉了牙的模样。
马车里并不只有三人,其余几人见了两人这模样也是忍不住侧过头去,不想再看。
身逢乱世,活着都是问题,两人这样的情况虽然不多见,但走南闯北刀口子上讨生活的这一群男人,倒也并不会有多介意。
一时之间,马车内十分安静。
李牧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一觉睡到了半下午,睡到太阳都落山时,他才悠悠转醒。
抬起脑袋,坐直身体,李牧摇了摇自己的头,试图把睡意驱散。
一旁坐着的仲修远见状,抬了另一只手替李牧理了理睡乱了的头发。
李牧这样睡了半下午,他就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坐了半下午,如今靠近李牧那边的手臂已经发麻。
“什么时辰了?”李牧看了看膝盖没找到那几本书,知道定是仲修远帮着收了之后问道。
“太阳快落山,镖头已经过来过,说是在前面的竹林子里过夜。”仲修远挑起窗帘,让李牧看前方已经隐约可见的那片竹林。
他们向着两国的国境行进,前面那段时间还能看见小村庄,如今这一片已经是进入战场的范围,这里已经没人居住,荒芜了很长时间了。
李牧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驱散睡意。
仲修远不易察觉的活动着自己发麻的那只手臂,视线却落在了李牧因为靠在他肩头睡觉,而留有红印的那半张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