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檐上风
听到是荆晖的意思，连柏没敢再说什么。
至于修心本人自然不会拒绝，毕竟他确实需要了解一下他要出演的角色，即便他仅仅是个武替。
修心于是跟着荆晖助理和连柏朝总导演位走去。此时荆晖正在和几个副导演商定最后的机位。
连柏一走到荆晖五步之内，就不顾他们的谈话亲热地走上前去唤道：“荆晖哥。”
在一片尊敬的“荆导”称呼中，他这一声“荆晖哥”颇显突兀，引得剧组其他人员侧目连连。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修心恍然明白了为什么从他进组以后，就有很多剧组人员一直在暗地里给他说话而贬低连柏，有些人恐怕早就不自觉间惹人嫌弃而不自知。
对于连柏的亲近，荆晖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公事公办地对一旁的一个副导演说道：“张导，你给连柏讲一下下午的戏。”
那张导立刻应下，看到不是荆晖亲自给他讲戏，连柏有些失望但也可以理解，毕竟男女主的咖位都比他大，角色也比他重要。
可怎料当男女主来了之后，荆晖也只给他们指定了两个副导演。
连柏见到男女主也不能得到荆晖亲自讲戏以后舒心了不少，反而还有心思瞄了修心一眼后，一派“好心肠”地对荆晖说道：“荆晖哥，我这个武替要怎么办啊？要不要叫武术指导教一下他下午的打戏？不然让他和我一起走戏也是可以的。”
当然，他不是真的在关心修心，只是想借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暗暗贬低修心。
“是需要。”怎料荆晖听言放下了手中的分镜图、然后站起身朝修心走去。
待走到修心面前后，他才朝修心说道：“你好，我是这个剧组的导演荆晖。”
靠近以后，修心才发现荆晖比他高了大半头，修心不得不抬起头来与其对视。
有肉有菜、营养充足的人发育果然好，自小茹素的修心一边在内心感慨，一边在思虑了刹那后报出了他新鲜热乎的俗名：“荆导好，我叫楚辰。”
“哦？楚辰。”荆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楚辰”这两个字从他嘴中吐出后都好像带了电，“听说你是中午刚进组的，看过剧本了吗？”
修心摇了摇头：“还未。”
荆晖便想找一本剧本给修心，就在这时，一旁的连柏终于反应过来，荆晖这是要亲自给修心讲戏？！
连柏一时没压抑住自己的冲动，直接冲上前将荆晖从修心身前拉开，荆晖下意识甩开了连柏的手。
被甩开手的连柏愣了一下，方才将自己的忿忿从牙缝中挤出：“荆晖哥，你是不是搞错了呀，这个楚辰只是一个武替，哪用得着你亲自讲戏？”
其他人看看连柏又看了看荆晖、修心，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
听到连柏的问句，荆晖沉下了脸，他做事可不需要任何人的批准。
“不是你要求剧组这几天集中拍摄你的打戏吗？那下午戏份最重的不正是你的武替？”荆晖冷冷地说道，“我不用给他讲戏，难道下午的戏你是要自己上？”
他的话音一落，剧组立刻响起了纷纷议论。
“原来是他要求把打戏集中的呀？我就说范统筹的通告安排鲜少这样不合理。”
“无语，害得我们也要跟着受累。”
剧组根据演员的行程修改通告是很正常的，但如果演员无端要剧组迁就他也势必会引起别人的反感，连柏没想到荆晖会这么直白地把这件事说出来。
连柏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要将打戏集中在这几天的原因，他总不能说只是为了折腾修心吧？
想到这里连柏忍不住暗暗瞪了修心一眼，如果不是为了替楚意收拾修心，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其实现在连柏要是说他下午可以自己出演，然后撒谎说他家里出了急事之类的，或许也能将这件事忽悠过去，但是他已经看到了今天的通告表……那么多场打戏，如果他自己上场的话少不得要脱层皮，吊完威亚下来可能连路都走不动了。
荆晖看到连柏的纠结，也懒得和他浪费时间，只说：“行了，时间不早了，该讲戏的讲戏，争取早点开拍。”
说完，荆晖就转过来朝修心说道：“过来，我给你看下剧本。”
修心不动声色地收回在连柏身上的目光，他虽然没演过戏，但又不是傻子，连柏身上的恶意虽有掩藏，在他眼中却非常明显。如果是连柏要求将打戏集中拍摄的话，很可能只是要折腾他这个武替。
佛家讲因果，修心不由细思，明明今天才刚见面，是什么迫使连柏如此讨厌他？
修心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楚意的脸，他下山这段日子，若说跟谁纠葛最深，恐怕就是从小和他抱错的楚意吧……
“你在想什么？”荆晖唤回了修心的思绪。
此时荆晖手中已经拿了一份剧本顺便还搬了两把椅子过来，修心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没事，坐吧。”荆晖率先在椅子上坐下说，“时间来不及了，我先给你简单讲讲这部剧的梗概。”
修心在另一把椅子坐下后道：“洗耳恭听。”
荆晖看到修心这样大方的模样意外地挑了挑眉，大部分人面对他时，身上总是挂满了名为“扭捏”的礼貌。
“怎么了荆导？”修心看到荆晖的眼神，有些疑惑。
“没什么。”荆晖摇摇头，专心给修心讲起了剧情，“这个剧名字叫《侠士》，是“侠”与“士”，不是“侠士”。这个故事的男主韩司翰身为武林盟主的儿子、却厌恶武林的打打杀杀想要入朝为官为百姓们谋福祉；而女主郗月兰身为郡主，却痛恨大家闺秀的生活，想要行走江湖、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
听到这个设定后，修心便觉得挺有意思的，不由朝荆晖更近一些以求看清他手中的剧本。
随着修心的靠近，荆晖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这香味似檀香、又似兰香。
荆晖似乎被这香味扰乱了思绪，顿了一会以后他才继续说道：“电影就是从男女主的相遇开始。想当然尔，他们的相遇并不愉快，两个人都互相觉得对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彼此瞧不上对方。可他们在各自碰壁以后却达成了合作，决定互帮互助、实现各自的理想。”
修心感兴趣地追问道：“那他们实现了各自的理想了吗？”
荆晖摇摇头：“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但就在男主参加科考前夕，他和女主听到了女主父亲的谋逆大计。两人于是被迫开始逃难，在经历一番磨难以后二人成功揭穿并阻止了女主父亲的阴谋。故事的最后二人从此相忘于江湖。”
说完以后，荆晖朝修心问道：“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荆晖这话似乎只是随便问问，但修心听到了他言下的审视。
虽然不知道一个武替应该对剧本了解到什么程度，但修心还是经过思虑以后才认真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第5章 走戏
“我不知道这个故事好不好，但我觉得这个故事的设定挺有意思的，‘侠’是行侠仗义有江湖之远，‘士’是忧国忧民有庙堂之高，但这个故事里无论是‘侠’还是‘士’心中都有侠义之心，曰为‘侠士’。男主为‘侠’向‘士’，女主为‘士’向‘侠’，最终殊途同归。”
荆晖闻言看向修心，随之又咳嗽一声，掩下了眼底的惊喜与欣赏，只继续朝修心说道：“这个故事着力于男女主的互相影响、自我成长，但在这个故事里还有一个人对他们的成长起引领作用，那就是你饰演的角色——僧人‘无名’。”
修心听到这个角色的定位有些诧异，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一旁心不在焉的连柏，因为这角色听上去和连柏反差实在是有些大。
不过修心也没说什么，只是专心听荆晖接着给他讲戏。
“这个角色在剧中是灵魂人物，有如定海神针一般，或者说像是灯塔，总是在男女主迷茫的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前为他们解惑。作为一部武侠剧，这个角色在剧中的武功也是深不可测，多次救男女主于危难之中。今天下午要拍摄的戏份其实就是无名这个角色帮助男女主逃脱女主父亲的追捕。”
说着，荆晖突然抓住修心的手要拉他站起来。感受到荆晖手掌的温度，修心下意识想将其打掉，但他及时忍住了。
修心其实很有亲和力，去庙里上香的香客都会和他多说两句话，但甚少有人会与修心有肢体接触。就像世人会对菩萨佛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基本不会去触碰他们的金身。
荆晖注意到修心一刹那的不自在，一开始有些不明所以，意识到什么后才尴尬地将修心的手放开然后才接着解释说：“今天下午会先拍在街上的追逐戏，男女主在被追兵追得狼狈之时，你从天而降救走他们。来，我先带你看看分镜图，再叫武术指导给你纠正一下动作。其他演员其实很早就开始准备了，但是我刚刚听说你本身就会武术，应该可以更快上手。”
刚刚修心被荆晖拉住手有点拘束，一旁的连柏见了却是眼睛都要滴出血来，张导给他讲戏时他都充耳不闻。
张导内心不悦，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毕竟他早就听说过连柏身世不一般，不是常人能得罪的。他只能尴尬地对漫不经心的连柏说道：“连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先休息一下吧，反正您下午的戏份不多，只有几个特写镜头的补拍。”
这句话连柏倒是听到了，他下意识地瞪了张导一眼，反应过来后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张导，我今天身体确实不太舒服。”
他说完便找到一个可以看到荆晖和修心的位置上坐下，然后掏出手机打开了聊天群。
连柏：啊啊啊！气死我了！！
孟云琦：怎么了连哥？谁惹你生气了？
连柏：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小贱人。我中午不是说拉他做了替身吗？
周盛辉：对呀，怎么样？他的打戏是不是拍的很“过瘾”？
连柏：现在还在讲戏，但是这个小贱人就已经勾搭上了荆晖哥！
说着，连柏还偷偷拍了一张修心和荆晖一起看分镜图的照片。他的手机是最新款，像素也相当清晰，画面之中阳光一同散在了修心和荆晖身上，看上去十分美好。
但连柏可不觉得哪里美好，他只觉得修心哪哪都碍眼。他将这张图发到群里以后就开始辱骂修心：[图片]无语了，笑得跟个公狐狸精似的，光天化日之下他就这么招摇，谁知道他回到楚家以后是怎么欺负楚楚的。
连柏：要不是因为下午他的戏比较多，荆晖哥哪里会搭理他？早知道中午的时候我就应该直接把他赶出剧组，免得荆晖哥被他纠缠不清。
周盛辉：放心，荆少才不会看得上这种人。他现在笑的嚣张，等会开拍之后有他哭的。他一个从来没有演过戏的素人恐怕连镜头都不知道要怎么找！@楚意的意楚楚你说是吧？
看到这话，连柏有些安心，确实，修心到底是个素人，哪里比得上他？修心只是一个花瓶罢了，等到正式开拍，荆晖就会发现修心中看不中用，怎么会再把视线留在他身上？
就在这时，连柏看到群里又有一条新消息，竟然是楚意发的。
楚意：确实，听说楚辰哥长大的寺庙里连电视机都买不起，楚辰哥基本没看过电视电影，应当不了解怎么拍戏。
看到楚意的话，连柏彻底放下心来，常人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修心这连猪跑都没见过怎么和他比？
这样想着，连柏的眼珠子动了动，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主意。
其实修心注意到了连柏在窥视着他和荆晖，只是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不过他观察到连柏看他的视线从一开始的仇视愤恨到后面的嫉妒再到现在的不屑一顾，不禁暗自感慨人的情感之复杂。
“你都看明白了吗？”
修心听到了荆晖的问话重新凝神，他虽然稍微注意着连柏，但大部分心思还是放在了荆晖手中的分镜图上。
不同的导演有不同的指导风格，有的导演并不在意分镜图，脑中有构思就可以开拍。
但是荆晖不是，他在电影拍摄前就画了大量的、细致的分镜图，致力于让所有演员看完以后都能根据他的所思所想进行精确的表演。
这种分镜图足以让修心这种超级门外汉都可以一目了然，再加上荆晖的讲解，修心的脑海里甚至有了连贯的动态画面。
在此期间，荆晖还给修心做了一些科普，比如什么是码位、机位，致力于让修心可以快速开始适应在镜头前的表演。
荆晖的讲解与科普也如同他画的分镜图一样细致，修心因此对拍戏有了更深的了解。在此期间荆晖还说了很多有关这部电影的镜头语言、叙事手法。
其实修心心里有些不解，他一个武替需要对剧本了解到这个程度吗？但不解归不解，他始终专注地侧耳倾听着。
他低头侧耳之时，从荆晖的角度上可以看到他白嫩的耳廓和扇形的睫毛。修心的睫毛不是很翘，但是非常的密而细长，在空中圈出一个自然的弧度，偶尔像是翅膀上下翻飞着。
在这翻飞之间，荆晖的助理适时开口说道：“荆导，已经两点了？是不是要开始走戏？男女主那边都准备好了”
走戏其实就是排练的意思，一般为了避免浪费菲林，在正式开拍前剧组都会让演员走一两遍戏、确定没问题后再正式开拍。
当然拍电视剧、电影并不像是舞台剧、话剧一般要求演员完全不能出错，要排练到足够完美才能正式开拍。
在影视剧中走戏主要是为了让演员熟悉一下走位、机位之类的、避免产生基础错误。
不过因为修心之前是完全的门外汉，荆晖浪费了太多时间去给他恶补基础，修心对动作之类的还只看过分镜图，没来得及自己先演练一番。
即便修心本来就有底子，但为了保险起见，荆晖想了想还是开口说：“再等一会……”
“荆晖哥。”连柏不知何时靠近过来打断了荆晖，他一脸乖巧地说道，“荆晖哥，今天下午的戏份有些重，不如就不要走戏直接开拍吧？秦钰老师和聂雨浓老师都已经对戏过很多次了，直接开拍也不成问题。其他群演戏份和动作要求不高、刚刚已经试着走过两次戏。至于我这个武替……他可厉害了。我相信不用走戏他也没有问题的，荆晖哥你看怎么样？”
连柏状似乖巧的面容下，有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不怀好意，他做出这个提议其实是不想让修心通过走戏熟悉镜头，他就是要让修心在镜头面前出大丑！
不得不说连柏很懂得“说话的艺术”，他几乎每次开口前要么是一副为了他人好的模样、要么是将别人架在高处，总之是让人难以拒绝。
只是这套对荆晖来说却不管用，他中午的时候会让范兴凡听从连柏的要求，先把他的打戏集中在下午只是为了看看连柏想作什么妖。
这样他才方好针对性解决，免得连柏真的弄出大幺蛾子连累剧组。还好连柏看上去不像是要搞什么大事，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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