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迟日
他继续往前跑,目光快速掠过眼前的一切,紧接着脚步猛地顿住,他目光迟缓地往后退,退到墙边那个蹲着的身影上,身体一下子就没劲了,眼睛胀热酸涩。
“……祁砚清。”这三个字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全是哽咽的气音。
他疾驰而过,水花飞溅,那个背对着他的瘦小的背影,他不可能认错人!
“祁砚清!”陆以朝猛地扑过去抱住他,祁砚清一个不稳被扑倒坐在地上。
怀里的水萝卜撒了一地,陆以朝也一起摔在地上,哭得说不出话,用力抱着他,把他往怀里按。
你还活着。
还活着。
祁砚清缓了缓后又去捡萝卜,他挣扎地推着陆以朝,拍他的肩膀。
陆以朝松开他,把雨披脱下来给他穿好,戴上帽子,“终于找到你了……”
祁砚清不看他,将人推开一些后就把滚在泥里的水萝卜捡起来。
然后陆以朝就看他把脏东西往嘴里塞,他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眼睛瞪得很大,“祁砚清?”
祁砚清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以朝心脏顿了顿,这才看出不对劲,他捧着祁砚清的脸,抹掉他脸上的雨水,一声又一声地叫他的名字,可祁砚清毫无反应,眼神失焦。
祁砚清看着远处的大海,他想过去了……
陆以朝把他拉起来紧紧抱着怀里,定定地看着他,声音温柔哽塞,“祁砚清你看我……你看着我,看着我行吗?”
“是我啊……陆以朝,陆以朝不记得了吗?”
祁砚清涣散的目光有了反应,雾蒙蒙的泪水慢慢凝聚掉落。
狂风骤雨,闪电照得两人脸色惨白,连续不断的雷声轰鸣震耳。
陆以朝擦着祁砚清的眼泪,五脏六腑都被搅得生疼。
“还记得陆以朝对吗?”他温柔地看着面前的人,心脏疼得全身都没有力气,把人抱紧后轻声说,“我们回家了,我带你回家。”
祁砚清动了动嘴,声音低哑的几乎听不到,神情迷惘喃喃自语:“骗子……陆以朝才不要我。”
听着这句话后,陆以朝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僵住,动了动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祁砚清想走,被他一把按在怀里,声音慌乱可怕,“祁砚清,我没有不要你!没有不要你!”
祁砚清不让他碰自己,挣扎着后退,想往海边走。
“不走,不走……我们回家了清清。”陆以朝不敢再耽误,连忙把他抱起来往车的方向跑。
太轻了,祁砚清现在太瘦了。
祁砚清还想动,陆以朝说:“你怀里的东西要掉了,你拿好。”
祁砚清果然听话地拿稳那几块滚满污泥的烂萝卜。
陆以朝紧抿着唇挡着声音,眼里涌出一阵阵的热意,收紧手臂不敢松开。
车里。
祁砚清不安地坐着,他想出去,他不想在这里。
谈妄查看他的瞳孔,温和地叫他的名字:“砚清,砚清,祁砚清。”
祁砚清看起来有些烦躁,不停地往后看。
谈妄问他:“你想出去?”
祁砚清点头。
“出去干什么?”谈妄试探地问,“是不是想去海边?”
祁砚清又点头,伸手就去拉车门。
“你想跳进海里吗?”谈妄也在尽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可他也做不到很淡定。
祁砚清没有再理他们,只想出去。
车里空调开得很高,他们没办法给祁砚清换衣服。
祁砚清很排斥跟他们相处,他只想走。
陆以朝的右手一直在发抖,他紧紧握住祁砚清的手腕,一直在说:“不走,不走了清清。”
车门忽然从外面被拉开,搜救队的人找来了邓爷爷。
邓爷爷手里拎了一小盒水萝卜,笑着跟祁砚清说:“小鸟,这个是爷爷送你的,吃吧。”
祁砚清一看到邓爷爷就安稳了一些,他接过东西。
邓爷爷的笑容感染力很强,笑声爽朗:“先跟他们走,去看看你的伤,治好了还能回来!病恹恹的可不行啊!”
说到这里邓爷爷伸手摸摸他的头发,“等你好了回来再给你梳头发,现在跟他们去看病吧,身体要紧。”
小铃铛把一个彩色贝壳放在祁砚清手里,“小鸟,我把最漂亮的贝壳送给你。”
祁砚清看着手里这两样东西,低着头不说话,但也不再挣扎着要走。
谈妄下车送人,陆以朝不停地说谢谢,“我过几天再来当面道谢,真的太谢谢您了……”
“都是小事,能找到人就好。”邓爷爷豪爽地挥了挥手,“走吧!带他去看看病,来的时候伤得很重,你们给好好检查一下,可得好好养一阵了。”
小铃铛有点要哭的意思了,她趴在车窗上看祁砚清,小声问:“小鸟你还回来吗?”
陆以朝摸着她的头,说:“我会带他回来的,谢谢你。”
车开走的时候,祁砚清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抱紧了怀里的盒子。
陆以朝心里又被狠狠揪了一下,他轻声说:“他们不是不要你了,更不是赶你走,只是你生病了,他们在等你。”
祁砚清没有反应,雨已经小了很多,车速却不快,开得很稳。
二十几分钟后祁砚清昏睡过去,陆以朝一直没有松开他的手。
他看着昏睡中也抱着食盒的祁砚清,回想着他刚才蹲在地上捡东西吃的画面,心头又是一阵酸楚悸痛。
刚才祁砚清是想进海里的,如果他再晚一步,很有可能就……就差这一步。
他按住发热的眼睛,喉结艰难地滚动着,一切都让他后怕。
可能冥冥之中,是爷爷拉住了祁砚清。
陆以朝小心翼翼地抱住祁砚清,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睡,听着他平稳绵长的呼吸声,一直飘荡不安的心脏才有了踏实感。
第70章 “就恨着我,不走好不好。”
祁砚清在昏睡中也紧皱着眉头,时不时抖一下,身体痉挛抽搐。
陆以朝拿干净的衣服裹到他身上,自己靠着车门,让他完全倚在自己怀中。
雨滴打在车窗玻璃上,像是一首催眠曲,车里没人说话。
路途遥远,在车开到一半的时候,祁砚清忽然一颤,整个人转身趴下干呕起来。
陆以朝给他拍着后背,看他两手用力按着胃,“祁砚清!肚子疼?”
“呃……”祁砚清痛吟一声,虚弱地趴在陆以朝腿上,干呕着什么都吐不出来,头晕目眩,眼前全是重影。
谈妄拿着水和陆以朝说:“你按着他,我灌点水进去,可能食物中毒。”
刚才祁砚清拿着的萝卜都烂了,心都黑了,不知道吃了多少。
陆以朝抱起祁砚清,托起他的下巴,让他稍微仰头,“清清,张嘴我们喝点水……”
谈妄把温水给他灌进去,皱眉按着他的肚子,观察他的反应,“胃病估计也加重了,本来就没好……”
陆以朝愣了下,“他什么时候有的胃病?不是一直都挺好吗,只是吃的有点少。”
谈妄冷漠地看着他,“你们分开前是还好,祁爷爷出事后就不行了,他连轴转,不睡觉,吃不进去东西,胃病都是自己作出来的。”
陆以朝动了动嘴,声音小了很多,“……我不知道这些。”
“你知道什么。”谈妄叹气。
说着他给祁砚清擦了擦嘴,摸了摸他的脸颊有点热了,他语气温和地问:“砚清,还想吐吗?这里疼不疼?”
祁砚清蜷缩着身体,膝盖顶着胃,不想说话。
“睡吧。”谈妄的声音很沉,混着雨声听起来很有安全感,“等你醒了我们就到家了。”
祁砚清闭着眼睛,脸上冷汗涔涔,盖着衣服也还是觉得好冷。
谈妄不断试着他额头的体温,已经在起烧了,车里是有医药箱,但他现在这种情况不能随便用药。
谈妄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叫他,查看他的身体状况。
在今天见到祁砚清之前,他以为只能等到他的尸体了。
谈妄慢慢说:“将近四个月的颠沛流离,我都没想到……真的有奇迹。”
陆以朝喉咙干涩,眼眶湿热,他抱紧祁砚清。
“砚清,你可真是……厉害呀。”谈妄笑着跟犯迷糊的祁砚清说话,“胃不太疼的话能跟我说说话,记得谈哥吗?”
陆以朝马上去看祁砚清,看到祁砚清没有反应,只是垂着眼睛盯着某处看。
没有反应。
跟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不一样。
陆以朝呼吸闷沉钝痛,细细密密的针顺着呼吸在身体里游蹿。
是只听到他的名字才会哭吗。
“砚清,闭上眼睛,不要乱想,肚子一会儿就不疼了。”谈妄还在安慰人。
“谈哥在,谈哥能救你,海里特别冷,黑得什么都看不到,现在多暖和,是不是?”
祁砚清吐了几次之后就没有再睡觉了,眼睛一直微垂着,听谈妄说话。
陆以朝除了能抱着祁砚清,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中午他们到了谈妄的医院。
下车的时候陆以朝刚想把祁砚清抱下来,祁砚清就自己下来了,推着他的肩膀,不让他碰自己。
陆以朝看他还按着自己的胃,低声说:“你肚子疼,我抱你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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