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自远方
强壮的草原勇士习惯了顶风冒雪,皮帽的边缘结了一层冰霜,速度仍未减慢分豪。
不到车轮高的孩子都清楚,冬季的草原,粮食有多重要。五百石粮食就像是一块流油的肥肉,惹人觊觎。
在鞑靼境内,基本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找麻烦,但在靠近瓦剌的地盘,生活着几支摇摆不定的部落,没人能够保证,他们不会联合瓦剌,蒙着脸来抢劫。
八百人的队伍行过查干诺尔,立刻有另一支鞑靼骑兵前来接应。两支骑兵汇合,运粮的队伍增加到了近两千人。
“五百石?”
负责接应的鞑靼千户伯克帖木儿看着运粮的马车,心中盘算着自己的部落能分到多少。
骑士们分散开,将粮车护卫在中,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瓦剌骑兵。
或许是上天眷顾,这一次的运粮行动算得上有惊无险。六万斤粮食运到,等候已久的鞑靼可汗鬼力赤和太师右丞相马儿哈咱、太傅右丞相也孙台、太保枢密知院阿鲁台亲自出迎。
成袋的粮食抬下马车,鬼力赤抽—出匕首,一刀扎在麻袋上,金黄的粟米流出,鬼力赤抓起一把,直接送进嘴里,咬得咯吱作响,随即哈哈大笑,“明朝天子是守信之人!”
马儿哈咱,也孙台等纷纷上前,学着鬼力赤的样子,抓起一把粟米送进口中大嚼。一直不看好本次交涉的阿鲁台也没再忠言逆耳。不管明朝有什么阴谋诡计,粮食是实在的。这个时候和鬼力赤唱反调,明摆着送出借口,让鬼力赤可以扣下该分给他的粮食。
为了粮食,阿鲁台决定忍这一回。
入夜,王帐中架起了火把,整头的烤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鞑靼可汗高举酒杯,多日未曾饱食的鞑靼勇士们也敞开了肚子。身着艳丽衣裙的年轻姑娘走进王帐,帐帘掀开,热闹的声音和高笑声顿时清晰起来。
深夜时分,北风更加刺骨,两支队伍静悄悄潜伏在雪地中。
汉王朱高煦亲自率领的队伍先一步发现了身边的“同伴”。
“殿下,还要不要动手?”
跟了两天,好不容易找到鬼力赤的王帐,就这么放弃,实在是可惜。
朱高煦没有出声,趴在雪地上,紧紧盯着前方。
亲卫不甘,他更不甘。但他不能轻易冒险,一旦行动失败,责任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承担,恐怕还会牵连数万北疆边军。
“殿下?”
“噤声,后撤。”
朱高煦用力搓着快要冻僵的脸颊,下达了后退的命令。
损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绝不能干。
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要使自己立到不败之地。朱高煦的思维的方式,越来越接近他的老爹朱棣。
朱高煦下令后退,却没有离开太远。他相信,不管摸到他前边的是谁,肯定都会趁鬼力赤防备最松懈时动手。届时,或许可以拣点便宜。
果然,等了不到一个时辰,王帐中的人都喝得差不多了,巡逻的守卫也是睡眼惺忪,预先埋伏在雪地上的人,开始无声无息的朝王帐和储存粮草的地方移动。
刀锋砍断骨头的声音被北风湮灭。
鲜红的血飞溅,人头滚落。
杀戮在黑夜中进行。
终于,一声惨叫惊醒了醉酒的众人,火把瞬间燃起,偷袭者变成了陷阱中的猎物,王帐掀开,脸色通红却毫无醉意的鬼力赤和的阿鲁台等人走了出来。看着被包围的偷袭者,鬼力赤冷笑着举起右臂。
弓箭如雨。
鲜血染红了白雪,血腥味弥漫了夜空。
朱高煦握拳抵在唇边,和周围的亲兵一样,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鞑靼营地中发生的一切。
众人看向朱高煦的目光中带着佩服,若非汉王机智,那些滚落在地的人头,十有八九会是自己的下场。
朱高煦咬住唇角,血腥和杀戮让他兴奋,却也让他更加冷静。
他想起了父皇的教导,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同时,脑子里也闪过了孟清和信中的内容。
“殿下,千万不要小看鞑靼可汗,鬼力赤能有今天的地位,令鞑靼诸部臣服于他,绝不会是个笨人。”
“此乃长久之计,非一战可成之功。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功,殿下遇事当三思而行。”
“一次不成,可二次,三次。贸然行事,殿下身陷险境,北疆烽火再起,臣万死难辞。”
朱高煦知道,孟清和这些话不只是对他说的,更多是向父皇表明态度。他庆幸自己不再如四年前鲁莽,否则,今夜必定会着了鞑子的道。
杀戮终于停了。
鬼力赤没有下令留活口,因为没有必要。
这些偷袭者的长相就是最好的证据,他们来自瓦剌。
接到宣府送来的急报,孟清和敲敲脑袋,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准备的后手没有用上,马哈木却主动凑上来帮忙。但是,鬼力赤却忍怒将这件事压了下来,没找上门去,也着实令他刮目相看。
看来,想做一只合格的黄雀,还要继续努力。
十二月下旬,北疆一带出现了短暂的和平。
鞑靼游骑不再骚扰边境,瓦剌被鞑靼拦着,也极少出现在边境。
鞑靼可汗鬼力赤给永乐帝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国书,各种赞扬,佩服,夸奖。
看完之后,朱棣立刻搓胳膊。
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怎么从没发现鬼力赤是个这么感情丰富的?
朱高炽再次被叫到奉天殿听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