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喝豆奶的狼
陆戈从洗脸池后的杂物柜里把剪刀找出了:“这玩意儿能随便剪吗?有什么门道?”
“以前规矩多,得踩糕点、发红包,辫子要舅舅来剪,没有舅舅就奶奶来剪。”
老太太理了理池朝脑袋最下面细溜溜的一撮小辫子:“剪之前还得拽一拽,一般奶奶最先拽。”
她拉了拉那撮头发,又看向陆戈:“哥哥也来。”
陆戈本来只想单纯的当一个吃瓜群众,但被点名了也就只好参合进来:“拽了有什么意义吗?”
他乐颠颠地捏过那撮头发,往下拽了拽。
池朝从镜子里看陆戈,男人脸上带着笑,跟干了什么稀奇事似的。
老太太摸摸池朝的脑袋:“拽了得给红包。”
陆戈当即笑了:“那我小时候没留这个辫子可亏大了。”
“就你最精明,”老太太嗔了他一眼,“一会儿给你们俩都包大红包。”
「咔嚓」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
老太太托着那一小撮头发,把它剪了下来。
池朝手指抠着洗脸池边,使劲挫了一下后槽牙。
那是家里人才给剪的。
当初他奶奶要剪,但是因为各种事情耽搁了。
后来家里连个剪子都找不到,池朝就一直把小辫留着,这一留就留到了现在,“我给你剪了头发,以后就是你亲奶奶。你跟着我,乖乖听话。”
这话陆戈听着心里泛酸,感觉自己在这么点点大的卫生间里见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哎,我有红绳。”他从小抽屉里拿出之前池朝就在这的小绳,跟老太太一起把头发给系起来了。
“还挺有仪式感。”陆戈笑了笑。
老太太找了张纸巾把头发包起来:“那就对了。”
她就是要趁着这个由头,郑重其事地告诉池朝,以后她就是他的靠山、是他的后盾、是亲奶奶。
“但是奶奶奶,”陆戈放低了声音,“你真要回老家吗?”
老太太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她不可能带着池朝和儿媳孙女同住,也不能真把这么个大活人托付给自己孙子。
她只有拖着她自己的身子回老家,哪怕就活个两年,把池朝养大就行。
陆戈叹了口气:“我爸不会同意你回去的。”
老太太又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
晚饭后,老太太准备回陆向明家去。
陆戈家两室一厅买的小,刚够他们兄弟俩住。
陆戈那是一千万个不愿意,苦苦哀求老太太留下来。
毕竟这对方这么一尊大佛走了,池朝指不定狗瘟发作从三十楼跳下去。
那可就太恐怖了。
“您睡次卧,我和小朝挤一屋就行。”
陆戈虽然有点小洁癖,但是只要人是干净的,他也不介意跟人睡一张床。
夏天嘛,一人一张薄被隔老远,又不是冬天还得锁一个被窝里。
可是他不介意有人介意,池朝抱着个枕头,站在床边皱了老半天的眉,愣是不上去。
陆戈拿了瓶爽肤水,往掌心里倒了些许,双手一搓就往池朝脖子上招呼。
小崽子吓得不轻,奋力抵抗,被陆戈故技重施拧了双手给按在了床上。
“晒伤,拍点水就好了。”他在池朝后脖颈「啪啪」拍了一通,然后对着屁股甩了一巴掌,再把人放开。
池朝像只离弦的箭,没了桎梏后瞬间捂着屁股窜老远。
陆戈又倒了点水往自己身上拍了拍,好笑道:“至于么你?”
池朝喉结上下一滚,没有说话。
“你估计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陆戈掀被子上床,边戳手机边和池朝商量,“在你回老家之前,咱俩和平相处,行么?”
池朝挨着墙边坐下,吱都不吱一声。
他抱着枕头,觉得自己颈脖凉飕飕、香喷喷,摸起来还挺滑。
“把灯关了。”陆戈一指门口。
池朝又站起来,蹭着墙挪过去,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点了一下开关。
「啪」的一声,灯灭了。
陆戈放下手机,跟训小狗一样发出第二道指令:“过来睡觉。”
池朝又蹭着墙挪了几步,等陆戈没动静了,再挪去床边挨着。
他的脚下踩着地毯,软乎乎的,挠着脚心。
小狗没敢上床,就这么抱着枕头窝在床边,眼睛瞪着那一盏小夜灯,听陆戈细微的呼吸。
很轻,很浅。
就像是从窗子外洒进来的月光。
圣洁到不容玷污。
作者有话说:
十六岁的池朝:野、拽、酷、高冷,不说话。
几年后:哥,哥,哥,哥——
只会喊哥的撒娇机器。
第9章
“我不回去。”
陆戈睡眠质量一向不错,基本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就是睡到半夜翻了个身,脸蒙枕头里停了能有半分钟,突然一个激灵坐起来。
脑子里迷迷糊糊就一个念头——池朝呢?
他几乎已经条件反射,登时掀了被子下床去找。
厨房卫生间全部翻了一通,就连阳台边上放着空调外机的小平台陆戈都打着手电筒探出去半个身子好好查看了一遍。
可惜一通忙活下来什么都没找着。
这小野狗又跑了!
就在他焦头烂额卡在次卧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惊动老太太时,却意外瞥见几米开外,池朝抱着他那倒霉枕头正站在主卧的门缝里面跟缕魂似的盯着他。
“呃……”两人视线相撞,在无声的夜里逐渐尴尬。
陆戈闭上眼睛,抬手扶住捂住自己侧腰,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说什么脏话骂人比较合适。
“你…”他大步走过去,在池朝的脑瓜子上就是一摁,“跑哪去了!”
池朝想躲没躲开,被按得脑袋一点。
陆戈顺势捏住他的后颈皮,怕碰到伤口,还地往上挪了挪:“你睡哪呢?”
他的手很凉,只是贴上去了几根手指。
池朝动动脖子,皮肤上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
“睡床底下呢?”陆戈坐在床上,又问。
池朝抱着枕头,站在一边没说话。
被子是深灰色格子的样式,带着丁点的蓝。
床头蘑菇样式的小夜灯发出微弱的光,只能照亮巴掌大的床头柜那一小片地方。
他看陆戈的侧脸铺上暖黄,高挺的鼻梁隔出明暗两边,蚕丝被盖在胸前,背部靠着床头,没有完全躺下去。
冷暖两种色调在对方身上相处的意外和谐,相比于医院里的陆戈,现在的的人似乎更加柔软一些。
池朝看他像是睡着了,于是又窝回了床边的地毯上。
只是还没等他在床垫边拗出一个舒适的睡姿,就被床上的人探着胳膊揉了把脑袋。
陆戈下巴垫着手臂,趴在床边看他,“怎么窝这儿?”
池朝抬头,一眼就扫见对方搭在下眼睑上的睫毛。
像是困了,跟人说话都带不睁眼的。
“真是小狗了?”陆戈的声音带着点哑,“上来睡。”
池朝垂了目光,抱着枕头没动作。
这小狗吃软不吃硬,真要掐着脖子把人按床上,绝对一松手就乱跑。
陆戈想着要按照他家老太太叮嘱的,要耐心说教,要好言相劝。
他轻叹了口气,挪开身子拍拍床铺:“没事的,过来。”
池朝眨眨他的狗狗眼,跟听不懂人话似的,就坐那儿。
“大半夜的犯什么轴?”陆戈觉得自己对他那小妹妹都没这么有耐心,“不喜欢跟人一起睡那你去睡沙发。”
池朝一听,直接抱着枕头出去了。
这明晃晃的嫌弃着实让陆戈牙疼了好一会儿,等到整个房间重新安静下来,他盯着天花板,回想起不久前去换次卧的被褥。
那是池朝来他家第一天,一夜过去床单连个褶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