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稚楚
他后悔做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决定, 因为这样一来, 苏洄就更清楚, 自己根本摆脱不了过去的情感, 就像是一个旋涡,靠得越近,冥冥中想要一跃而下的感觉便越是强烈。
他希望自己是一个足够理智的人, 不要再像过去那样单凭感觉生活,不要那么任性,毕竟他们的分手过于惨烈, 现在再次撞到一起,苏洄分不清是事故还是好运。
宁一宵是很好很好的人, 拥有过他一阵子,苏洄已经很满足,但失去他和占有他一样刻骨铭心, 再来一次, 他必定分崩离析。
回到房间,他又一次给科菲打了电话, 这已经是这四天里的第三次,他想知道科菲什么时候会回来。
但科菲的回答令苏洄感到无助。
“我暂时过不去了,家里实在走不开,Eddy,你好好照顾自己。”
苏洄感觉自己掉入了某种陷阱,又不十分确定。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可时间只要超过两小时,雪糕或是扫地机器人就会试图开门,弄得苏洄不得不出去。
譬如此时此刻。
苏洄一打开房间门,就看到宁一宵坐在餐桌边处理工作,他也不懂,明明楼上有那么大一间书房,都够雪糕玩飞盘,怎么非要在一楼工作。
宁一宵似乎正在开电话会议,大部分时间都在听,不时用英语提一些建议和要求,苏洄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走了神。
忽然地,宁一宵像是也感应到什么,扭过头,和他对上视线,并抬了抬眉,像是在说“怎么了”。
苏洄清醒过来,摇了摇头,轻手轻脚走到厨房,拿出自己的杯子,放在直饮出水口下面。等待接水的间隙,他感觉手肘有些疼,于是把袖子往上推了推,发现肘弯处的确有一块淤青,面积还不小。
但他太容易有淤青了,所以也没太在意,只是把袖子拉下来,轻轻揉了揉,当做没看见。
接好水,苏洄转过身,看到宁一宵正在低头敲代码,又瞥了一眼他的水杯,里面的茶喝完了。
“要加水吗?”他隔着中岛问。
宁一宵抬了抬头,直接说:“嗯,谢谢。”
苏洄拿起他的杯子,转身点了热水按钮,放过去等待接水。他忽然想起自己买的护手霜还没给宁一宵,于是按了停止键后便自己回到房间。
再出来时,宁一宵盯着他,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等到苏洄走进厨房,把他的杯子重新端出来,放到之前分毫不差的位置,才开口:“我还以为你忘了。”
苏洄反应了一下,眨了眨眼,从睡衣的口袋里拿出一管护手霜,“我想把这个给你。”
他解释说,“学校的学生推荐的,说这个冬天擦手不会痛,没有刺激性的成分。”
宁一宵拿起来看了看,摘下一边耳麦,“什么学生?”
“就……”苏洄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我带的学生。”
宁一宵点了点头,不动声色道:“那谢谢苏老师了。”
苏洄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但还强装镇定,不声不响喝了一口水,快步回到房间。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对话都被开会的下属听得一清二楚,他们虽然听不懂内容,可高冷上司的语气变化谁都听得出来,明明刚刚还因为公事训斥过没尽责的员工。
在没有老板的群里,已经有人开始八卦起来。
[Shaw最近不是在纽约?是住在曼哈顿那套房子里吧,怎么家里好像还有别人?]
[还说的是中文呢,Shaw切换了语言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
[我也觉得!说英文有点凶……]
正在摸鱼的卡尔也瞥见群里的聊天,插了一脚。
[有没有可能不是语言的问题,是说话对象的问题?]
[好吧,是我们不配拥有温柔的上司了。]
[所以到底是和谁说话?]
卡尔刚打出来[他弟弟],后来想了想,万一传开了,最后锅必定扣在自己头上,宁一宵肯定又要数落他,于是他还是忍住了分享欲。
[有什么好八卦的,总不能是他女朋友。]
[是哦,我好像听见的是男生的声音。]
[算了算了,工作吧,小心一会儿Shaw又发脾气了。]
宁一宵将实验室研究员报告的结果都仔细看了一遍,“识别的精确度还可以提一些,现在还不足以支撑产品落地。”
对面的研究员说了好,又问道:“Shaw,我们又扩充了数据库文本,你还要继续录音吗?”
宁一宵顿了顿,回答:“嗯,你们发给我。”
“等你回旧金山再录吧。”对方询问,“什么时候回来,可能有些部分要当面讨论一下。”
宁一宵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停顿片刻,“我会尽快。”
会议结束已经是两小时后的事,天很快暗了下来,宁一宵走到落地窗边,拉开窗帘,发现外面又一次飘了雪,很大片的雪花,像实验器皿里落下的菌丝,轻柔绵长。
用机器人叫醒苏洄的方式已经用过太多次,再用可能会失效,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让雪糕出马。
雪糕很懂宁一宵的想法,只需要他扬一扬下巴,就飞快地跑到苏洄房门前,抬起一只爪子开始刨门把手。
不出五分钟,苏洄就按照宁一宵的预计,推开门,不过这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摸雪糕的头,而是很快又返回到桌前,似乎在忙什么。
宁一宵本来还在装忙,见苏洄并未出来,于是也走到他敞开的门前。
苏洄似乎正在用电脑打多人视频,声音是外放的,他能听见好几个年轻的声音,其中一个男生的尤为明显,他一口一个Eddy,语气就像是在撒娇一样,不停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洄的声音有些无奈,笑了笑,“很快,等我状态好些。”
“你是又进入郁期了吗?”男生接着问,“天,希望你快点好起来,我们还想让你陪我们参加比赛。”
其他的学生也附和起来。
“我尽量不缺席。”苏洄歪了歪头,似乎注意到什么,“莱恩,你是不是又打了耳钉?”
话最多的男生立刻接了话茬,非常激动,“对!你看,我打在耳骨上了!”
宁一宵的心情开始一点点变差。
他靠在门框上,抬手敲了敲门,声音不小。
苏洄这才回头,像做错事但毫无自觉的小猫,无辜地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什么事吗?”
宁一宵并没有提前想好借口,于是随便找了一个,抓阄似的。
“我手机找不到了,你有没有看到?”
苏洄有些纳闷。
手机不见了怎么会跑到他房间找?怎么都不可能在这里吧,根本都没进来过……
而且干嘛这么大声说话啊?他听力又没有问题。
苏洄先回头,对正在视频的几个学生说了抱歉,“我先离开一下。”
那个叫莱恩的男生立刻说,“记得回来,还有,你今天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披萨啊!我们等你啊。”
“等一下再说。”苏洄站起来,朝宁一宵走去。
“你都找过一遍了吗?”
宁一宵大言不惭,光看表情看不出丝毫破绽,“嗯,没找到。”
苏洄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翘起的发尾,“你最后一次在哪儿用的啊?”
宁一宵张口便说:“忘了。”
苏洄皱了皱眉,自己慢吞吞走到餐厅,检查了一遍桌椅,又去到厨房找。
趁此机会,宁一宵把手机拿出来,塞进沙发的缝隙,用抱枕掩盖。
“没有。”苏洄有些迷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会不会在楼上啊。”
“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房子太大了。”宁一宵顺势提出要求,“你给我打个电话吧,我开了震动。”
苏洄很多时候都很单纯,尤其面对宁一宵,所以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头,当着他的面从通话记录里找到那个号码,回拨过去。
原本宁一宵只是想让他不得不挂断刚才的视频,可没想到苏洄竟然根本没有存他的号码。
震动声出现,苏洄循声找去,很快就在沙发找到了宁一宵的手机,他拿起来扬了扬手,“找到了,怎么掉到这里了。”
可宁一宵似乎并不为此感到高兴。
苏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走过去把手机递给他。
“我以为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宁一宵接过来,忽然说。
听到这话,苏洄眼睛都睁大了些,他试图辩解,“我是……”
但宁一宵比他更快问出下一个问题,“你拿别人当朋友的方式,就是连手机号码都不存,是吗?”
他歪了歪头,“苏洄,你以前不是很知道怎么留联系方式吗?现在对这些东西都没兴趣了?”
这一连串的进攻,打得苏洄措手不及,他站在原地,有些懵,不理解宁一宵怎么会一下子冒出这么大的攻击性,只是眨眼。
“我忘记了,对不起。”他不知道应该怎么为自己辩解,想想也确实没什么好辩解的。
因为他确实是故意不存的,当时以为宁一宵要和别人结婚,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商业合作,心里总归很难过,连多看他一眼都难过。
结果事情发展得太快,他都来不及去在意号码的问题。
“没事。”宁一宵收敛了语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介意。
“我现在就存起来。”苏洄低着头,新建了联系人,自己手动输入了[宁一宵新号码]六个字,点击了保存。
宁一宵没话可说。
他甚至想让苏洄直接把他的简历都输上去得了,反正也够生分的,不介意再详细一点。
但意识到这未免有些赌气,宁一宵便忍住了。
他并没有料到苏洄不在意到这种程度,所以又说了多余的话,并为此感到后悔。
“好了。”苏洄还拿出来展示了一下联系人页面。
宁一宵解锁了自己的手机,强迫症又犯了,他忍不住把刚刚的未接来电点开,就为了消除小红点。
没想到被苏洄瞥见。
“你是什么时候存的我的号码?”他有些好奇,又踮了踮脚,“可以给我看看你写的备注吗?”
宁一宵顿了顿,但还是把手机屏幕给他看了。
因为他没写别的,很正经地写了[苏洄],没什么不能看。
只是他自动过滤了苏洄的第一个问题。
苏洄踮起的脚渐渐放下,恢复原状,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上一篇:你行不行啊
下一篇:离婚后咸鱼美人揣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