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猫与酒
趁店员不注意,他非得把墨镜扒拉到脸上,对着镜子飞速自拍一张,然后一脸勉强地去结账:“哎算了就这身吧,跟你买衣服真累人。”
“好看的。”苟小河还跟在身后认真鼓励,“边桥有一条跟这个差不多的裤子,好看。”
胡圆懒得理他,只当没听见后面那句。
又去买了双鞋,他走路都恨不得高抬腿,又请苟小河喝了杯奶茶,等没那么热了,俩人才去找车回村里。
“你跟边桥生气了?”胡圆突然问。
“嗯?”苟小河正要往靠窗的位子里坐,扭头看胡圆,“没啊。”
“没有?”胡圆仰着脸,把空调出风口往头上扒拉,斜着眼仁瞥他,“每次你回来,手机都恨不得绑手腕上,边桥长边桥短的,今天怎么一句不提?”
“你还自己回来,还要住两天,还不急着走。”他一一细数苟小河反常的地方。
苟小河不是想瞒胡圆,他是真不知道怎么说。
既然胡圆主动问了,他想想,正在斟酌该如何开口,胡圆突然拽拽他领子,往他脖子肩膀上看一眼。
“你干嘛?”苟小河警惕地看他。
“这回怎么没印儿,你俩终于分手了?”胡圆说“分手”两个字跟嘴里含了块姜一样,裹着舌头生怕被别人听见。
苟小河的脸“噌”一下就红了。
“啥啊!”他差点儿没压住嗓子,看看前后,伸腿在座椅底下踢胡圆,“你在说什么东西?”
“还装?还跟我装?”胡圆一副很懂的样子,“上此去你那我就猜出来了,没稀得说你。还蚊子包……什么蚊子能吸个形状出来?”
“问你是不是让边桥给欺负了,你又说没有,看你那德性还挺乐意。”
“没看出来啊苟小河,你玩得还挺花。我说先前怎么没事儿老问我点乱七八糟的事儿呢,又要片儿又说什么亲嘴,还说自己是不是要变同性恋。”
“我要不戳穿,你小子还挺能装啊?”
胡圆埋头抵着前座的椅背,冲苟小河小声嘟囔,说得头头是道。
苟小河听得一愣一愣的,又害臊又感觉很奇怪,老有种胡圆公式都写对了,结果数儿全代错的感觉。
“不是。”他也往前用头顶抵着前座,用同样的造型冲胡圆嘟囔回去,“真的没有!”
“你看我信吗?”胡圆又把墨镜架上了。
苟小河叹口气,索性跟他摊牌:“其实就是边桥最近老那样,还越来越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跑回来的。”
“实在不行,你还是冷着他吧。”
江潮从卫生间出来,冲边桥弹了弹手上的水。
边桥正坐在地毯上给狗小盒梳毛,皱着眉躲一下,抬眼看他。
“我也觉得苟小河肯定喜欢你,可他就是转不来这个个儿。”江潮也蹲下来搓搓狗。
“先前我总觉得是你太能憋,一竿子捅破早就万事大吉了。现在看,你越说开越逼他,他越躲。还不如跟之前一样晾着,他自己就憋不住黏回来了。”
“我要的不是他黏我。”边桥自己也知道,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喜欢这个人就喜欢他的全部,也只要对方全部的、完整的感情。
不是习惯,也不是依赖。
像他爸、他妈、苟小河小姨那样所谓的感情与结合,他看不上。
狗小盒像是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从嗓子里呜呜一声,抬头想往边桥脸上舔。
边桥弹它鼻头,揉揉狗脑袋让它趴回地上。
“我明白你意思。”江潮看着他逗狗,有点无奈,“可现在有什么办法。早跟你说了,不要靠近直男,会变得不……”
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完,沉思了两秒,轻轻搓一下响指。
“我好像也明白苟小河的心思了。”
边桥一半天听他这句听好几遍,说得净是屁话,现在头都懒得抬。
“苟小河是喜欢你,但他的喜欢是天性,不是对你这个人的喜欢。”江潮说。
边桥梳毛的梳子停了一下,转脸打量着江潮:“疯了?”
“打个比方。”江潮说着疯话,却很认真,坐下来冲着狗小盒拍拍地板。
“这是你的狗,你带它回家,给它吃最好的喝最好的,从小照顾到大,看别人家的狗都没它顺眼,想搂就搂想抱就抱,因为它是你的狗。”
“你爱狗,狗当然也爱你,它黏你,蹭你,冲你撒欢,舔你两下你都高兴。”
“但如果有一天,”江潮顿了顿,“它发情了想上你,你害不害怕?”
这比方并不怎么恰当,说到最后一句时,江潮其实有点想笑,但他和边桥谁都没能笑出来。
边桥给狗梳毛的动作原本流畅熟练,随着江潮的每一句话,一点点放慢速度。
最后他完全停了下来,目光不知道在看哪儿,神情有些怔怔的,一种混合着麻木的心灰意冷,像秋冬时节爬上窗户的霜,一层层从他眼底渗透上来。
江潮看着眼前的边桥,想起苟小河为了给边桥过生日,偷偷喊他去逛商场,对他说过的那些话,话中的场景突然全都有了画面感。
——被扔到乡下,与整个农村格格不入,孤独又带刺的幼小边桥;与天性善良,所以想尽办法对边桥好的苟小河。
“他不是不喜欢你,也不是不懂,他可能就是接受不了。”江潮有点儿怅然,“他的喜欢跟你的不是一个方向,所以吓着了。”
狗小盒趴着等了半天,等不来边桥的手,不满地拱起来甩了甩毛。
“你俩也真有意思。”
帮着捋了两下狗小盒的脖子,江潮想想,还是笑了。
“到底谁是谁的狗呢?”
第57章
“不是吧?”胡圆大惊失色, “你俩已经上过床了?”
“你在说什么啊?”苟小河比他还惊悚,从脸到脖子憋了个通红。
他得提醒着自己这是在车里,公共场所, 才憋住没直接蹦起来。
“吓我一跳你,”胡圆松了口气,同时还很有理, “赖谁啊还不是你自己说的,又凶又什么的,我以为他冲你怎么着了呢。”
确实也怎么着了,但远没到胡圆幻想的那个程度。
不过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苟小河都不能回想那天的画面——现在他对于尿裤子这事儿已经有所免疫,一想起来,先跳出来的记忆直接就是卫生间里那一段。
当时他光害怕恍惚了,现在光想起来他俩的造型, 都觉得害臊。
胡圆用了一整个车程的时间跟他嘀嘀咕咕, 终于理明白苟小河跟边桥现在的关系。
“所以你俩没在一起, 但是把情侣之间的事儿基本上都做了?”汽车到了村口,他下来瞪着苟小河。
“也没有吧, ”苟小河觉得他总结得很夸张, “就亲了几回嘴, 搂搂抱抱什么的。”
“那不就差最后一步了吗?”胡圆嗓子都吊起来了, “你还想有啥啊?”
不等苟小河反驳, 他接着问:“嘴都亲那么多回了, 还成天一张床上睡,你跟我说你俩没在一起,不是同性恋?”
“你俩搁那过干瘾呢?”
苟小河本来还想隐瞒一下边桥的性取向, 这事儿在他眼里还是很私密的, 完全属于边桥的个人隐私。
但根本没法瞒。
他俩每次亲嘴好像都有原因, 可那些原因现在他自己想想都不好意思说,听在胡圆耳朵里更是跟胡扯一样。
“你别扯那些没用的。”他往自己嘴上指指,“我这会儿心情也很糟糕,你来亲一口安慰我吧。”
苟小河顺着他的手指头看看他的嘴,眨了下眼,再跟胡圆一对视,生理性的就要反胃。
“我操,你什么表情!”胡圆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抬手就给苟小河推个踉跄,“我都没要吐,你个死基佬在干呕什么?”
苟小河心情复杂地嘬了口奶茶,纠正胡圆:“我不是。”
“你有病吧?”胡圆无法理解他,“你跟男的亲嘴、睡觉、搂搂抱抱,但你是好直男?”
“我……”苟小河梗了一下。
“然后你俩天天这样那样的,边桥真想把你往床上带,你怂了,躲我这来了?”胡圆嘴跟蹦豆儿似的,三两句话把他
纠结多少天的心路历程总结出来了。
苟小河感觉这说法哪里不太对,但是又理不明白说不出来。
真要能明白,他也不用躲着往老家跑。
“可我就不是啊?”他也很迷茫,“我就觉得很过火,觉得我俩不应该这样。”
“你是觉得不该跟边桥这样,还是觉得不该跟边桥到这一步啊?”胡圆看着他,比划两下,“就是亲一口甚至给你吸个印儿都行,但是不能上床?”
“上床”这个词儿对于苟小河来说太夸张了。
“应该是后一种。”他红着脸想想,“那不是情侣才能干的事儿吗?”
“我感觉你这已经不是同不同性恋的问题了。”胡圆听他承认,搓搓鸡皮疙瘩,“啧”一声,“反正你在我看来心理一直就不正常,正常人谁能受了边桥。”
“归根到底你就是不喜欢他,可能带点儿喜欢,但不多,没喜欢到那份上。”
“喜欢一个人肯定想跟他做那些事,控制不了。”他说着说着都正经起来了,“你说那些都是借口,你就是不喜欢他,就不是想跟他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那你要是不喜欢,早点跑也对。不然你成天让他占便宜吃亏,对他来说也跟被钓着似的,不公平。”
胡圆从小到大都看边桥不顺眼,就没说过他好话。
苟小河本来正为“边桥对他是真的是那种喜欢”而不知所措,突然听他来一句“不公平”,整个人吃了一惊,愣着脸想了半天。
“不过边桥竟然是同性恋?”胡圆说半天了,这会儿才想起这个重点。
“我靠一点儿没看出来啊!竟然还喜欢你?”他一脸后知后觉的震惊,上下扫了苟小河一圈,“你俩都什么毛病?”
“你不要跟别人说,”苟小河很谨慎地提醒他,“这是我和边桥的秘密。”
“我闲的啊?”胡圆对他的不信任感到不满,要踢苟小河屁股,“真要说从你俩那儿回来我就拿个大喇叭满村宣传了,还等到今天?”
什么事儿都是旁观者清,困扰苟小河那么久的事儿,在胡圆嘴里用一句“不喜欢”就给出了答案。
“所以我其实没做错吧?”苟小河还是懵懵懂懂的,晚上都要睡觉了还问胡圆,“就是该跟边桥保持距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