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甘洄
他希望是那枚戒指,又怕最终答案揭晓后,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失望过太多次了,已经条件反射地害怕会再次迎来一波失望。
路桥的眸色太深了,带着股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狠意。
他狠狠地盯着苏釉,那压力如磅礴的山川河流一般,压得苏釉喘不过气来,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墙上。
酒精在两人的血液中燃烧,彼此的对视中,理智已渐渐溃散。
“你怕我?”路桥问。
无数个独自在研究所门前抽着烟看小白楼三楼窗口灯光的夜晚不自觉浮现在眼前。
天那么冷,可他站在研究所门前时的心更冷。
因为苏釉并不愿意见他,所以那次之后,他没有再约过他,反而习惯了晚上站在院外仰头看向那扇窗口。
在一个个那样孤独绝望的夜晚里,他心底压抑的情感也越来越多。
他记得,第一次对苏釉动情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压抑着自己。
一心想等到商泰回归后,在最合适的时机与他开始。
只是并没有成功。
因为压抑越深反弹越猛,所以苏釉一袭红裙出现在他门外,说要去找别人的时候,他爆发了。
而现在,他的情绪就和那天如出一辙。
不,九年的压抑加起来,比那天还要强烈百倍千倍。
他喉结滚动,将苏釉逼得紧紧靠在墙上。
见苏釉摇头,他像是笑了笑,嗓音低哑:“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他盯着苏釉的眼睛,不容他有丝毫的逃避,他觉得自己疯了,已经不计后果。
“哥。”苏釉叫了一声,甚至都没听清路桥前面的那句话,他们呼吸相接,他已经不记得他们有多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苏釉想问他有没有结婚,可是嗓音颤抖得厉害。
路桥看着他,像是终于没有了耐心。
他抬手抓住了他的头发,一点都不温柔地将他的脸彻底仰了起来。
“抛下我这么多年开心吗?”他眉目深深地看着他,犹如露出獠牙的恶魔般将他凶狠地锢在了墙上。
“苏医生,” 他的嗓音低哑危险,犹如魔鬼的蜜语般响在耳畔,“哦,不,桑医生……”
一个「桑」字被他发得十分低沉,又无比暧昧,“你教我,爱到病入膏肓该怎么治?”
第54章 他的人生终于变得完整
他们离得那么近, 近到呼吸可闻,苏釉能清晰地闻到路桥身上的气息,和九年前没有任何不同。
并没有崔如意身上, 那股淡淡冷香味儿。
他再无法伪装,也无法逃避。
或许对于路桥的朋友们来说, 他只是利用了路桥一把, 达成目的就头也不回地离去,
或许对于路桥自己来说,即便他们炽烈地纠缠过, 他也无法判定自己对他究竟有几分真心,
或许对于更外围的人来说,他们会有更多的猜测,甚至是对他的不屑
可是苏釉谁都可以骗过, 唯独骗不过自己。
他爱路桥, 从最初,比他们任何人都知道的更早的时候就爱上他了。
比九年还要多了一年。
从那个夏天,路桥在泳池里冷着眉眼说从不会迁怒无辜开始, 从他公平公正地对待他,尊重他爱护他开始, 从即使连辛免都因为桑晴的死迁怒于他, 而路桥却低声喝止辛免开始,从他开始就意识到, 他的世界中, 从未出现过他这样的人开始……
他就情难自禁地爱上他了。
可是他的人生太残破了, 残破到不得不拆了东墙补西墙, 残破到, 他不得不拆了他的爱情, 来达成自己最初的目的。
从最初在一起,他就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因为他知道,两个人早晚有一天会曲终人散。
因为他的人生早已被定性。
从投胎进洛颀肚子里,从被洛颀抛弃,从十岁那年捅进自己心口的那一刀,从劫后余生在木门外听到洛颀那些话开始,就;
被他在无数个日夜的深思熟虑后,一遍遍固定好了特有的步骤。
犹如一道算式。
他进入路家时,就已经算好了要离开的时间,从未更改过。
在他的计划中,路桥本该也是这道算式中的一个常量,一个元素,用过也就算了。
他从来都没想过,原来他是一个潜伏的变量。
看似最温和,最有教养,但却也最有杀伤力,几乎彻底打乱了他的步调。
他本是那么冷漠的一个人,要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勾到,可一在一起,就热情似火,像是恨不能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他。
说要和他结婚,为他买了戒指,将他的副卡给他,告诉他许许多多让他无比心动与向往,却也不敢当真的规划。
这样纯粹的感情,让他觉得害怕,也让他不得不刻意忽略。
所以,路桥在车上亲吻他,告诉他自己和崔如意不可能时,即便他心里有疑惑,也从不当面提出质疑。
他只表现出信任路桥,只表现出依恋路桥。
因为他的爱情远没有路桥那么纯粹,因为他的爱情全是算计好的,连时间都有规定,最多不过半年。
所以他只想享受,不愿意去分辨真假,因为无论是真是假,都没有意义。
因为在他早已列好的算式中,他注定会离开。
因为他为了报复洛颀,不得不拆借了爱情,利用和伤害了自己最爱的那个人,他无颜再像以前那样或平静,或乖巧或甜蜜地面对他。
路桥好像永远都站在阳光下,无论做什么都光明正大,而他恰恰相反。
他无法想象,一旦他们的感情中存在了这样卑劣的利用和伤害后,他们之间的信任最终还能剩下几分,而他们的感情,又怎么可能不会受到影响而随着时间变得相看两厌。
他不是没偷偷为自己找过借口,想要试着打破那道算式厚着脸皮留下。
可一想到或许两人终将反目成仇,就不寒而栗。
他的人生确实是太过破败了。
即便是后来成功报复洛颀后,也不过是堵上一个洞,却因此又在别的地方开了一个洞。
像他这样的人,奢望爱情本就是无望的,所以他稀里糊涂地过。
不介意路桥和崔如意究竟是什么关系,不打听国内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就算回国,也从没想过要和他再有任何的友情以外的牵绊……
他从没敢想过,路桥竟然还会喜欢着他。
“哥。”他的声音微微发颤,踮起脚尖来想要亲吻路桥,可却被路桥偏头避开了。
“我问你话呢。”他说,嗓音低沉压抑,和他的眼神一样,将人压得没有丝毫的反抗余地。
“那我做你的药,”苏釉也看着他,目光义无反顾的决绝,“如果我愿意做你的药,那,你还愿意吃吗?”
路桥没说话,他低下头来,十分凶狠地咬住了他的嘴唇。
他们激烈地接吻,在走廊暗淡的灯光下,犹如两头困兽,游走在绝望与希望之间。
苏釉抓住了路桥的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感受着他无名指上的那枚被体温染得温热的戒指。
那天的接风宴上,他其实就又看到他手上淡淡的光环,只是当时他不敢细看,因为他本能地以为,那该是他和崔如意的婚戒才对。
可是现在,他不用去看也已经知道,这枚戒指,只和他有关。
血腥味儿溢满口腔,两个人在疯狂的亲吻中都落了泪。
两支舞过去,包厢里的人没等来路桥和苏釉,却等来了一条信息。
信息是路桥发进群里的。
“我先带苏釉回家了。”路桥说,还没忘圈谭淞,“回头你把苏釉的同事送回研究所。”
“我靠,什么情况?”众人一脸懵逼。
“这才几分钟,他俩关系就突飞猛进了?”郑铭一脸不解。
“不是我哥把苏釉给绑架了吧?”辛免立刻着急了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
严鹤炀无语地看他一眼,死死握住了他的手腕。
“大家都别操心了。”还是崔如意有大姐风范,“我看那,人家两个是郎有情妾有意。”
“不是啊姐,”郑铭不认同,“郎有情妾有意他们会分开九年?郎有情妾有意苏釉回国会躲着桥儿?”
“每个人的处境不同,做出的选择也不同。”崔如意说,“很多时候,不换位思考的话就很难理解。”
“那他们是和好了吧?”沈涟漪抱着怀里已经睡着的孩子,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嗯。”崔如意对着她笑,“外面有比我们桥儿好的吗?苏釉像傻的吗放着这么好的不要?”
“和好了,和好了,”崔如意染着蔻丹的手在空中果断一挥,“我猜他们会和好。”
崔如意和沈涟漪刚结婚的前几年,其实大部分时间生活在法国。
因为崔瑞平无法接受。
崔瑞平一手创建了庞大的商业帝国,他对崔如意没有太高的要求,但却要求她一定要生个孩子,不至于让他一生的事业后继无人。
刚开始崔如意表现的十分配合,非常积极主动地追求路桥,让崔瑞平放松警惕,安心地退了休。
谁知道崔如意拿到公司大权就翻脸不认爹,转头回了法国和沈涟漪举办了婚礼。
婚礼虽然很小,邀请的人也不多,但崔如意却向国内各家合作方,亲朋好友都寄了喜饼。
所有人都知道崔如意在国外和一个女人结了婚,崔瑞平则差点被气死。
父女二人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
直到几年前,路桥公司的科研项目取得了巨大进展,崔如意履行对崔瑞平的承诺,和沈涟漪生了孩子。
都说隔辈亲,崔瑞平的老脸在看到乖软软的糯米团子时,终于再也绷不住,彻底乐开了花,也第一次接受了沈涟漪。
所以这些年里,一家三口住在国内的居住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多。
崔如意经历过那样的时刻,必须去做违心的事情来保护自己的爱人,所以她对别人也更容易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