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甘洄
谭淞:“呵呵……”
崔如意:“呵呵呵……”
辛免:“哈哈哈!”
郑铭:“桥儿,就差你了,来排个队,不会真的精尽人亡了吧?”
【……】
苏釉看得脸皮发烫,但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他把聊天记录拉得七七八八时,路桥也已经为他吹好了头发。
“外面还下吗?哥。”苏釉迫不及待地问,想起那一年初雪时,路桥还曾特意去接他,就是因为听人说,如果相爱的人在初雪那一天在一起的话,就可以白头到老。
想一想,路桥还真的很纯情。
只不过可惜的是,他应该只听人家说了一半儿。
因为那天他们全程都在车上,就连下车那几步路,路桥都将大衣脱了护在了他的头顶。
“下的正大。”路桥说着含笑拉开了窗帘。
苏釉偏头看出去,远处的松柏已被积雪盖得严严实实,而鹅毛般的大雪仍在风中纷纷扬扬,打着旋儿往下飘落。
“怎么?”路桥看着苏釉笑了下,“在北欧这么多年,还没看够雪?”
“哥。”苏釉嘴里咬着个皮套,熟稔地抬手将头发扎在脑后,一双眼睛像坠入了星子般看着他,“你还记得那年初雪时你去学校接我的事情吗?”
路桥轻轻点了点头,眸色不觉变得晦涩了起来。
“不管用。”他轻声地说。
苏釉起身,亲他的嘴角,十分迷信地笑道:“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在雪中把头发染白啊?”
路桥似乎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觉疑惑地张大了眼睛。
苏釉不等他说话,立刻过去床边换了衣服。
虽然他又长了几公分,但路桥的衣服对他来说无疑仍然很大。
他将雪白的毛衣穿上,又弯腰挽了挽裤腿,然后拉住路桥的手带他下楼。
木质楼梯维护的十分好,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分别,经过他自己住的那间卧室时,苏釉的脚步顿了顿,因为看到那扇门闪着一道缝儿。
但很快,他就没再理会,而是拉着路桥一路往下,两个人一起下楼的脚步将楼梯踩得噔噔噔作响。
欢快,又急促,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儿,去晚了就摊不上了一样。
主宅里一个人都没有,无比安静。
苏釉握着路桥的手,推开大门,走过回廊,迈下台阶,他们走进铺天盖地一片茫茫的大雪里。
鹅毛般的雪花迅速落在眼睫上,进而洒满发顶和肩头,路桥握着他的手往后一拉,苏釉一个不稳就倒进了他的怀里。
苏釉含笑看他,抬起脚来亲吻他的嘴角。
他们在大雪中紧紧拥抱,激烈地接吻,在那一个吻中,双双白头。
第56章 我耐打
“这雪下的。”刘嫂用过午饭有点坐立不安地站起身来, 推门往外走。
“又坐不住了,这是又坐不住了……”邱叔忍不住笑了一声,悄悄对老李说, “少爷这么大个人了,不出来肯定有不出来的理由嘛……”
他说着忍不住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少爷这么大个人了, 还能饿到不行?”
老李看着面前的棋盘, 咬着嘴里的旱烟袋吧嗒吧嗒两口,没有说话。
眼看已经是这一年里的最后一天,路宅里其他佣人愿意回家过年的都已经回去了, 就剩了三位老人还在这里守着。
老李一辈子没结婚,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只是大贝从小是他带大的,大贝没的那年, 老头很是难过了许久, 再缓过精神来时,人都显得老了好几岁。
老邱的女儿早已嫁人,与丈夫在南方做点餐饮上的小生意, 每到逢年过节就更加忙碌,所以老邱一般会在气候比较怡人的时候休路宅的年假过去, 和女儿团聚几天。
而刘嫂的儿子更是远在国外, 连儿媳都是外国人,不说路途远近, 只交流就是个问题。
年轻人的思想新, 外加沟通不畅, 刘嫂去了儿子家就像个外人, 总是十分局促, 时间久了也就渐渐不愿去了。
好在儿子还算孝顺, 每年都会和儿媳回国住上一周到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回来的时候,刘嫂也就和老邱一样休几天假,回家里的老房子里享一阵天伦之乐。
这三个人都是在路宅待得最久的,如果还算一个的话,辛免的母亲张姨也是其中之一。
路潍州被赶走后,张姨倒是也会抽空和辛免一起来陪陪这些老伙计们,大家叙叙旧聊聊天,只是每次说起桑晴来,张姨总是会忍不住哭。
那阵子辛免还是对路桥没怎么死心,私心里,张姨也是想撮合两个孩子的。
路桥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了解这个孩子的品行是其一,再就是,当年桑晴对他们母子恩重如山,现在桑晴不在了,她想要把路桥好好照顾起来。
只是路桥对辛免确实是没意思。
在一次酒后,严鹤炀又撮合他们的时候,路桥直接问严鹤炀,既然喜欢辛免,为什么不主动去追求他,而是让他在别人那里一次次伤心落泪?
那一次路桥话说的很重,他在严鹤炀肩头捶了一拳,随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许久,才说:“严鹤炀,我可真看不起你。”
就是因为这一句话,成就了严鹤炀和辛免后来的感情。
虽然路桥不喜欢辛免,但是因为辛免和严鹤炀正式开始,两家人反而走的更近了一些。
偶尔春节后的那几天,张姨如果不太忙,也会过来小住两天。
不过她没住在以前辛免小时候,桑晴为她和辛免在主楼一楼客卧安排的卧室,而是住在了副楼里,和几位老人聊聊天。
今天大年三十,张姨跟着辛免去严家过年,自然是不能过来的,所以楼里就剩下了他们三个。
三人中除了邱叔外,其他两个人都已经到了退休年龄。
达到退休年龄时,路桥和刘嫂以及李叔都单独谈过话。
路家的佣人和之前桑家的佣人一样,每个人都投了保险,保额还不低。
所以不管有没有后代,他们的生活还是相对有保障的。
但刘嫂和李叔还是决定在路家养老。
不仅仅是因为除了退休金外还能多一份薪资,也不仅仅是因为路家的环境好可以与共事几十年的老伙计们消磨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他们放不下路桥。
路桥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生成长的,所以这些年他经历的一茬茬波折他们也都尽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小时候勇敢坚韧,见人就带三分笑,热情洋溢的路桥,
少年时勇于挑战,骑着摩托飞跃高岗低谷,让他们在电视机前蹲守加油又无比担心的路桥,以及在摘下头盔时那个堪比太阳般耀眼的笑容,直到现在三个人都没有忘记过……
可是桑晴去世后,那样的笑容再没在他脸上出现过。
后来小少爷离开,在与路潍州彻底决裂并断绝父子关系后,他整个人就更是变得沉稳冷漠。
有时候站在夜色里抽烟,那道斜斜靠在树上的身影,都会莫名给人一种风一吹就会散了的错觉。
但有时候,在清晨阳光下的餐桌上,他垂低眼睫抿住唇角,飞速地处理公事的时候,又会给人一种机器般冰冷而精准的错觉。
冷漠,理性,但独独没有了年少时的那些鲜活气息。
没有人舍得离开路家。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希望可以看着这个自幼就在他们眼皮底下长大,在他们心里几乎和自己亲生孩子没有什么差别的孩子可以得到幸福。
因为每一件事情中,这个孩子都是最无辜的。
即便他外表冷漠,可对外释放的,却一直都是巨大的善意。
别说他们三个人,就连跟着路潍州的老王,之前老婆得了绝症,也是路桥伸出援手,才能及时得到最好的救治,到现在仍健健康康地活着,逢年过节总不忘亲自过来送些东西。
连以前对小少爷释放过善意的那些老邻居,他也没有漏下。
他们不相信,也不甘心,路桥这辈子得到就只有一波波的波折与苦痛,而不是幸福?
刘嫂摸出老人机来看了看时间,都下午两点了,她确实担心她家少爷不吃饭会饿坏了身体。
最重要还是,女人和男人可能确实不一样,爱操心,她心里猫抓一样想知道他们家少爷究竟带了个什么样的人回来。
得多好的人才能让他们少爷动心啊?
毕竟小少爷那长相的,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没见着过一个。
这些年来,随着年龄渐渐老去,刘嫂也越来越怕冷,推开副楼大门的一瞬,就觉得寒风吹得脸疼,好在羽绒服够厚也够长,身上还是暖的。
她身上这套羽绒服李叔和邱叔也各有一件,是路桥特意在外面订制的,比市面上最厚的棉服还要厚实不少,一路跟着他们的身高包裹到脚踝。
刘嫂将手从长长袖子里伸出来,轻轻揉了揉脸。
再放下时,就看到了雪地里紧紧相拥着的两个人。
距离有点远她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却能分辨出来,那是个少年或者少女的身形,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身姿修长挺拔。
她愣了愣,怕打扰到两人,立刻退后半步站在门口冲老邱道:“什么男生,我看是个女孩子,扎着头发呢。”
“小靳说是男生啊。”老邱一脸懵逼,闻言捏着象棋在手里转了转,片刻后他猛地醒过神来,“他们下来了?”
“在院子里呢。”刘嫂说。
“走走走。”老李也扔下象棋,“去看看去。”
“下你们的棋吧。”刘嫂在门口拦住了不让去。
“怎么了?”邱叔笑眯地说,“就许你一个人看还不许别人看一眼了?看看咱少爷究竟带了个什么人回来,再看看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咱们几个老家伙也好放心不是?”
“谁不让你们看了?我自己也没出去,”刘嫂老脸涨得通红,片刻后道:“正抱着打啵呢。”
“哎哟哟,”邱叔老怀甚慰,“我还以为就咱少爷冷冰冰的那样儿,什么都不知道呢,这不还挺会的?”
“咳。”老李一辈子没结过婚,闻言慢慢坐了回去,吧嗒吧嗒又抽了两口旱烟,“今天估计得在家里吃年夜饭吧?晚点再看也来得及。”
刘嫂放下手来,忍不住探着身子又往外看了一眼。
刚刚抱得正紧的两道人影此刻已经分开了,隔着茫茫大雪,穿白棉服的那位蹲下身去又站了起来,大概是向他们少爷砸了一个雪球,下一刻,他们少爷的笑声就隔着风雪隐隐传了过来。
他一手挡在眼前,随即弯下腰去,像是也抓了一把雪。
雪沫子被扬在了空中,和漫天扯下来的雪花几乎融为一体。
一片苍茫中,路桥灰色的大衣一角飘了起来,欢快的笑声也越来越清晰了起来。
多少年没听到这道笑声了?
刘嫂听着听着不觉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眼睛又忍不住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