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苦司
“你觉得我在闹是吗?”郝俊一扬手挥掉了茶几上的一只水杯。
他声音很大,像在怒吼。
“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从来就不在意,美其名曰为了我好!你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吧!你要是把我给踹了是不是就没人拦着你爬上那些有钱人的床了!”
他说完就转身摔门离开。
陆春方在房间里坐了很长时间,如果不是手中香烟在不断燃烧,他简直如同一座雕塑。
镜头的最后,是喻修景眼眶里滑下一滴泪珠。那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很快就只留下水痕。
第一场戏高启敬也不想卡着他们,拍了两次就过了。
导演说卡之后,喻修景还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微弱地眨了下眼睛。
因为在拍戏的时候冲喻修景吼了很多声,秦书文还有些忐忑。
他从门外进来,却发现片场里还是很安静,工作人员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喻修景垂着头,没有人去打扰他。
喻修景在片场这个习惯是和他合作过的人都知道的。
他一向容易产生强烈的代入感,情绪太激烈的戏需要一些缓冲的时间。
秦书文当然不敢上前,只是站在旁边等导演说下一场可以开始了。
第一天演下来其实很顺利,秦书文虽然是新人,但演技够,也总是很谦虚。
但因为剧本的情绪很低落,整个片场的气氛不怎么好。秦书文不懂这些,还以为是喻修景今天心情很差,不怎么敢说话。
到今天收工的时候,高启敬才过来单独找他聊天,和他说了一下喻修景的情况。
彼时喻修景刚刚换好衣服从化妆间出来,和他们远远打了个招呼,就朝酒店走。
容悦不会一直跟组,只有绵绵和喻修景的宣传及安保团队才会从头到尾都跟着他。但没有哪一次进组容悦是不担心的,有时候甚至邬祺也会来。
比起把一部戏拍到什么程度,他们一致觉得喻修景的健康更重要。
回到酒店的一路上喻修景都没说话,容悦交代了一些事情,送他到房间门口,说:“早上徐老师还送你出来,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这件事,喻修景才有了一点表情。
“我在追他。”
容悦和绵绵对视一眼,都很惊讶喻修景能说出这样的话。
“就是这样。”喻修景刷卡开了门。
“那晚上你再给徐老师打个电话吧,”容悦追上去和他说,“你有什么情绪上的事情不愿意和我们讲,你可以和徐老师说。”
如果是以前的喻修景听到这句话,肯定会觉得没什么意义,因为他更不想让徐祁年跟着担心。
但现在,喻修景会想到更多,比如如果他不说,徐祁年可能会更担心,比如有些事情其实就是要学会一起承担,这不是在给对方增加负担,而是一种基于爱的信任,比如更多时候徐祁年希望他可以依赖自己一些。
比如徐祁年从来没有说他烦,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他没有伤害过他。
徐祁年需要的可能就是这样一点点的来自喻修景的主动。
沉思之后,喻修景嗯了一声,容悦听到他的回答,拉窗帘的手都顿了一下。
“总之工作是工作,还是要以身体为主,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及时说,觉得通告有不能适应的地方也要说。”
“知道了,谢谢悦姐。”
“没事。”容悦摆了下手,带着绵绵走了。
洗漱之后喻修景坐在床头读剧本,主要是复习明天的台词。
陆春方和郝俊的几次吵架,很难让他不去想到曾经他和徐祁年也有过这样一段时间。
其实根本不是想要相互伤害的,都是从为了对方好的立场出发,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这样的差错。也许人的情感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的东西,喻修景为了弄懂,付出了很多代价。
在读剧本之前,喻修景特意设置了一个时间合适的闹钟。
闹钟一响,他停下来,给徐祁年发微信。
喻修景:【哥我们今天收工很早。】
徐祁年应该也在床上了,他回复得很快。
徐祁年:【嗯,今天有什么亲密戏吗?】
喻修景:【没有,今天一直在吵架。】
徐祁年:【那难过吗?】
喻修景指尖一顿,睫毛轻颤。
他完全没想过徐祁年会问他是不是难过。
喻修景:【嗯,难过。】
【但是现在没有了。】
【想给你打电话。】
徐祁年:【打。】
电话几秒钟就接通,徐祁年嗓子有点哑地喂了一声。
“哥……”
“嗯,收工早的话就好好休息吧,前几天你那么早就进组了。”
“好,”喻修景抓了抓被子,“哥,我们今天拍的是吵架的戏,可能之后一个星期两个主角都是这种氛围,所以我有点难受。”
说出这样的话,感觉没有喻修景想象中那么差。
他心里负面的想法,像一只涨得很满的气球,和徐祁年坦白之后,那只气球被打开了结,慢慢漏掉了,变成很软的一片。
电话那边徐祁年的呼吸声很长,不像喻修景的这般急促。
“怎么样会开心一点?”他听见徐祁年问。
“可以不用太开心,”喻修景诚实地说,“我需要这样的情绪。”
“这样不太好,”徐祁年语气立刻就变得有些差,“你是不知道吗?”
喻修景一时不知如何辩驳,只憋出一句:“我都习惯了。”
“好吧,”徐祁年不知道要怎么说他,“但反正这样不行,离开片场就别想了可以吗?”
“有点做不到。”喻修景不想让徐祁年失望,但是他说的是真话。
这通电话最后,喻修景和徐祁年说了晚安。
很神奇的是,躺在床上之后,他就短暂地忘记了他是陆春方这件事,而是单纯地只想着徐祁年。
尽管只是和徐祁年说了几句简单的话,喻修景几乎就要想起当初刚刚和他暧昧的那段时间。其实在喻修景心里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时间节点,他对徐祁年只是懵懂地产生心动,但那种感觉他不会想错。
第一次,虽然拍了很难受的戏,喻修景还是心中温暖地睡着了。
接下来几天,只要收工时间早,睡觉之前喻修景都会给徐祁年打电话。
有时候徐祁年反而还在工作,会一边开着免提一边打字,键盘声很响。
可能他们聊不了什么,就算只是通着电话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喻修景也会很满足。
可是到要拍分手戏的那几天,喻修景不敢给徐祁年打电话了。
整个剧组去了乌镇。
乌镇戏剧节喻修景去过几次,乌镇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和山城重庆的热烈不一样,这边建筑低矮,水道贯穿整座小城,走在其中只觉得清风拂面,岁月静好。
这样的氛围却给这几场戏添加了沉重的背景。
分手是陆春方提的,他第一次说出分手这两个字,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
但是说出来以后,所有事情好像就豁然开朗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郝俊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分开,心里就觉得没这个可能。
陆春方说分手,他瞪大眼睛,第一反应是去和对方打一架。
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说这样的话!
郝俊一把把陆春方推到地上,拳头跟着就砸下去。
“你是不是跟那群人混久了你也他妈有病了!”
郝俊明显已经控制不住情绪,红着脖子吼:“陆春方你竟然敢说这两个字!”
然而陆春方几乎没有一点反应,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摊开手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体瘦骨嶙峋。
这场戏反复拍了很多次,因为秦书文根本不敢对喻修景下重手。
不真的打,演技再逼真,肌肉上也没有那种效果。
重复几次之后,喻修景抓着秦书文往外走了一些。
“真打,又不是打脸,你怕什么?”
秦书文表情犹豫,欲言又止。
“我以前演戏受过的伤多了去了,这点根本不算什么。”喻修景眨了下眼,他比秦书文矮一些,他们之间距离又比较近,秦书文低头看他,只觉得这实在是一张太有故事的脸,就算只是简单地这样说一句话,也能让他心里掀起波澜。
“我去抽根烟。”喻修景看了下秦书文,转身走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身上果然带着烟味。
高启敬又喊了action,这次秦书文总算没有犯矫情,下手的程度让高启敬直接从导演椅上跳起来。
然而喻修景什么也没说,他疼痛的反应很真实,就连皱眉和忍耐都那么好看。
“我们在一起就没有前途。”陆春方望着破旧的天花板,语气那样平淡。
郝俊以为他是怕了,只有陆春方自己知道,他是认命了。
别人在这个圈子里追名逐利,他是所谓追求梦想。把自己抬得那么高,其实还是不能免俗,反倒成了最虚伪的人。
比起硬碰硬,一拳打在棉花上更让人失望。
郝俊很快就离开了,最后的镜头直直对准陆春方的脸。
这一次陆春方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然而所有情绪都包含在那双眼睛里。
喊卡之后,高启敬马上让医生去看喻修景的伤口。
秦书文同样紧张,除了医生之外他就是凑得最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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