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川歌
景燃让燕岁坐在石头上,自己走进了一家看上去热气腾腾的小店。
五分钟后,景燃买了两个汉堡回来。还有两瓶啤酒。
燕岁蹙眉,“其实你不可以喝酒吧。”
景燃把啤酒放地上,“不可以,我不在乎。”
两个人在漆黑的大海前捧着汉堡,汉堡的面包很软乎,有些烫手,不过在秋末的夜风中刚刚好。
燕岁咬一口,他这个是牛肉的,然后扭头去看景燃的,问了个……让景燃哭笑不得的问题。
燕岁:“你的是什么馅儿的?”
“……”景燃刚咬下第一口,“鸡肉馅儿的。”
景燃咽下去,“你要咬一口吗?”
“要。”燕岁凑过去,在他咬过的旁边咬了一大口。
景燃看看他,把啤酒拎起来递过去,“顺顺。”
确实需要顺顺,燕岁失策了,结果来吨吨往下喝了三大口,然后抹一把嘴,“不好意思啊,脑子短路了,你还够吃吗?你也咬我一口吧。”
“我就不咬你了。”景燃笑笑,“你多吃点,二十六也是能继续长高的。”
“……”燕岁敛起笑,“为什么攻击我。”
景燃和他碰了一下酒瓶颈,清脆的“汀”。他记得燕岁酒量不行,不过民宿不远了,即使今天状态不好,也还是能背回去的。
不过燕岁只抿了一口,然后大口地吃,似乎是多往肚子里塞点东西,也能填补心底里的空缺。
每嚼一下都相当用力,腮帮子鼓囊囊的,景燃让他慢点吃。
然而燕岁不听,就像过滤掉了他的话一样,四五口就吃完一个汉堡,然后站起来,走到景燃身前,面对他。即便是单薄的青年,却也挡了些风,景燃不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
燕岁说:“你不想治了吗?”
“嗯。”景燃点头。
“走吧,我带你去买Gelato,吃一口冰淇淋再做其他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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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上有一家自1935年就开始做Gelato的店,家庭配方,当然,这个时间已经关门了。
燕岁望着风中萧条的店门,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一时忘记了欧洲人准点下班。于是回头,“明天再来!”
“好。”景燃没有借题发挥,“明天来。”
起码这个物理上的明天,景燃还是可以保证的。
回去民宿的路上,燕岁说明天一定要来,Gelato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冰淇淋。
景燃应着,好像无论他说什么,景燃都能应。
民宿的主人是位老先生,英国人,讲英文是伦敦腔。他们回去的时候,老先生正在一楼客厅泡茶,“喝点热茶吗?天气越来越冷了,大海也变得阴冷。”
两个人接受了老先生的好意,伯爵茶配柠檬。
老先生已经烧起了壁炉,他说他的太太早年身患绝症,于是他们出来环游世界。最终他太太的生命停在这里,他就一直留在这里。
圣诞节快到了,民宿里布置上了圣诞装饰。睡前,燕岁拿出一对红红绿绿的袜子送给景燃。
第二天,悬崖跳水比赛开始了。
这悬崖有多高呢,燕岁觉得,当他看着那个小伙从悬崖跳下去之后,隔了得有四、五秒之后,他才听见入水的“咚”。
观赛有两个地方,一个在悬崖上,赛事方用警戒线拦起来。还有一个是海滩,那儿能看见入水。
评委们则是坐在船上。
总之就是刺激,令人心生敬意的那种刺激。
今天燕岁是一件米白色的毛衣外套,里面棕黄色的高领毛衣,毛线外套比较宽松,袖子到他的掌心,所以景燃并没有在意他手里拿着什么。
不过下一秒,他知道燕岁从兜里掏出来个什么了。
是他的药盒。
燕岁问,“打个赌吗?我觉得那个古巴人能拿冠军,我赢了你就吃一颗。”
景燃无奈,“不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赌不赌嘛。”
景燃看看药盒,又看看他,“那个古巴人不厉害的。”
“那你给我指一个厉害的。”燕岁笑的眉眼弯弯,“快点,哥哥年纪大,跟不上你们小孩儿的潮流,都没看过这种比赛。”
景燃一句“哥哥别闹”都到嘴边,咽回去了。
“那个银色头发的,他厉害。”景燃给他指了。
“好,那就他了。”
银色头发的大哥来自芬兰,景燃没骗他,那大哥真的很厉害,将近30米高的悬崖自由落体,在空中旋转翻腾,最后入水,所有人都在鼓掌欢呼。
最终拿到冠军的,是来自博兹瓦纳的棕色头发大哥赢了。
燕岁震惊,“我都没听过这个国家!”
景燃:“是个非洲国家,在非洲南部。”
“这你都知道?”燕岁更震惊了。
景燃点头,“嗯,如果你看足球,那么世界上就没有你不知道的国家。”
“哦……”燕岁不太看足球,于是发问,“那,他们国家踢足球很厉害吗?”
景燃抿嘴,回答,“呃……这国家为人所知的原因是……国足赢过他们。”
“……”燕岁消化了一下,然后噗嗤笑了,“那的确会……被人们记住。”
“是吧。”景燃就笑。
“是啊。”
燕岁没赢,景燃也就没吃药,这一点上做哥哥的言出必行,输了就是输了。
他们离开悬崖这边,慢悠悠地走了二十分钟,又来到昨晚的那家Gelato店前。这家店在小镇经营了几十年,生意一直火爆,游客们和当地人都在这里排队,无论春夏秋冬。
他们加入了排队的人们。
“Gelato”就是意大利语里的“冰淇淋”。
有人的地方就有鄙视链,意大利的Gelato无疑是冰淇淋鄙视链顶端的最强战力。
它的制作过程遵循自然规律,使用当下的时令水果,一些坚果,除此之外不会再添加一滴水。意大利每个城市的Gelato都有不同的制作配方,像这家店这样的家庭配方,就有点像是私人小厨房,可能每天的口味都不太一样。
燕岁给景燃点了个开心果味的,自己要了个巧克力。
“你上辈子是一块巧克力吧。”景燃笑着接过来。
燕岁知道他是想起了巴黎总统套房里那杯浓得可以去蘸饼干的热巧克力,燕岁没说话,吃自己的冰淇淋。
然后,景燃停下了脚步。
并且,沉默地望着他。
燕岁捏着自己的冰淇淋,回头,也不问他为什么停下。
因为燕岁知道他是为什么停下。
景燃:“不是吧?”
燕岁:“现在你吃到Gelato了,你得再做一次决定了。”
景燃:“所以你干脆直接把药塞进我的冰淇淋里?”
燕岁:“别吐掉啊,显得我们很没有素质。”
然后立刻两三步跑到他面前,把矿泉水往前递了递,“乖,吞了它。”
十二月是欧洲国家圣诞节的开始,有人扛着圣诞树在街上走,看样子是要拖回家里做装饰。今天民宿主人出门前也说要弄一棵圣诞树回来。
燕岁在风里看着他,两厢对峙,景燃接过矿泉水吞掉了药片。
一天两次,一次一片,燕岁看过他药盒背面的服用方法。
所以景燃问他,“今天是不是还有一次。”
燕岁点头,“是的,但我还没想好怎么哄你。”
景燃叹气,“先走吧。”
去到附近的一个小咖啡厅,冰淇淋已经吃完了,他们坐在外面露天的地方。
景燃终于梳理好语言,“燕岁,人们会看到某种病症的介绍,某种罕见病,全世界的发病率在零点零零零几。所以当自己患上这样的病症后,含泪问天,为什么这么小的概率都能轮到我。”
“但其实这个世界上的自然概率永远是50%。”景燃说,“是你,或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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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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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合一) Safe and Sound
燕岁真的没想到, 景燃居然反过来宽慰自己。
“这是自然选择,燕岁你要明白,一个人可能从不抽烟喝酒, 每天早睡早起,坚持运动,合理饮食,但这个人还是会生病,或轻或重。它就是这样, 它不讲道理, 不遵循规则, 它无差别降临。”景燃说, “剩下的,就是学着接受,不要崩溃。”
圣诞气息在十二月开始的那天迅速蔓延到整个小镇,欧洲人过圣诞就跟过年似的,圣诞节不许不快乐, 不快乐就是在犯罪。
他们在民宿只住到明天, 即将离开小镇,但还没想好接下来去哪里。
老先生弄回来一棵树, 要把它装饰一番。回来的时候景燃和燕岁正在一楼客厅商量这件事,老先生能听懂一些中文, 于是参与了话题。
“你们要继续旅游了吗?年轻真好,我老了,我已经走不动了, 没办法坐几个小时的飞机。”老先生苦笑, “我甚至不能回去伦敦, 把我太太的项链丢进泰晤士河。”
燕岁和景燃对视一眼, 燕岁问,“为什么要丢进泰晤士?”
“我想让属于太太的一部分留在伦敦。”老先生放下圣诞树,“伦敦是我们结婚的地方,可我的腿和腰都不允许我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