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如果你来了,我们可以一起住。”

陆惊蛰点了下头,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向城堡吹来的海风的方向,像是某种保护。

陆惊蛰半垂着眼,神情看起来很温柔:“有什么想要的就说,讨厌的就拒绝。嘲笑你的,向你索取的,让你不开心,不用想太多,直接远离就好了。”

“温时,再多任性一点吧。”

温时完全地愣住了,他凝视着陆惊蛰琥珀色的眼瞳,看到里面倒映着的自己。

陆惊蛰是无条件帮他建造城堡的人,又不仅仅如此。

是保护他,劝慰他,包容他的软弱,抚平他的伤口,满足他童真的心愿,为他结束过去、计划将来的人。

来到西河时,温时是一块一块的碎片,陆惊蛰将他拾起,一片一片地拼凑完整。

可能还是有裂痕,但温时不会感觉自己那么差了。

准备离开的时候,小小的城堡还在海风中矗立着,没有倾塌,在温时的记忆中,它永远都会如此,然后贮存入他的梦境里。

温时手中捏着两个空的啤酒罐,一个捏扁了,另一个没有,他站在垃圾桶边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扔。

第63章

现在是下午四点钟,太阳很烈,当空照着,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还未过去,陆惊蛰开着车,在海岸线边的马路上疾驰而过。

温时想过那种没有任何人参与,只有两个人的生日。陆惊蛰找了个度假别墅,提前让人准备好了烧烤工具和生日蛋糕,今天单独为温时庆生。

坐上车后,温时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以为自己晕车了,虽然之前从没晕过,但没有呕吐的欲望。这样的感觉越演越烈,温时能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失去理智和意识,以及对身体的控制,而他无法阻止,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只能张开嘴,努力呼吸着氧气。

为了防止作出什么不妥的举动,温时没再探出头,而是靠在副驾驶的位置,偏过头,闭上眼,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陆惊蛰看到温时微微泛红的脖颈,以为温时是累了。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错的。

车开到一半,意外发生了。

浓郁的草莓香气扑鼻而来,突兀地充盈在整辆车中,有一瞬间,陆惊蛰以为自己置身于春日的草莓园。

温时毫无预兆地发情了。

他迅速地陷入高热,立刻被冲昏头脑,整个人被本能、爱欲、信息素掌控了,没留给人一点准备的时间。

温时实在太久没有过发情期了。

去除标记对腺体的伤害很大,本来需要时间修养。但来到西河后,温时就投入了治愈陆惊蛰的治疗疗程中,服用药品,每天都在透支信息素的分泌,腺体过度使用,身体达不到发情的要求。重新治疗后,温时再服用的药物都用于护养腺体,但恢复健康尚且需要一段时间。

没有人能预测到温时会什么时候发情。

温时偏过身,陆惊蛰才看到他的脸,潮红色从温时的脖颈蔓延至脸颊,甚至耳垂、指尖。温时想要靠近陆惊蛰,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一伸手就能握到,他却被什么拽住了,不得不困在原处。

温时的脾气实在很好,这样也没发脾气,而是百折不挠似的重返往复,一直没有放弃靠近陆惊蛰。

车速更快了。

试了好几次后,温时才意识到什么,迷惘地低下头,顺着安全带往下摸索。

“咔嚓”一声后,卡扣解开了,束缚也消失了。

信息素的味道近乎凝聚成实质,环绕在陆惊蛰身边。

温时想圈住陆惊蛰的手臂,靠上去,他也正在那样做。

陆惊蛰说:“温时,你……等一下。”

距离最近的便利店还有十公里,里面一定会出售Omega抑制剂,只需开八九分钟快车就能到。

但温时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也想要点燃陆惊蛰,遵从天性,靠近喜欢的Alpha。

陆惊蛰踩下刹车,合上敞篷,停靠在了路边。

温时扑了上来,陆惊蛰身上又很淡的雪的味道,在夏日里不算明显,但冷的雪让温时依恋。所以他用热的嘴唇贴上了陆惊蛰的下巴,吻得很没有技巧,也很用力。

陆惊蛰垂着眼,与温时对视。

温时的眼眸失去了焦距,湿漉漉地蕴满了水汽,缠绵地望着陆惊蛰,也只望着陆惊蛰。

没有人会不为此心动。

陆惊蛰似乎是天生的铁石心肠,竟不为所动,他稍用了些力,扣着温时的下巴,冷静又理智地问:“温时,你会不会后悔?”

温时缓慢地眨了几下眼,什么都没说。

他好像很没力气,努力靠着陆惊蛰,但只有那么几秒钟,一放松就往下坠,不得不抓紧陆惊蛰的手臂,脸贴着腕表的表盘,微微皱起眉,眉眼间全是委屈:“好冰。”

陆惊蛰抬起右手,掌心托住温时的脸颊,神情认真,继续问:“后悔了是不是又要哭?”

温时已经说不出话了,含含混混地摇了摇头,试图表达自己的意愿。

陆惊蛰拽下了温时的发圈,长而柔软的头发倾泻而下,四散在陆惊蛰的手臂间,看起来混乱而暧昧。

“后悔也晚了。”

陆惊蛰可能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意志坚定,可以永远有条不紊。他对温时没什么抵抗力,从很早之前就是。

陆惊蛰打开车门,抱起温时,将他放到了后座。

两人持续不断地接着吻,陆惊蛰的手伸进温时的衣服里,粗糙的指腹压在赤裸的脊背上,吮吸着他的嘴唇,不太温柔,但也没那么凶狠。

比起性,温时更想要的好像是吻,无穷无尽的吻。

温时开始衣衫不整,但没有真的脱掉衣服,他温顺地承受着渴求的吻。

车窗全关太过闷热,而温时的呼吸又很急促,所以打开了一道不大的缝隙。

灼热的日光照了进来,将温时的肤色映得几近透明,能清楚地看到青灰色的筋脉,覆在薄薄皮肉下的骨骼的形状,紧绷着的小腿的弧度。

陆惊蛰用的是手,抱着温时,在他耳边小声说:“水这么多。”

即使温时残余的理智很少很少,还是会为了这样简单的话害羞脸热。

他睁开了眼,直视着窗外的烈日,被刺痛了也不移开视线,有点傻,还是陆惊蛰用手臂遮住了他的眼,温时才缓慢地反应过来,搂着陆惊蛰的肩膀,很依赖似的埋进他的颈窝。

结束过后,温时稍微好转了些,但还是神志不清,全身高热,全的能滴出水来。

陆惊蛰把温时抱在腿上,Alpha的信息素安抚着发情的温时,他知道温时此时最需要的是安静舒适的场所休息。

过了好一会儿,陆惊蛰将浑身脱力的温时放在宽敞的后座躺平,自己去了驾驶座。

汽车重新启动了。

温时昏昏沉沉地躺在后座上,又困又累,又很想看陆惊蛰,勉强睁开了眼,视线却很模糊。

车开得很平稳,但仍有很轻的、不能忽略的颤动,就像是陆惊蛰温柔的抚摸,时刻充斥着温时的心灵和肉体,一刻也没有停下。

但温时想要真实的那种。

他很小声地说:“我想坐前面。”

因为用嗓过度,温时的声音很哑,殷红的嘴唇开开合合数次,才说出这么一句简单的话。

其实他很少会提出要求,不想被拒绝。但这个人是陆惊蛰,温时就没那么怕了。

陆惊蛰也听到了,他回头看了温时一眼,似乎是拿这个人没办法。

停下车后,陆惊蛰打横抱起温时,将他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系上了安全带。

温时的理智恢复了少许,嘴唇微微张着,很慢地呼吸着,汲取充满陆惊蛰信息素的空气,在体内循环往复。

他们才有过那样亲密的接触,温时的脸很烫,又忍不住去看陆惊蛰。

大多数时候,温时认定陆惊蛰只是好心,很少的时候也会觉得不是。

就像现在,温时会想陆惊蛰有那么多善良和怜悯,帮助一个陷入情欲,不可自拔的Omega吗?

温时想不明白。

可能是离别在即,信息素又催使了心底的欲念,温时放任自我,也想要成为某个人的珍宝。

除了陆惊蛰,别人都不行。

天色渐晚,远处的天际染上了少许昏黄,温时半垂着眼,睫毛上有一圈很亮的弧,慢吞吞地问:“陆惊蛰,你会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陆惊蛰将车开得很快,他问:“什么?”

温时克制着想要向陆惊蛰伸出的手,探求真相似的问:“会好心帮助每一个发情的Omega吗?”

陆惊蛰看着前方的弯道,打着方向盘行驶过去,没有犹豫地回答:“不会。”

温时问:“真的吗?”

又说:“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上床了啊。”

最开始的时候,和陆惊蛰上床也没什么,价码是温时开的,他卖掉了自己,也独自承担后果,任何人都无需对此负责。但后来喜欢上了,难免会产生委屈,平时是没想太多,但发情期的Omega根本不能控制自我,理智被荷尔蒙淹没,心底的那点酸涩被无限放大,再也掩饰不住了。

陆惊蛰看了温时一眼,沉默了几秒钟,很轻地说:“那时候又不一样。”

温时抿着唇,一副很固执的样子,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有。

在酒精和信息素的作用下,温时是肉眼可见的精神涣散,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当不了真。他是真的累了,太过困倦,体力不支地半昏睡了过去,所以也没听到几分钟以后,陆惊蛰说的那句,“当时我又没有喜欢的人。”

可能这是陆惊蛰一生中表现最差的时刻。

喜欢、珍惜,想要靠近和远离,本来就是个悖论,陆惊蛰也不能将这么矛盾的事都做好,毫无缺漏。理论上可以做的完美无缺,但和温时相处的每一秒钟都会令他心神摇曳。

温时的存在就会动摇他的心,做下错误的决定。

希望温时记住,希望温时忘掉。

车载音乐放着不知名的、舒缓的曲调,陆惊蛰握住了温时的手,看了很久,像是一生那么久,无意义地看着温时。

车停在别墅边,陆惊蛰缓慢地靠近了温时,吻了吻他的脸颊,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别飞走了吧。”

就像海边的鸥鸟,人一进入它们的警戒范围,就会四散飞起,温时是迟钝的、不会飞走的那只。

想把温时留在自己身边。

*

生日过后,准确来说是发情期的缘故,温时开始躲陆惊蛰了。

发情期的记忆失真,像是信息素作用下的一场梦,他有模糊的印象,陆惊蛰说又不一样,说喜欢与否,温时难以分辨真假。

再问一次,失去信息素,重新拥有理智的自我,温时又没有那样的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