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醉方休
夏稀不知道他昨天晕倒后,又发生了什么,秦烨的事如何处理,学校今天应该也放假了,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传开。
林茵只道秦烨昨晚就被他家里人接走了,人没事,学校里也没有传开,让他放心。并且保证不会轻易放过秦烨,让他别再管这件事,交给他们大人来处理。
夏稀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他头太晕了,外婆的事又压在心头,他理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想到江郁,还是不放心问了出来。
“江郁呢?是他救的我!他没事吧?”轿车后座上,夏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茵的表情。
“他能有什么事。”林茵脸色淡淡的,似乎不想多提,“他救你,我自然会感谢他的。”
正说着话,前方遇到超车,车子急刹了一下,夏稀的身体随之剧烈一晃,眩晕感传来,他的脸色顿时又煞白了下去。
“小乖!”林茵惊呼一声。
夏稀的瞳孔微微放大,昨晚的画面再次浮现眼前,秦烨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连忙去拿车里的呕吐袋,抱着袋子便吐了起来。
林茵的眼睛红了,“掉头”两个字在喉间滚了滚,又咽了下去,只默默拿了保温杯递给他,让他漱完口喝点儿水。
夏稀擦了嘴,毫无胃口,连水都喝不进去。
他靠着椅背捂着胸口眯了一会儿,脑子里一会儿浮现出昨晚的画面,一会儿变成了外婆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一会儿又是江郁抱着他掉眼泪的场景,如走马灯一般,变幻个不停。
他的思维越发混乱,连怎么过的安检都记不清楚,只知道林茵带着他,一路通行登上了飞往新加坡的国际航班。
飞行时间很长,夏稀从醒来就没有再好好休息过,一路的颠簸让他晕得更厉害了,几乎是拿着呕吐袋吐了一路,吐到最后只剩下胃酸腐蚀喉咙的灼痛感。
林茵坐在旁边,红着眼睛双拳紧握,一言不发。
飞机一直到凌晨过后才落地,到林家别墅已经一点多了,夏稀想先去看外婆,但林茵说这个点医院住院部已经关门了,外婆也已经休息了,夏聿骁陪在医院里,等他们明天起来再一起去。
夏稀确实有些撑不住了,整个意识都是半迷糊状态,他匆匆洗漱完,喝了林茵给他热的牛奶,几乎是躺下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难得地没有做噩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又是中午了。
他条件反射地去摸床头的手机,却摸了个空。
他的手机丢了。夏稀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将最近的事串联起来。
他看了眼床头闹钟上的日期,今天是他的生日,可这是一个比去年还要混乱和糟糕的生日。
“生日”这两个字,仿佛要演变成他的梦魇。
他揉了揉脸,起身的瞬间仍然很晕,不再是单纯的头晕,而是伴随着心慌、颤抖,和低血糖的焦虑。
他忽然觉得嘴里很苦,有点儿怀念糖的味道。
拉开抽屉,里面有外婆给他备的巧克力,他撕开一袋塞进嘴里,只觉得更苦了。
外婆……
外婆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夏稀急匆匆穿上衣服下楼,正好听到了外婆的声音。
林茵和外公扶着外婆在沙发上坐下,外公手里还拎着一些医院的检查单。
“外婆,你怎么回来了?”夏稀急忙跑过去,“你身体没事了吗?”
外婆脸色确实有些憔悴,但神智还是清楚的,她坐下后,握着夏稀的手,叹道:“我这是老毛病了,你妈妈非要大惊小怪让我去住院,做一堆检查,还把你折腾过来。”她轻轻摸了摸夏稀的头,“外婆看看,头还疼不疼了?”
夏稀蹲在她腿边,眼睛红红的,“不疼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把头摔了,吓死外婆了!”
“不小心?”夏稀愣住,下意识看向林茵,林茵对他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夏稀瞬间明白过来,她没有告诉外婆他被秦烨伤害的事,只是说了他头受伤的事,或许是担心外婆受不了太大的刺激。
夏稀顺着接话道:“下雪地太滑了,下次会小心的。”
祖孙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家里的菲佣便招呼他们用餐了。
“爸爸呢?”夏稀有些奇怪,从昨天到今天,都没有看到他。
难道妈妈也没有告诉爸爸真相?爸爸也不知道秦烨的事?
还是爸爸知道,出去处理这件事了?
“你爸爸大忙人,一早就出去了。”外婆的口气似乎有些不满,她一贯不喜欢夏聿骁太过忙于工作,而忽视了生活。
她和外公都是随性散漫的人,结婚不久就一起移民到了新加坡,两家底子都不错,在这里生活得十分惬意,也非常懂得享受生活,哪怕到了这个年纪,也偶尔出去自驾旅游。
只是没想到两个散漫的人,偏偏生了个女儿是个要强的性子,不过女生要强点儿也没什么不好。林茵从小就漂亮,学习也好,大学的时候考去了美国最好的商学院,在那里认识了夏聿骁。
男才女貌,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双方家长都没有反对,两人硕士毕业就结婚了,结婚后不久,林茵就怀孕了。
她会选择放弃事业,在家里做全职太太,是林家老两口没想到的,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夏聿骁内心是觉得亏欠她的。他见识过她在学校里锋芒毕露闪闪发光的样子,如今愿意全心在家抚养孩子,哪怕偶尔两人意见相左,他总是会多一些纵容。
一家三口,在外人眼中,总是恩爱圆满的。
外婆也就嘴上抱怨,心里还是满意的。
只是夏稀吃着饭,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重了,他看着外婆精神尚可坐在旁边还能自己吃饭的样子,虽然内心庆幸,可是又无端发慌。
妈妈为什么要夸大外婆的病情?
为什么哪怕他身体不舒服,也要执意带他来新加坡?
她有没有告诉爸爸这件事?他们预计怎么处理?
夏稀吃不下了。
“外婆,手机能不能借我用一下。”他只想登录一下自己的微信,告诉江郁自己这边的情况,也问问他现在在做什么。
那天晚上,他打秦烨的事,夏稀是有记忆的,虽然林茵说秦烨没事,可他还是担心秦家人找江郁的麻烦。
况且今天是他的生日,虽然他早就跟江郁说了今天不能一起过了,但江郁一定会给他发生日祝福,如果迟迟收不到自己的回复,他一定会担心的。
外婆正欲拿出手机,林茵忽然在对面放下刀叉,语气强硬地道:“医生说脑震荡不能接触手机电脑这些有辐射的,等再休息一天,明天好点儿了我带你出去买手机。”
安静的餐厅里,除了她的声音,只剩下金属餐具与瓷盘的磕碰声,听起来有些冷硬刺耳。
夏稀看着她不容置喙的表情,出声道:“我就用一小会儿。”
“不行。”林茵果断否决。
一瞬间,餐厅陷入绝对的寂静之中,就连餐具摩擦的声音都没有了。
新加坡处于赤道附近,属于热带雨林气候,哪怕是冬天,气温也是二十多度。可是午后的阳光透过餐厅木窗照进来,却仿佛没有任何温度,只剩刺眼的苍白。
夏稀唇角抿了抿,垂下了眼眸。
外婆看看女儿,又看看外孙,叹了口气,终究没有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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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会摊牌。明天休息一天,周四更。
家庭矛盾积累到现在,该爆发了。
第68章 我要回国
用完午餐,大家各自回房休息了。
夏稀等着爸爸回来,可是一直到晚餐,夏聿骁都没有出现。
晚上依然是和外公外婆还有妈妈一起用餐,夏稀手腕上有伤,裹着纱布,外婆只以为是他摔跤的时候不小心擦伤的,见他中午吃得少,以为是拿餐具不方便,晚餐特意让厨房换了中餐,还频频帮他夹菜。
餐厅里依然很安静,只有外公外婆时不时关心他的声音。
林茵沉默地在一旁吃饭,眉眼冷凝,似乎并没有因为到了新加坡,外婆身体没事而有所缓解。
这种沉默,有点儿像暴风雨前的黎明,透着一丝风雨欲来之势。
用完餐后,菲佣拿过来刚烤的蛋糕,因为夏聿骁还没回,家里又两个病号,大家没有大肆庆祝,只简单让他吹了蜡烛。外公外婆照例给了红包,陪他吃了点儿蛋糕,然后便上楼休息了。
他们和夏稀一样住二楼,林茵和夏聿骁则住在三楼。
夏稀洗完澡后,隐约听到楼下电视的声音,林茵煮了壶玫瑰花茶,正在客厅沙发上休息,等着夏聿骁回来。
外公外婆都在房间,房门关着,楼下电视的声音掩盖了夏稀的脚步声,他轻手轻脚去了二楼书房。
书桌上放着一台古董台式电脑,初中的时候,夏稀还用它玩过扫雷。
他熟门熟路地开机,输入密码进入系统,先上网搜了一下秦氏还有秦烨相关的新闻,没有对前天发生的事的报道。
手机不在身边,电脑上没办法登录微信,夏稀凝眉思索了一下,转而登录进了自己不常用的邮箱。
邮箱在学校档案里备过案,如果有心找他,从校长或者班主任那里应该都能拿到。
夏稀看着登录条一点点滑过,心里默默祈祷着最好没有消息,无事发生。
可就在登录成功的那一秒,十几封邮件的提示从右下角弹出,夏稀的心脏跟着一震。
他点开收件箱,这些邮件来自不同的人,包括校长、向强、江照月,甚至还有陈维银。
他一一扫过,简短的标题里,无疑都是迫切想让他回信的标语,陈维银的邮件里,甚至充斥了大量的辱骂,骂他忘恩负义,骂他缩头乌龟,骂他恩将仇报。
夏稀看着这些侮辱性的语言,握着鼠标的指尖开始发抖,并不是因此感到愤怒,而是一种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
他忽略陈维银语无伦次的邮件,分别点开向强和校长的邮件,屏幕上的蓝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那一行行字依次从眼底掠过,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将他的眸光彻底割裂。
[夏稀,你现在在哪儿?我们打电话发微信都联系不上你,麻烦看到邮件速回!]
[江哥那天晚上为了救你,把秦烨打成了重伤,秦家报了警,警察把他带走了!秦家要告他故意伤害,因为江哥已经成年了,性质可能有点严重!现在急需你出面作证,他是见义勇为,不是故意伤害!这很重要!麻烦你看到消息给个回复!]
……
[夏稀,我是校长,那天晚上的事,虽然没有第四人在场,但事情的真相,我想我大概能够猜到。
江郁冲动打人,是他不对,但他初心是想保护你,希望你看在这份情谊上,站出来为他作证!我知道让受害者出来作证,无异于二次伤害,你妈妈不同意出面,我们能够理解,但我还是想直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秦烨被鉴定为轻伤一级,他家里不肯和解,甚至给警局施压,想要按故意伤害罪给江郁判刑。整个事件因为缺乏第三人的作证,江郁又不肯说出你的名字,警方无法判断是否有其他受害者在场,只能暂时按故意伤害罪刑事拘留。
他性格倔强,我们怎么劝都没用,我知道他怕伤害到你的名誉,再加上你妈妈的态度,他心里明白你家里人是不希望你出面作证的。可是没有第三人作证,他的行为就无法被判定为见义勇为,这样的话整个事情的性质就会不一样。
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事情的现状,因为联系不上你,只能尝试着给你发这份邮件。这件事关乎到江郁的未来,非同儿戏,我发此邮件,不是以校长的身份,绝对没有强迫的意思,只是作为一个长辈,恳求你认真考虑!盼复!]
……
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夏稀也彻底僵在椅子上,浑身的血液犹如凝固一般,血色彻底从脸上淡去。
短暂的两三秒后,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推开椅子便往外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