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王汀在手机上敲下了一行字,示意周锡兵看:有个带着蛇皮口袋的黑衣人出现在了黄家门前。
周锡兵瞳孔微缩,朝林奇使了个眼色,然后冲黄家两位老人点点头,表示要先走一步。
黄奶奶苦笑着站起了身,要送他们:“林警官,你也一块儿去回去吧。你们事情多,别再浪费时间在我们家这烂摊子上了。我们没把黄进给教好,是我们的责任。命该如此,我们认了。”
林奇心里头十分难受。他一个一米八的大老爷儿们,差点没掉下眼泪来。还是周锡兵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转过头正色道:“你们放心,任何疑点,我们警方都不会放过。我不瞒你们二位说,眼下人证物证都摆在那儿,就是警方现在就定下来是黄进下的手,也没人能说刑警队做事不地道吧。”
头发花白的老人连连点头:“不冤枉的,一点儿也不冤枉。是那个畜生不是东西,白白害了我的孙子。”
周锡兵的手轻轻地拍到了黄爷爷的肩膀上,安慰几乎已经彻底垮了的老人:“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我跟林警官都相信黄进是真爱孩子的。不仅我们,刑警队的邢警官他们也信这一点,他有良知,他想当好你们的儿子,贝贝妈的丈夫,贝贝的爸爸的。”
黄奶奶哽咽着哭出了声:“你们莫要再帮他说话了。他是畜生,我跟老头子都知道。他就是畜生啊!”
王汀伸手抱住了黄奶奶,轻轻拍着老人的背,帮她顺气:“阿姨,你们没做错任何事。警方一定会给你们家一个公道的。就是因为警方相信黄进不是十恶不赦,所以到现在,警方还在想办法寻找真正作恶的人。”
刑警队手上的事情也多,自然不可能只有小贝贝这一件案子。老邢从分局队里头赶过来的时候,跑的额头上都冒汗珠子。他朝送着周锡兵等人出门的黄家老两口点了点头,安慰了他们一句:“黄进现在状态不错。最难的几天过去了,现在人已经缓过来了。要是这回他发了狠心,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沾那玩意儿了。”
老人心灰意冷:“以后他沾不沾都跟我们没关系了。反正就当我们白活了一遭,没这个儿子。”
老邢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只能笑了笑,含混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至于应该怎么说,他也说不清楚。
周锡兵提出了要看小区门口的监控录像。这个人肯定会忍不住盯着黄进接下来的举动,确保黄进一定会将蛇皮口袋送到狗肉店门口。他们难以想象,这个凶手究竟是揣着一颗怎样冷酷残忍的心,目送着才丁点儿大的小贝贝走向死亡的。
监控录像中,上午出现的穿黑色衣服的人足有六位。可是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手上拿着蛇皮口袋,并且谁也没有鬼鬼祟祟地尾随黄进。
王小敏冲着监控大喊,非得逼问对方究竟凶手是谁。监控被这个不讲理的手机逼得没法子,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强调,它真的不知道。它也想早点儿抓到凶手。小贝贝多好玩啊,那么乖,从来不跟其他熊孩子一样,总是东踢一脚,西踹一下。
周锡兵皱着眉头看监控录像,询问老邢:“你们排查的有结果了吗?”
老邢摇了摇头,神色带着点儿疲惫:“都查了,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那些家里头有孩子没了的人家,我们统统都上门走访过了,实在是没线索。”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都怀疑的确是黄进在毒瘾发作的时候,脑子不受控制,将孩子给塞进了蛇皮口袋中当成狗丢到了狗肉馆门口。
周锡兵站在小区大门口,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环境。这里距离出事的狗肉馆不远,走路也就三两分钟。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狗肉馆大门。出了小贝贝的事情以后,狗肉馆的陈老板也没心思再做生意了。他倒是没离开南城,还等着警方随时找他问话。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周锡兵转头看老邢,“凶手当时根本没有出小区。这个人一直都在小区里头,通过窗户或者其他什么,盯着外头的动静。”
老邢苦笑着点点头:“是啊。这里的每一扇窗户后面都可能藏着凶手。凶手就这样看着自己安排下的一切。”
装小贝贝的口袋是从黄家拿出来的。如果拿袋子的人不是黄进,那么就意味着凶手一定跟黄家人非常熟悉。当着黄进的面调换小贝贝跟大黄狗,难度系数比较大,很可能会被当场发现。毕竟这二者都是活物。可是换两个袋子就不一样了,毒瘾发作的黄进很可能完全意识不到。
案发当日,技术科的警察就去黄家仔细搜查过,但是没能发现有黄家以外的人留下的痕迹。
王汀抿着嘴唇环顾四周,轻声念了一句:“其实,拿蛇皮口袋出门的人跟凶手很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当时黄家只有黄进跟小贝贝在。如果不是黄进拿了那个有污渍的口袋,那在没有第三人出现的情况下,还有一个人有可能拿蛇皮口袋出门,那就是小贝贝本人。
老邢哑然失笑,摆了摆手:“不会。小贝贝当时出门是去捡烟头了。”
他话音一落,脸上的笑容就凝滞了。既然小贝贝可以捡烟头,那么他也可以捡其他东西。这是个极为乖巧懂事的孩子。他的爷爷奶奶经常捡废品卖钱,那么他也会有样学样。大过年的,他看到了饮料瓶子的话,肯定也会去捡。也就是在他捡废品的过程中,凶手盯上了这个小男孩。
“大黄狗是小贝贝的新宠,一直跟小主人形影不离。如果这个凶手一直盯着黄家人看的话,那么只要小贝贝的身边没有大黄狗的身影,凶手就能意识到不对劲。既然这个人对黄家的情况非常了解,那凶手很可能会去黄家门前看一下。只要看到了黄进将大黄狗塞进了口袋里头,那这个人就可以行动了。”
也许是小贝贝手里头的蛇皮口袋给了凶手灵感。残忍的凶手将无辜弱小的孩子捆绑了起来,然后也塞进了蛇皮口袋,完成了更换的工作。而此时,本该是孩子的保护神的父亲,却因为毒瘾的折磨,神智陷入了恍惚之中。光线昏暗的楼道中,隔着狭小的玻璃窗无意间看过来的灯塔以外,还有谁注意到这一场罪恶的发生?
老邢饱经风霜的脸颊狠狠抽动了一下,显出了高高的颧骨。他面沉如水,轻声道:“贝贝的个子还不到我的腿高,他够不到大垃圾桶。”
这边的小区老旧归老旧,但环境卫生工作一直都不错。谁家也不会故意将饮料瓶子丢在外头,好叫人看了骂。小贝贝看到的废品要么数量多,要么体积比较大,否则他不会特地去找一个大蛇皮口袋。黄家老两口出门的时候也会随身带着能揣在口袋的布袋子,这样不至于一直拎着蛇皮口袋叫人看了嫌恶。
王汀带着王小敏匆匆忙忙跑到了大垃圾桶边上。这里的垃圾每天都会固定有清洁工过来,推着垃圾桶倒在垃圾车上。垃圾桶十分自豪地强调,它的周围可干净了,谁也不会随便丢在外头。王小敏说到了小贝贝,垃圾桶也很沮丧。这个小孩子经常跟着爷爷奶奶过来捡废品,它很喜欢小贝贝的。
“没有,他就在我边上转了一圈,然后捡了两个烟头。”垃圾桶努力地回想着,声音里头透着股难受劲儿,“哎,他当时可开心了。那边的棋牌室不是关门了嘛,老板娘过来收拾东西,将饮料瓶子还有大纸箱子什么的都给他了。他当时可开心了。可惜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能拿到。”
王小敏大叫:“是棋牌室的老板!这个坏人用瓶子跟纸盒子骗走了小贝贝,然后害死了他!”
垃圾桶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强调:“不会的,老板娘人很好啊。以前还给小贝贝东西吃呢!但是小贝贝从来不吃人家给的东西。”
王小敏跳脚:“你不要被糖衣炮弹蒙蔽了。这个人肯定是故意的,早就对小贝贝不怀好意了!”
垃圾桶不服气强调:“才不会呢!老板娘明明还给小贝贝烧纸来着,让他一路好走!哼!头七烧过纸了,今天二七,她肯定还会接着烧纸的!”
王汀变了脸色,连忙拽周锡兵的手,朝垃圾桶示意的棋牌室方向使了个眼色。老板被抓了,棋牌室也不得不关门整顿。现在这家的儿子死了,丈夫人又关着,只有一位妻子里里外外忙碌。她还想让丈夫少关几天,自然得想办法尽快将棋牌室转让出去。
垃圾桶有点儿疑惑:“哎,人呢?我今天下午明明看到她的。她还带了黄纸过来呢,肯定会烧给小贝贝的。嗯,一定会。”
老邢顺着周锡兵的目光看过去,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对,这个棋牌室老板家的孩子刘元也算是夭折,死的相当不光彩。他家关门了,有大量的废品清出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家被警察抓住的当晚,正是因为黄进要跳楼,才惊动了警方。
几人匆匆忙忙朝棋牌室走去,结果是铁将军把门。老邢拍了好几下门,发出了“噗噗噗”的声响,里头也没有动静。
对门的居民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脑袋,看了一会儿才解释:“出去了,好像是有什么事情,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王小敏找不到更多的固定资产沟通,就专门盯着其他手机,拼命地想挖出线索来。那手机叫自来熟的王小敏吓得不轻,被逼着回想当时有什么奇怪的,半天才吭哧吭哧地冒出一句:“嗯,她在打电话,说什么她实在吃不消了,到底要怎样。嗯,对方说,要是她不想吃枪子儿的话,就老老实实地交出钱来。”
小区的监控提示刘元的母亲神色慌张地出了小区大门。王小敏跟监控搭上了话,确认了刘母离开的方向,兴奋地催促着王汀:“快点快点,我们去抓坏人!”
老邢疑惑地看了眼自己同事的女友,不明白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姑娘为什么还要跟着。先头,她陪着周锡兵看望黄家二老是正常的。可现在他们是要出去办正经事啊!
周锡兵轻咳了一声,朝老邢表达歉意:“待会儿,我就不上去了。我老婆胆子小,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林奇立刻跳出来毛遂自荐:“我跟邢老师过去。”
话虽然这样说,周锡兵却没有离开。他们一路往前面追着刘元母亲的行踪走。老邢从缉毒大队的同事手上要到了刘母的手机号码,借口要再问问他们家棋牌室涉毒的情况,让她赶紧回来配合警方调查。
刘母的声音有点儿慌张,结结巴巴地表示她现在人在外头,赶过去需要点儿时间。
老邢立刻追问她到底在哪儿,刘母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王小敏积极地向王汀汇报:“就在街口那边!嗯,有个男孩子从她手上抢走了钱,说什么要是不想被警察抓,就老实听话!哎呀,王汀,那个人已经问她要过好几次钱了。每次都要成千上万的,她已经吃不消了。”
人到中年的女人没了孩子,丈夫又被关在了看守所,生活完全看不到一丁点儿光。她支支吾吾地挂了电话,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手提包,悲从中来。儿子的死,是压在她心中的一块巨石,悲伤与痛苦几乎完全将她压垮了。儿子才十五岁,就惨遭横死。每次她梦见儿子的时候,儿子都在哭着求她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