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她接过奶茶喝了两口,皱眉说不是这奶茶。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让我送她去了一家慢吧。她下车的时候,我正好接了个电话,车子就没有立即开走。等我打完电话后,她就出来了,身上的大衣跟包都没了,脸色也有点儿奇怪。
当时,我问她东西呢,她却跟三魂少了两魂半一样,说不清楚。我手上接了事情,本来想要聊骚的也没心思了。她嘀嘀咕咕说是要去迪厅买奶茶,我还奇怪好端端的奶茶没喝完,她怎么又要奶茶了。谁知道她突然间发起了脾气,拿吸管头子划起了自己的手。可能是天气干,她的手背很快有血淌出来。
我吓坏了,以为是撞见碰瓷了,就想赶紧让她下车。她不肯,动手想抢我方向盘,我俩在车上打了起来。然后,她整个人就跟混沌了起来一样,嘴里头始终念叨着“奶茶”。那时候,我才怀疑自己碰上了瘾君子,不想跟这种人有瓜葛,说不清楚,我就将她送到了迪厅门口。
她跌跌撞撞下了车,摔倒在迪厅门边的台阶上了。我本来想下车扶他的,但是很快里头就出来了几个人将她给扶进去了。我以为那几个人是她朋友,加上我自己手上还有事情,我就先走了。”
赵处长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并没有抬高,像是慢条斯理一般:“你没有开走你的车子。”
“对!”骆远面上有点儿尴尬,然而还远远不到慌乱的程度,“因为我当时发现自己开错车了,开的是一辆套牌车。原本这车是想去跑狗场那边赛车玩儿的。我担心年底查得紧,一发现不对,我就将车先丢在迪厅门口。我又打车去了酒吧。对了,我们公司人性化管理,打车的车票我还留着,已经交到财务报账去了,你们可以去公司翻财务凭证。第二天,我才将那辆凯迪拉克又开走了,重新喷了漆。”
这人像是笃定了警方手里头没有证据一样,态度极为平静:“我撒谎了,我承认,因为我怕麻烦。当然,你们一开始问我的时候,我真没想起来。因为当晚到了酒吧以后,我喝了很多酒,人都断片了。你们再问我那晚上的事情,我都晕晕乎乎的。客户也差不多,玩疯了的时候谁还记得谁来了,谁走了。后来虽然想了起来这事,我又想我又不知道那姑娘从迪厅出来以后又去哪儿了。我倒是没想到,她竟然又蹭上了我们邱总的车。”
“谈谈吧。”赵处长压抑住了心头的怒气,“你为什么要潜入人家的空房子?”
骆远态度平静:“不算潜入吧,那房子是我朋友的,我手上有钥匙,但我很少过去而已。偶尔去,我也是躺在地上发呆,不开灯,什么都不动,就这么躺着,凝视黑暗如同仰望星空。”
“我去他大爷的仰望星空!”监控室里头的老吴简直要捋起袖子揍人了。这家伙嘴巴里头一点儿实话都没有。
他平静的态度像是在嘲笑警察,说他掳走了陈洁雅,证据呢?拿出证据来。噢,房子地板砖里头的血迹啊,那是陈洁雅跟他抢方向盘的时候,蹭破了的手冒出的血沾到了他的衣服上。他第二天晚上就回了温馨苑,大概是血迹碰到了水,又化了开来,滴到了地上。同样的,警察找到陈洁雅的头发也不奇怪,他承认自己跟陈洁雅接触过啊。说不定就是当时陈洁雅的头发掉到了他身上,他没留意到而已。
赵处长轻轻敲了下桌子,朝审讯室门口的警察点了点头,后者走进来,对着骆远做自我介绍:“我是缉毒处的,骆远,现在咱们谈一谈奶茶的事情。”
骆远的瞳孔微微抽了一下,叹气道:“我就给那女的买了杯奶茶而已。没规定不能给不认识的姑娘买奶茶吧。”
缉毒处的陈副处长露出了笑容:“当然,只要不是加了料的奶茶。”
赵处长出了审讯室的门,直接将自己手底下的人召集到一块儿开会:“咱们再顺顺思路。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陈洁雅是被这个骆远给从健身馆带走的。不出意料的话,再将陈洁雅拖到养狗场的人也是他,他说的酒吧距离养狗场不算太远,他在散场前赶回酒吧不是难事。但这中间有两个问题,一个是奥迪车是怎么来的,那辆奥迪当时的确是邱阳开出来的。他要怎样才能确保车子正好开到自己拖着的垃圾桶跟前,又不让邱阳起疑心呢?”
六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有没有可能是这样,这个计划对骆远而言,其实并不重要。就是个小玩意儿,连掳走了陈洁雅也是他临时起意。事发当晚,她将陈洁雅哄到了迪厅门口,后面的事情就由他挑中的演员自行发挥。他作为上线的上线,有可能认识这几个小毒贩子,知道他们捡尸体的癖好。于是他在旁边欣赏了陈洁雅被糟蹋的场景,又拍了视频。紧接着,他将陈洁雅背出去一段路,然后丢进垃圾桶推着往前走……”
“临时起意的话,他怎么知道邱阳的奥迪车什么时候到,又会到哪里?”老吴摇摇头,“这人肯定得计划周详了。”
“有没有可能推着陈洁雅往前头走的,是第二个人。”陈露作为法医代表,坐在边上一直没吭声,此刻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上次周哥被他们戏弄的时候,其实暴露了一个可能,如果当晚也在玩一个类似于感官剥夺的游戏,骆远作为邱阳的助理,有机会改变游戏的指令,比如说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到某处来推走一个垃圾桶。陈洁雅完全可能被第二次喂药,当时是昏睡状态。邱阳当时人在附近,这就意味着他们当天游戏的地点很可能并不是很远。”
六子兴奋地接了下面的话:“然后骆远去找邱阳,邱阳很可能当时喝高了。骆远作为助理,帮他开车理所当然。他顺理成章地将车子开到了垃圾桶前面,带走了陈洁雅。等将人关进狗舍以后,他可以通过再一次喂药之类的手段让陈洁雅安静地待在狗舍里头。他自行离开,前往酒吧进行自己的应酬。在这过程中,邱阳身边人见过他,默认了他跟邱阳一直在一块儿。加上他们这些人都喝了不少酒,所以脑袋也是混乱的。”
老吴拍了一记桌子,亢奋起来:“没错,这么一来就解释得通了。咱们现在需要查清楚当天晚上是哪些人参与了他们的游戏,分别又都接到了什么指令。”
这一项排查工作并不顺利,他们的小圈子有五十多号人,每一次聚会来的人数都不一定。参与游戏的人也是在现场随机抽取的,组织者发出的指令也许是短信、微信或者其他聊天工具,也有可能是写在纸条上,现场的工作人员蘸水写在桌子上,甚至有可能是直接耳语告知。
至于上上个礼拜六晚上是怎么玩的,大家众口一词记不清楚了。后来还是赵处长等人轮番上阵,将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都拉来一一询问,才艰难地确定了当时收到指令去推垃圾桶的人。
警方还使了诈,强调监控中拍到了这人的正脸,这位玩了通宵的本城知名商人之子才勉强承认:“对,我就是推了个垃圾桶。那天结束了,我还给关爱低收入人群基金会捐了钱呢!大冷的天,这些清洁工也挺不容易的。怎么了,我们又违法犯罪了?不至于吧,不就是给垃圾桶挪了个位置么,我又没偷了它卖钱去。”
赵处长盯着这位富商之子,一字一句道:“垃圾桶里头当时有个女人。”
富二代的眼睛顿时瞪得死大,旋即表达了自己的鄙视之情:“切,我就知道这帮子货高雅不起来,那女的不会还光着身子吧。”说到这儿,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哎哟,那女的自觉自愿玩的吧。邱畅那事儿出来以后,好多女的都要求光着身子钻进旅行箱里头被带着逛大街呢。他们倒是会玩啊,都直接从旅行箱变成了垃圾桶了。够刺激,下次可以试试。”
赵处长面沉如水,不得不敲了敲桌子强调:“那个女人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识。”
这回富二代是真被吓到了,一副温香软玉的女人躯体一旦变成尸体,那意味完全不一样了。他结结巴巴道:“我不知道,我就是按照指令行事,我可没有协助转运尸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翻开盖子看,我就是按照指令来的。就连那一身环卫工的衣服,也是邱阳他们提供的。他那儿什么衣服都有,随时方便大家玩制服扮演。”
后面无论赵处长等人再如何询问,这人都始终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玩游戏最重要的就是遵守游戏规则,他放下垃圾桶就按照指令去下一个地点了,根本没有留心垃圾桶的去处。如果不是大半夜推着个垃圾桶在街上走挺新鲜的,他早就将这事儿给彻底忘干净了。
骆远被缉毒处跟刑侦处两拨人轮流审问,竟然也能咬牙扛住。
他倒是承认了推垃圾桶的指令是自己发出去的,但对垃圾桶运送陈洁雅这事儿却一问三不知。甚至在警方强调他们已经发现垃圾桶中留有陈洁雅的血液样本后,他还不以为意地表示:“说不定是她的卫生巾刚好丢进这个垃圾桶了呢?这谁知道。我还是那句话,想要指控我的罪行,请拿出证据来,空口白牙鉴定,实在不应该是警方的办事态度。又是说我绑架,还想指控我杀人,警察同志,证据呢?起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让陈洁雅站在我面前控诉我也行啊!”
第74章 玩偶(十四)
王汀没能睡好, 这一夜里头,陈洁雅的脸不停地在她的睡梦中出现。傲慢的、狂妄的、目空一切的, 恐惧的、无措的、死命挣扎的,一张张脸重叠到了一起, 飞快地在王汀脑海中旋转。王汀甚至模模糊糊地有种说不清的厌烦, 她为什么要认识这个人呢。
一夜梦魇,清晨吃早饭的时候, 她都有点儿怔忪,差点儿将豆浆倒进了鼻子里。
周锡兵原本也情绪不高, 见她这样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边递纸巾给她, 一边调侃:“我的厨艺有这么好?不胜荣幸。”
王汀尴尬地放下了杯子,赶紧接过纸巾擦了擦, 没有吭声。
周锡兵以为她是在为工作上的事情犯愁。平常早饭前,她都会拿出笔记本将这一天要做的工作给列出来, 今天却仿佛精神恍惚一般。这段时间,部里头派调查组进驻他们系统彻查吃空饷等一系列问题, 周锡兵也有所耳闻。他安慰了她一句:“你也别担心,到这地步, 肯定是抓大放小, 牵涉不到下面的职工的。”
王汀“啊”了一声, 勉强接住了他的话题:“随他去吧, 反正也不是我能操心的。”
话虽然这么讲,王汀一到单位就从徐佳那里听到了一个相当要命的消息, 他们年底的奖金没了。说好的不牵连下面职工,屁,出了事情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普通职工。
人事科按照惯例将签报打上去了,但是领导没批。今天上午开办公会,大主任更是直截了当地表示,这件事要暂缓缓。
在机关里头,所谓的暂缓缓,有五成以上的可能是彻底没戏了。
徐佳叹气,压低了声音跟王汀抱怨:“这回咱们完蛋了。领导们都缩着脑袋做人,恨不得能从我们这群小的身上刮一层油下来好往上表忠心呢。也不看看我们,都皮包骨头了,哪里还来的油。我已经计划考省考,往地方公务员发展了;你有什么打算不?”
蔡敏已经被单位直接开除了,可是那个设备科副科长的位置,现在依然没有个说法。保不齐等到这件事风声过去了以后,领导就悄无声息地安排人挑起这个担子了。
王汀笑了笑,无所谓道:“再看看吧,我看省考的岗位下来以后有没有合适的。”
“照我说,你还不如回医院干呢!”徐佳跟她分析,“捧技术饭碗总要少看点儿人脸色。你看看我们科长,再看看你们主任,还有后勤的李主任;说起来冤得很,莫名其妙就替人扛了锅。”
王汀嗤笑:“你以为当医生就没有替人背黑锅的时候了。我有个师兄,当年就是莫名其妙被黑了一路。”
她正说着,王小敏就兢兢业业地催促她:“王汀,王汀,你有邮件来了。”
王汀掏出手机一看,是封医疗网络平台定期发送的电子杂志提示邮件。也就是在这样的邮件中,才会有人称她为一声“王医生”。大约也正是因为这样,王汀一直没有将对方设置为黑名单,拒收邮件。
她轻声念着邮件标题《频繁伤医的背后:到底谁让医患成为仇敌》,抬起头冲徐佳笑:“看到没有,又出现伤医事件了。就因为医生去了一趟厕所,患者家属就把人打晕过去了。”
徐佳瞪大了眼睛,惊恐道:“至于吗?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这人有三急谁能幸免啊。”
王汀一边看着邮件一边轻轻地笑:“不如意了呗,生病不高兴,工作不顺心,生活太艰辛,总之碰到触发点了,想打就挥拳头了呗。反正十之八九,医院都会息事宁人,打了也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