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者 第105章

左辰过来的路上，发现洞穴中的弹药箱都搬空了，笑道：“你们准备得很充分啊，看来是志在必得了！”

诺林夫人双手交叠，红指甲在日光下发着光，淡定道：“必须准备充分，毕竟要干掉的是一名首领。”

她说完，微微颔首，便和一名士兵登上了飞行器。

昨天和前天，大部分基地的战斗力都去左辰和冈斯约定的地点埋伏了。安迪押着左辰上了另一艘飞行器。这种飞行器轻便灵巧，只能坐两个人。

半个标准时后，飞行器降落在一片丘陵地带，这个地方是海德星自治委员会官员们选的备选位置之一。这里高低错落，有的是隐蔽点，在半空中时，左辰发现了几个士兵，不过他受过训练，能很轻易发现，冈斯就不一定了。

诺林夫人留在飞行器附近，安迪和左辰往约定好的坐标位置走。

左辰问道：“你紧张吗？”

安迪：“还好吧，要说紧张，也是因为那个老混蛋要死了，心里激动的。”

左辰笑了笑：“你有没有想过他死了，金苦茶星会变成什么样子？”

安迪愣了一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死个首领，他们完全还可以再推选一个新的。”她无所谓道，“又不是他死了星球就毁灭了……”

左辰：“怎么会和你无关？你没有把自己当成金苦茶星人吗？”

安迪被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青年用教育的语气问话，心里很不爽，但是又说不过人家，故作高深道：“我是、但……我只是不喜欢政治。”

左辰：“嗯，你不喜欢，但你的母亲很喜欢。”

安迪以为他口误：“我父亲吧？我母亲只喜欢花花草草。”

左辰没说什么，对面走过来两个人，是冈斯和路马。

路马看到左辰激动得挥了挥手：“老大！”

安迪紧张起来，余光瞥到有自己人在旁边埋伏，做了两个深呼吸平静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正面面对冈斯，自己的祖父。这个机会是诺林夫人给她的，让她在基地士兵的面前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可以手刃杀父仇人。

冈斯看到左辰身后的女孩时脚步顿了一下，立刻落后了路马两步。这位本就已经步入老年的垃圾星首领，现在看起来更加苍老了，但他还是努力挺起胸膛，迈开步子，让自己看起来高大且健康。

“辰。”冈斯叫道，他看到自己的孙女快走了两步，拉住左辰的胳膊，端着枪示意，于是在十步外停下来，说道，“抱歉，我的错。”

左辰抱着胳膊：“你也知道是你的错啊！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你这个为老不尊的混蛋！请你以后换个人坑！”

路马哈哈大笑起来。

“你想怎样？”冈斯跟左辰说着话，但是眼神一直停留在安迪身上，他以前就能一眼认出安迪，因为她的眉眼，跟自己实在太像了。

仇人就在眼前，但安迪却退缩了，她不是没杀过人，但是现在手抖得快要拿不住枪。

“辰，我劝你先把她的武器卸了。”路马说道，“我怕这小姑娘一个不稳，把自己射死了。”

“你说什么！？”听到有人看不起她，安迪突然爆发，举起枪指着路马，“我的手稳不稳你试试就知道了！”

路马赶紧举起双手：“不不不，你稳你稳！别那么大火气……”他指了指冈斯，“你要杀的人在这儿呢，别对着我！”

冈斯：“……”

安迪：“……”生气自己下不了狠心，又被路马拱火，她气得胸口恶心，枪口一转指向了冈斯。

左辰担心起来，路马这个没心没肺没把门的，刺激了安迪，万一真的把冈斯一枪崩了，那他罪过可就大了。虽然是想看冈斯吃瘪，但还没到想让他死的地步。

“诶，你先把枪放下。”他劝道，“难道你没有什么想问他的吗？人死了，课就没法回答你的问题了。”

安迪紧紧地握着枪，手心里全是汗却浑然不觉，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母亲！”

冈斯：“我的错，安迪。不是个好父亲……”当年确实是他丢下爱人离开，走马上任首领一职，本想着在城区安定下来再接她来，但是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她搬走了。

他辗转多年，才找到爱人，才知道自己有了个女儿，但是爱人已经另觅良配，他只能黯然离开，没想到这种成全的举动，却害了自己的女儿和孙女。

他没有给自己找理由，但是努力地剖白着自己：“请你给我机会，为我的过错，我愿意付出代价！”

安迪眼中含泪，没有放下武器，喊道：“那你为什么赶我母亲走？为什么要追杀她？为什么要杀了我父亲？”

冈斯表情震惊，他从没做过这些事情，为什么孙女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误解？

他说话费劲，现在更是憋红了脸想辩解，但越着急越说不好：“不是、没有、赶走诺林，她、我的女儿！基罗，我没有！他不是我杀的！！”

左辰从没见过冈斯这副狼狈的模样，他认识冈斯以来，这位老人永远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比帕拉迪诺更加无欲无求，即使是被人用刀子抵着颈动脉，也能镇定自若地先抽一根烟。

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不想看冈斯吃瘪了，抬手按住安迪颤抖的枪，将枪身压了下来：“你们都冷静点，既然有误会，就坐下来聊聊。”他见安迪还紧绷着，劝道，“先聊聊，如果你还想报仇再报也不迟，有我在他跑不了得！但是别让自己后悔，安迪。”

听到这个，安迪猛地呼出一口气，手臂放松了下来。

冈斯点头：“好！聊聊！”他松了口气，肩膀都垮了下来，开心得像个孩子，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绷着脸得孙女那边走，问道，“诺林、你母亲呢？”

“砰”地一声响，安迪感觉有什么滚烫得东西擦着自己得脸颊飞了过去。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那个认真梳过头发、整理过自己仪表的老人停下脚步，洗得发白的灰色旧袍子胸口上渗出了一大暗红的血。

第126章 谎言

路马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冈斯, 感觉到他全部的身体重量都压在手臂上：“喂！冈斯！”

左辰一把夺过愣在原地的安迪的枪，在瞄准镜中搜索袭击者。击中冈斯的是合金弹头，激光束有损耗不能射这么远。诺林夫人的人埋伏在距离这里几公里远的地方, 基地内不可能有这样的神枪手, 所以，难道不是诺林夫人的人？

“撤！”他朝路马说道，后者将生死一线的冈斯抱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往来的方向撤离。

“我……”事情发生得太快，安迪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状态, 冈斯怎么就流血了？那个位置是要害, 他活不成了吧？是母亲的人做的吗？她不是说让我来杀掉冈斯给父亲报仇吗？冈斯会不会已经死了？刚才他说什么来着？父亲不是他杀的, 那是谁杀的？那我应该找谁报仇呢……

还有, 为什么我会有点难过？

这些震惊和疑惑在她脑子里缠绕成了解不开的线团，没人给她找出头绪的时间，她手臂一紧, 被左辰拽到一棵大树后面。

几颗子弹击中树干, 发出噗噗的声音。还好路马跑得快, 已经跃下了矮山。

安迪第一反应是跑出去让他们停止射击, 但是手臂被左辰牢牢拽住：“你放开我！我去跟他们说, 不能没有我的命令就开枪！”

左辰没松开她, 捡起一块大石头扔了出去，那块石头还没落地, 就被一枪击中，碎了一地。

他愤怒地指着树后吼道：“你看看他们给你留活路了吗！”

安迪惊呆了，如果她刚才跑出去, 那被打中的就不是石头，而是自己了。她喃喃道：“不可能, 母亲怎么会要杀我？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可能是因为打不中他们不想浪费子弹，枪声停了。

左辰趁机拽着已经陷入茫然的安迪往路马他们逃走的方向跑。他们两人一露面，子弹立刻飞了过来，他感觉自己跟拽了个假人一样，但是现在这个关头，没有时间给安迪消化，让她理解，只能拽着她飞奔。

子弹贴着两人的脚跟打在金苦茶地衣上，左辰推着安迪奋力跃过巨石，巨石后面是段陡坡，安迪被碎石绊倒，从山坡上一路滚到了山脚，天旋地转了不知多久才停下来，摔得浑身都要散架了。

左辰淡定地跑到她身边，扶她起身：“能走吗？”

安迪把身上挂着的金苦茶摘下来：“我得回去，我要去问清楚！”

左辰恨不得把她打晕了：“你傻不傻！保命要紧，你只有活下来才有机会问清楚！”

正说着，就听到山坡上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左辰拉着安迪躲在树后：“他们沉不住气了，否则不会暴露自己。”山顶上的巨石虽然是制高点，但是那里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掩护。

“莱戈！等什么呢！？”他突然大喊了一句。

话音刚落，一个火箭炮从他们前方某棵树上射了出来，屁股上的火焰推进器推着它急速划过山坡和树冠，撞上巨石。巨石上的人叫都没来得及叫，就和巨石一起炸上了天。

“头！好巧啊！”莱戈将风镜推到头顶，朝他们眨眨眼。

洛茜的医疗舱内。子弹从冈斯肺部穿过，将他的身体打了个对穿，好在没有在体内爆开。

洛茜停得很近，没有被发现是因为早在事发第一天晚上就开了过来，还做了全息伪装。

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是冈斯现在昏迷不醒。

安迪冷静了下来，站在医疗舱前，透过玻璃看着面色苍白的男人。

左辰靠在舱壁上，说道：“你也先别乱想，你手下的兵有没有百步穿杨的能耐，你应该很清楚，所以开枪的人，不一定是基地的人。”

安迪点点头，刚才事情发生得突然，她受到了影响。现在后悔极了，她不该怀疑母亲……可能是其他别有用心之人，说不定是冈斯自己设计的苦肉计。

“他什么时候能醒？”

路马抱着手臂说道：“醒不了，因为失血过多，他现在是被麻醉的状态，需要输血。不过医疗舱没有备用血袋，得回城区才能输上血。”

安迪把袖子撸起来说：“试试我的血。”

莱戈笑道：“对啊，你是他孙女，说不定能配上型。”

医疗舱采了安迪的末梢血，给出了配型成功的提示。

温热的血从自己的静脉流出，进入医疗舱，再顺着透明的软管进入冈斯的体内，安迪才突然有了真实感，医疗舱里的这个人，真的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他真的是自己的祖父。不管怎样，只是一点血而已，救了他不代表他就能活着，只是，有些事情，必须问清楚。

洛茜的声音突然响起：“主人，有飞行器要连接通讯。”

左辰：“嗯，连接吧。”

“好的，主人。”

两声之后，通讯连接成功，对面传来诺林夫人的声音：“左辰？安迪呢？我女儿呢？”

女人尖细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担忧，听到还是那个熟悉的母亲，安迪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如果为了杀冈斯，不惜拿自己当诱饵，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母亲。还好看样子不是母亲做的。

“母亲，我没事！”

诺林夫人明显松了口气：“左辰，你想怎样？”

左辰：“我倒想问问你想怎样呢？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诺林夫人：“你不要在这儿挑拨离间了！我怎么可能伤害安迪！”

左辰：“可惜你找来的杀手死了，要不然可以问问他，你到底给他下的什么命令。”

诺林夫人心中一惊，开枪的人确实是她找来的，而且找的还是鼎鼎大名的桑基家族的杀手，没想到竟然被左辰看穿了。

她给杀手的任务指令是：【不惜一切代价，杀掉冈斯和左辰】。

冈斯对安迪的态度她清楚得很。

而自己杀了冈斯的手下，在他的酒里下毒，害得他肺部、气道受损，说话说不了一句就会喘，所以只能蹦字儿；还两次三番从他那里偷钱偷东西，怀孕的时候偷了下一年清洗污染区管道的钱，被冈斯追了好远，但还是偷偷放走了她，垫付清洗了管道。

自己做过那么多坏事，诺林夫人不能保证冈斯不会记恨，但是安迪是无辜的，是他的亲孙女，她敢保证，冈斯在安迪面前肯定会放松警惕，再加上桑基杀手神准的枪法，结果也确实如她料想的一样。

只不过，她的目的还远远不止杀掉冈斯。

她笑了起来，说道：“左辰，你确实很聪明，你说的没错，是我花重金请来的杀手，托你的福，剩下的一半纳拉贝我可以不用付了，足有三千万呢。”

安迪：“母亲，您怎么没有和我说呢？”基地养活这么多人本来就很困难，六千万纳拉贝，几乎是整个基地十年的生活费了。但她无法责怪母亲，因为冈斯杀了她的父亲，无论作为妻子，还是基地的一员，母亲都有理由有权利这么做。

诺林夫人理直气壮地跳过了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安迪，你跟他们在一起，冈斯……确实死了吗？你们在什么位置？”

左辰不由站直了身体，这女人明明看见冈斯中枪……真是谨慎啊。

他有点担忧地看着安迪，如果她说出任何于冈斯不利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输血在通讯过程中停止了，冈斯刚才死灰般的脸色恢复了一些红润，只要等着回城区做手术，应该就会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