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川
胤祉买这把剑纯粹是大圣遗音一个搭头,倒没料到它吹毛立断,当下也很意外,顿时觉得给卖琴人钱少了,当时他见那人仪表不凡,还有救济人家一下念头呢。
胤礽道:“卖琴与这把剑人是什么样子?”
江蓠不由也屏住了呼吸。胤礽忽然抬眼,冷电似目光扫过他脸,一瞬间他觉得似乎心中所有秘密都被看穿,惊后退一步,相思奇怪地看向他,他才急忙收敛所有情绪,胤礽却已经淡淡移开了目光。
胤祉与胤禛都没有注意到这短暂一幕,胤祉描述卖剑男子样子,是个三十多岁落魄男子,胤礽听他说长相,并不是陈慕,又问了几个问题,胤祉尽自己所知都说了出来。周淩不用胤礽吩咐,立刻下去安排人去查探了。江蓠忐忑不安,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看完琴剑,又说了片刻闲话,胤祉迫不及待又拿来一支箫,亲自吹奏,要江蓠唱曲。满京城人都知道诚郡王胤祉近来迷上了江蓠青衣,一有功夫必要去长春园听几折捧场,还时时请人到府里来唱,有贵客时招人去助兴,不请韩相思也必要请江蓠,即使胤礽到也是如此。
他这么捧场,江蓠当然不敢不给面子好好表现,所以即使有些心神不宁,清亮婉转喉音仍是一拍不错地发出,转折自如,优美清新,畅人心怀。
他不愧是自入了长春班就被誉为“韩相思第二”名伶,即使向来不重视声色犬马之娱胤禛也放下茶碗,有些听住了,但他自己却有些走神。
他本来真是只是安徽一个自幼被卖入戏班普通小戏子,十二岁那年却遇上了一个让命运转折人。那个人……
江蓠想起那个人俊美面目与慵懒神情。那时他本来正在惟妙惟肖地模仿班主刻薄神态与声音,同小伙伴们取笑,却无意间被经过后台那个人看见,从此之后他就再也不是命运拿捏在别人手中,任人欺凌人。
他仍然身在乐籍,以戏子身份为掩饰,甚至红遍大江南北,进了京城,可实际上却是一股庞大势力中一个系统头目。最年轻头目。
33 第 33 章
大圣遗音在这里出现,让江蓠很是不安,之前胤礽那一眼,让他更是不安。
江蓠怀疑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这张琴出现是试探。然而虽然自视甚高,理智还是告诉他不可能,他还没有重要到能让皇帝和郡王一起演戏来试探地步。那么,主人那里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让这张琴流落出来?这张琴是主人爱物,甚少离身。
江蓠虽然心神不安,曲子仍然唱优美细腻,与胤祉箫声丝丝入扣,一曲唱罢,连胤禛都不由赞了一句好嗓子。
胤祉知道得自己这位四弟一句赞可是不容易,得意一笑,看向胤礽。胤礽看他这么大人了,还一脸小孩等待夸奖表情,也不由一笑,道:“小三箫也吹愈发好了,雅正幽邃,颇得箫中正韵。”
胤祉不由咧开嘴,又尽力掩饰高兴神情,胤禛和韩相思都不禁莞尔,连心中有鬼江蓠也微露笑意。
胤祉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话题扯到别处:“咳咳,小篱儿再唱一支《游园》,相思同小篱儿对唱,两位金嗓子同开,必定更**醉魄了。台步也走起来,身段也是不能不看。”
韩相思与江蓠领命,站起来走到空地上走起台步,开腔同声唱了起来,如同莺啼燕呖、双鹤齐飞,珠玉交映,更添光彩。这次胤祉没有再伴奏,只是摇头晃脑打着拍子,眯着眼睛跟着哼,享受无比。
哼了一段后他眼睛饶有深意地在江蓠身上遛了一圈,又不着痕迹地瞄了眼胤禛,对胤礽啧啧称赞道:“但凡小旦扮多角儿们多少都免不了有些脂粉气,这位江老板从小儿唱旦角,色艺双绝,十五岁前就红遍大江南北,台下身上却没有一丝脂粉气,倒真是难得。”说完仿佛失言,摸了下鼻子,忙又补充道:“我不是说相思什么,相思柔婉雍容,大家风范,只是不同于江蓠带着书卷气风流婉转罢了,臣弟只是觉得一介伶人,这分书卷气实在难得。”
更难得是,这分带着书卷气风流婉转像极了某个人。
胤礽“嗯”了一声,放下茶碗,平静无波地让暗中留意他神情胤祉失望。
他已经尽力把江蓠往胤礽眼前带了,也确信胤礽不会看不出江蓠举手投足神态性格像极了谁,但让他挫败是胤礽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没有什么坏心,只是觉得胤礽后宫太平静了,简直跟死水一样,没见哪个人趁胤礽意,江蓠很像曾经同胤礽有过一段康熙二十七年探花郎,要是胤礽能瞧上可以恶心永远一本正经四弟一把。
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小小风流罪过罢了,无伤大雅,江蓠很干净,没有陪过什么人,皇兄私生活太乏味了,养个小东西解解闷儿是好事,可惜胤礽不遂他意。
胤礽胤禛当然都不知道他这个打算,他也不知道江蓠真实身份,不然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冒险,让危险因素接近胤礽。
这场小宴表面上看起来仍平静愉悦,没有异样,散后,胤礽回了宫,胤禛也回了自己雍郡王府。
回到宫里,胤礽又信步走进了自己书房中。开阔书房里一架架高大紫檀书架上从顶至底垒着满满书籍卷宗,卷帙浩如烟海。胤礽随手抽出一卷翻看,阅读自己朱笔密密眉批,问道:“公主到哪里去了?”
门口侍立张景出连忙答道:“回皇上话,宁安公主……又出宫去了,还没回来。”
胤礽“嗯”了一声,也不着意。
自从恪靖出嫁之后,他非常纵容宁安,除了强硬要求她学蒙语骑射之外,别什么都不要求,只要她懂礼节,不欺压弱小良善,知道人情世故,就做什么都由着她。
胤礽允许她随时可以出宫,甚至还在西园特地为她拨了一座庭院,作为她夜晚不想回宫时留宿之地。胤礽自己做太子时都没有这么高自由度。
宁安在他纵容下渐渐野起来了,穿了男装满城乱跑,给一间私塾送了束脩,同平民子弟们一起听课,最近还喜欢上了欺负勋贵子弟,并且专拣显赫欺负。让人欣慰是她天生有种政治敏感性,即便欺负人也不是一味骄横不讲理以势压人惹人讨厌,而是很有是非观念,并且极能把握那个度,把人修理了也让人说不出话来,次数多了,在京师里宗室勋戚年岁差不多大小孩圈里居然极有威望。
胤礽对此很欣慰,又有些遗憾,这样资质,如果是个男孩该多好,他就不用再为继承人烦心了。
敢为披心沥胆
不知是因为凶徒们全被捉住,指使的人不知道消息,还是畏惧菱菱的身份、西园的守卫,一路上京紧咬着李笑的凶徒们没有再出现,一夜无话过去。
寅时宫门刚开,菱菱就驾着马车回了宫,到养心殿时胤礽还没有去上朝。由于天色尚早,外面还是漆黑的,养心殿里燃着一盏盏华美的宫灯,内侍正在橘红色的柔和灯光下为胤礽整理冠带。菱菱欢快地扑到父亲怀里去,说起昨天遇到的事情,胤礽听完摸摸她的头发,赞了句“做的不错”,对那个千里迢迢送证物进京为主伸冤的小孩并不关心,却饶有兴致地问起她的身份被学堂里的同窗们知道了,打算怎么办。
菱菱长眉一轩:“该怎么办怎么办!杨先生的学堂里又没规定不准女学生去读书,我课业很好,又没有违反山规,自然是要继续读下去!”
胤礽失笑,赞赏地按了按女儿的肩膀。他最喜欢菱菱的就是她这份心气,自然更不会觉得她女扮男装去同男子上学的行为不对,反而认为此间女子有这份气魄十分难得。菱菱见父亲纵容赞同,更觉理直气壮。
父女俩又说了几句话,上朝的时间到了,张景初进来催,胤礽前去上朝,菱菱也好心情地蹦蹦跳跳出了养心殿,去给太皇太后、皇后请安。
既然父亲对她对那男孩儿的处置没有意见,她就不用再往西园派什么人了,下午谢紫舟回家后侍卫们会直接把李笑送去他府上,后面就不干她什么事了。
谢紫舟这日休沐,难得清闲,本来正在书房里翻看一本闲书,听到下人的通报迎出去,李笑一见面就扑到他脚底下大哭:“谢大人,求你救救我家大人……”
谢紫舟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被他惊了一下才认出他是谁,吃惊道:“笑儿?你怎么了这是?”
李笑在西园一晚洗了澡换了衣服,已不复昨日的狼狈,亡命千里终于见到临危之际主人所说的唯一救星,一路上的担惊受怕委屈都不由宣泄了出来,哭着说起了事情的原因。
谢紫舟扶他站起来,听完他的话后陷入了沉思。
送李笑到谢府来侍卫们送李笑见到正主,听他话也说清楚了,便告辞离去,谢紫舟亲自把他们送出府外。
送完人回到府里,谢紫舟又沉思了片刻,问道:“你说的那些证物在哪里?”
李笑本来一直提着心,李去非交由他带着这些东西进京时曾说过这案子牵扯太大,一般人不会敢接,只有谢紫舟也许例外。李笑虽然不知具体的事情,但当时的状况和这千里亡命也足以让他明白不少了,他害怕谢紫舟也不敢触碰这泥潭,听到这句意味着接下这件事的话,差点又流下眼泪来,忙说了藏东西的地址。谢紫舟很谨慎,亲自带了人同李笑去将证物取了出来。
看过账本上的内容,谢紫舟算彻底明白李去非为什么会被这么对待了,他……他不知是该惊奇李去非还有这么——刚硬有脊梁的一面,还是别的什么。
谢紫舟对李去非这个同乡的印象,原本是很不怎么样的,他父亲拐孤清高到不通世故,他却完全相反,随和到谢紫舟觉得他圆滑虚伪。
同乡同年这么多人,大多数排斥厌恶李去非的人都是因为他的奇葩父亲,李父那张嘴把能得罪的人都往死里得罪完了,但究根揭底,很少是因为李去非本人怎么怎么样而厌恶他,只有谢紫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