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川
康熙三十年四月三十日,老康和胤礽率精兵悍将来到距北京八百余里的多伦诺尔。
“多伦”,蒙古语意思是七,“诺尔”蒙古语意思是泊,就是附近有七个小湖泊的意思。老康和胤礽的军队一来到,布营后就命喀尔喀蒙古部众向皇营移近50里,按万水朝宗、众星捧月之势与内蒙古盟旗帐幕一起,环绕皇营屯列。
这是一个下马威,但喀尔喀部众还指着老康庇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领命。
然后第二件事是派内大臣索额图等传达谕旨,要土谢图汗对杀死札萨克图汗写出认罪书,承认“扰害生灵,实臣等之罪”。将其“认罪书”发给与盟的各部首领,以求取得札萨克图汗弟策妄扎布等的谅解与各部首领的宽容。然后休整一天,第二天,也就是五月初二,会盟才正式开始。
老康这次带胤礽来是有让他在草原各部立威和转移他注意力的意思,胤礽自然明白他的苦心,也并不想真的惹他厌烦,所以虽然仍不忘时不时在眉宇间流露出一丝轻愁,协理他这些事情时照样做的完美无缺,处处符合他的心意,让老康既忧愁又满意,满意他的能力心性,又忧愁他对人伦大欲的厌恶抗拒——爱子处处都好,可这样厌恶性事,以后的子嗣问题怎么办!?
这可是比什么都关紧的!
然而此时这样的情势,却不容他在那件事上投放更多的注意力,他只有时时把儿子带在身边,让他不更清寂下去。胤礽一向孝顺,从不忍做违逆他心意的事,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尽力克制那个倾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没啥内容,都是故事背景,不爱看的童鞋可以跳过
多伦诺尔之会(二)
解决了历史遗留问题,下面的自然就简单多了,主要就是来奔的喀尔喀三部的臣服问题。
这个问题说难很难,因为这三部的人实在太多了,有十多万,还几乎都是能征善战的青壮年部众,老弱病残早在逃亡的路途中被淘汰了,处理稍一不妥当,就会酿成大祸,甚至手腕不得力还会遭他们反噬——不是只有葛尔丹有南下牧马的念头。说不难也不难,他们被葛尔丹一路追逼到这里,早已狼狈不堪,生存都成了问题,稍加抚恤,只要能帮助他们活下去就能让他们感激涕零,收心顺服,这是一个大好时机。
老康皇帝当了这么多年,多少大风大浪都见过了,自然不会错失这个机会,到了多伦诺尔的第二天检阅了自己的军队,第三天就开始正式会盟。
会盟的场所自然仍然是胤礽布置的,怎么好看怎么气魄怎么来。会盟之前他研究过这几个部落的情报,由于这年代的通讯技术不发达,这些游牧民族的人民见识不怎么广,还是很淳朴厚道好糊弄的,加上胤礽准备充分,技术难度并不怎么大。
碧蓝的天空下搭建了一顶标志身份的巨大黄色帐篷作为老康的主场,又在两边搭建几顶紫红色帐篷安置各部来参加会盟的首领与王公贵族,又用各色金银器具、华丽的丝绸毛皮将这些帐篷布置的金碧辉煌,一眼看上去很能震慑住人。胤礽甚至从北京千里迢迢带来了四头象征吉祥安康的大象。
到了会盟的时间,与会的各部落首领王公贵族到齐,向老康行三跪九叩礼,表示臣服,老康先召见了图谢图汗与哲不尊丹巴,双方进行了一个正式表示归顺的仪式,然后将喀尔喀三部重新按内蒙古四十九旗的体制重新编制,接着才召见别的与会首领,然后分别封赏安抚。
召见完后自然是赐宴,胤礽发觉这时代的劳动人民们确实淳朴,就是这些据说已经是贵族的蒙古王公们也十分纯真,他从北京带来的,在他看来只算一般般的、特地为应付眼前这场合表演的杂技班子、木偶戏班子的演出,竟然让绝大多数参加宴会的人看的目瞪口呆,连酒也忘了喝,倒是让胤礽意外了一把。
他注意了一下,整个会场只有哲不尊丹巴还保持着庄重的态度,心中顿时对这次来奔的喀尔喀三部有了点底,与老康对视了一眼。
会盟的第二天,老康和胤礽胤褆带领蒙古各部首领与贵族参观清军的军事演习,在胤礽的有意无意引导下老康很注意火器营,这次来便带来了大炮和火枪队,火炮火枪齐发的场面又把众人震慑了一把,甚至有胆小的首领吓的趴到了地上,每个人都是面无人色。
然后第三天老康又亲自带着两个儿子到了喀尔喀人的营地慰问——没错,在胤礽看来这就是慰问,老康每次停下来跟老年的牧民或者小孩子说话时,胤礽眼前都不由浮现出胡叔叔或者是温爷爷那张和蔼可亲地脸——然后恩赏(捐助?)了三部的牧民大量的生活物资,三部牧民感激涕零。至此,这次会盟的目的可以说是完满结束,接下来两天,就是让目的达成的人们释放狂欢情绪的狂欢日了。
蒙古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豪爽热情民族,狂欢日里自然是歌舞的海洋,男女之防也不甚严重,许多女孩子见人便拉着对歌跳舞,老大胤褆参加人家的篝火晚会,一不留神就被拉走了。
胤礽难得有闲暇,不想去参加篝火晚会,带了侍卫到一个人少的山坡上散步。
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天上的星星亮的似乎伸手可摘。地面上的草有高有矮,矮的只没脚面,高的却有半人高,人一走近,呼啦啦惊起一群宿鸟,各种颜色翅膀都有,很是有趣。
胤礽发觉了,吹口哨召来自己新的爱马月光,翻身上马,故意驱马专向高草丛跑,惊起一群一群的宿鸟惊飞鸣叫,然后在暮色里追逐着那些鸟儿跑,侍卫们见状也忙召来坐骑,紧紧跟上。
五月的夜风低低拂过草原,胤礽追了一会儿鸟,听到远处的篝火人群中传来清丽的笛声,不由笑道:“莫非纳兰大人也被拉去对歌了?”催马转回来路。
循声来到人群外,翻身下马,果见纳兰容若在火堆边吹笛子,周围一大群人端着酒碗载歌载舞,几个衣饰不俗的小姑娘更是紧紧围着他,恨不得贴到他身上,场面热闹的不得了。
胤礽记得自己走的时候这里被围的是胤褆,现在又换成了容若,暗自好笑,猜测老大是怎么脱身的,一行醉醺醺的人忽然粗鲁地从他们旁边挤过去,嘴里用蒙语说道:“让开让开!让大爷看看是谁吹的好笛……”其中一人差点推搡到胤礽身上。
胤礽的侍卫们当然不可能让这种情况发生,眼疾手快地把那人挡到了一边,那人脚下一踉跄,与前面的几个同伴撞成了一团,将头领也撞了一下。
这一行人领头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醉眼迷离,怀里抱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本来大怒回头,看见胤礽眼一下子直了,伸手就向胤礽的脸上摸来,口齿不清道:“哪里来的美人?……”
胤礽的侍卫一脚将他踢的滚倒在地,斥道:“大胆!”
那少年只觉的腿骨咔吧一声似乎断了,惨嚎一声痛的在地上打滚,酒意全醒了,眼泪鼻涕抹了一脸。他的跟班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叫骂着抽出腰刀要往前冲,嘴里嚷着:“什么人不要命了!?敢打我们喀喇沁部的二王子……”
喀喇沁,那是内蒙古四十九旗除了科尔沁之外最大的部落。
胤礽皱起了眉头。
侍卫们三下五除二将这班醉汉制住,拧到一边,胤礽淡淡道:“找个空帐篷让他们醒醒酒,好好清醒清醒。”
侍卫们应“是”,将还在打滚的二王子也拖到一边。
喧嚣的歌舞人群经过这个风波都安静下来了,人人都看着胤礽,之前的气氛风流云散。纳兰容若上前行礼道:“殿下。”胤礽的兴致被搅没了,点点头,径自离去,留下一干没有见过他的人议论猜测他的身份。
骑着月光再次离开人群,胤礽在夜风里站了一会儿,回到大营,正要进帐篷,一个人叫住了他:“二弟!”是胤褆。
胤礽回头,微笑:“大哥。”
胤褆也微笑,不过胤礽能看出那个是看好戏的笑,道:“二弟,杜陵郡王有事求见你。”说着微微侧了侧身,身后转出一个三四十岁的蒙古王公来。
那王公匍匐下跪向胤礽行礼道:“殿下,小王扎什来向您请罪!”
胤礽微惊,想起杜陵郡王是喀喇沁部的首领,他刚刚整治的那个醉鬼的父亲,才明白过来他请的什么罪。
胤褆笑微微道:“二弟,不知那二王子是怎么冒犯了你,只是看在郡王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他吧。”
胤礽看了胤褆一眼,上前扶起那郡王和声道:“郡王请起,从祖母那里算来,你还是我的长辈,不必行如此大礼。令郎也没有做什么事,只是喝醉了,我教人带他下去醒醒酒罢了,郡王这是请的哪门子罪?”
杜陵郡王虽然长的一脸蒙古人的憨厚像,但当然不是真的像他的长相一样憨厚不转弯,知道胤礽这么说是并没有怪罪的样子,只是给他家儿子一个教训,当下感激地深深鞠躬道:“是,多谢殿下宽宏。”
胤礽道:“明天他酒醒了我就会叫他回去,郡王放心。”又微笑道,“不过郡王也得看着让他少吃些酒,冲撞了我不打紧,我知道他是无心的,要是再惹出别的事呢,这几天可是出不得事的。”
杜陵郡王听到提点意味甚浓的几句话,更加感激,连连点头道:“小王懂的,明天劣子酒醒后我一定会严加管教。”然后谢了又谢,才拜别胤礽与胤褆,告退了。
看着他走远,胤褆似讥似笑道:“二弟真是好气度。”
胤礽听他这么说,知道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一语双关道:“比不上大哥古道热肠。”
第 55 章
这小孩自小就找他毛病,他已经忍的够了,老康似有若无的放纵这孩子,固然是因为父子天性,更是为了磨练他这个继承人的心胸和手腕,这么多年的忍让,他的心胸已经表现的足够,以后该表现一下手腕了——不能老让人这么在老虎头上蹭痒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