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南栀栀
刘全没开口,只用那种不明的又夹着些许意外的眼神看着宁年,一时间空气更闷了,到宁年一滴汗水顺着额头滴落进眼睛里时眼睫颤动的厉害,才有笑声响起。
从一开始低声的笑,到后来越发大声,像是听见什么有趣的事,刘全笑的开心极了,只是从头到尾视线都如毒舌般锁死宁年。
“你算哪根葱,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的施舍我?”刘全终于笑够了,他倾身向前,在宁年试图躲开时,掐住他下巴,像过去记忆力无数次那样,在宁年脸上不轻不重的拍,然后俯下身,凑近宁年耳边,说:“你真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把我送进监狱,背后搞我的阴险小人是谁吗?”
宁年瞬间如坠冰窖,他恐惧的试图往后,椅子“刺啦”一声尖锐的响,仍是挣不开刘全收紧的在他下颚掐出大片深红的手。
“话说你那男朋友是不是真眼神不好啊,还是你这张脸太具有迷惑性了?”刘全冷笑,毒蛇终于吐出信子,“宁年,你不仅是个小偷,还是个心机深只会藏在别人身后的懦夫,你觉得你的弥补够了?他差一点就死了,因为你。”
刘全松手时,宁年眼里只剩一片空洞。
“你知道?”他整个人在抖,手心的疼此刻都没了感觉,大脑无法思考。
“是。”刘全笑了声,“你说我当时如果失手杀了他,那你就是间接的杀人犯?”
宁年那会拒绝了再和几个人一块偷后,日子回到了一开始,甚至于比一开始更糟,有视频在刘全手上,他不敢离开更不敢惹怒刘全,可刘全赌瘾越发的大,他本来每个月挣不多的工资全被拿走,更是永远没了离开的希望。
没钱,挨打,宁年都忍了,到刘全跟着那堆人混,开始沾上毒品。
刘全吸没吸他不知道,可当刘全一次喝醉,狭窄的阁楼里,拿出让他十分恐惧的东西,说要让他上瘾时,宁年第一次由心底而发的恐惧,那一刻他知道他得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他找准了机会,偷了常来店里的工人手头的钱,整整两年的工资,厚厚一大摞,刘全他们从来不会偷这么多,因为势必会闹大,他把钱藏在刘全床底,找人告诉了工人,让他报警。
因为他害怕要是他报了警,失败后会面对刘全怎样的报复,所以只能让工人去,只是宁年怎么也没想到,工人没报警,而是先找了刘全。
那天他还在阁楼宿舍,听见警笛声刺耳的尖鸣,他便再没见过刘全,只是隐约从其他人口中知道经过,刘全并不承认偷了钱,工人恼怒下口头不干净,惹怒了刘全,到处都是血,救护车和警车一道来。
而宁年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刘全的妈是干那种活,死在男人床上,而刘全更是从不知道亲爸是谁。
“你到底想要什么?”宁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刘全从桌上取走了那张卡,脸上讥讽很深,“没想好,先这么多吧。”
他把卡塞进口袋时,宁年拽住了他的手腕,一字一句重复,:“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真想知道?”刘全笑了下,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他说:“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可我想让你什么都没有。”
“.....”
“我说过的,你本来就不配得到任何东西,你凭什么拥有这一切?你自私,懦弱,胆小,除了你这张脸,你还有什么可取的地方?”他轻声道:“你最会装了,看着天真单纯,背地里是会咬人的狼,但有一点你说得对,两败俱伤没意思,你满足我,我自然会替你守住秘密,守住你偷来的本来就不配得到的爱。”
宁年没松手,力气攥着很紧。
“下次是什么时候?”他问。
刘全又笑,“看我心情。”
“....可我拿不出更多了。”宁年声音很轻,像是耗尽最后点力气。
刘全近乎冷酷,“你没有,你男人有啊。”
手心里的血渗的厉害,模糊了宁年眼前的一切,只剩鲜红的艳色,他在混沌中问:“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宁年从来不明白,为什么从以前到现在,刘全都不肯放过他。
“我给了我可以给的所有了,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多,为什么?”宁年眼神直勾勾的麻木看向面前的人,漂亮的眼睛里没了一点光彩。
刘全低下头,直视宁年,缓缓说道:“你这双眼睛,像极了她。”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把你的眼睛挖下来。”刘全的声音冷到极致,“宁年,我说过,你天生命贱,兜兜转转,还不是碰到我了?”
“...是。”宁年的声音足足好一阵才响起,他看着刘全,说:“所以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酒瓶炸开的声音成了此刻炎热宁年却如坠冰窖一般的内心世界里唯一的声音,刘全额头缓缓淌下鲜血,染红了视线。
血流的很快,到整张脸都布满可怕的红,宁年的手在颤抖,剩下的半个酒瓶一松,摔落在地上。
刘全在笑,笑声几近癫狂。
“那就一起死啊,宁年,我们一起死。”
宁年人生中第一次反击,第一次不在懦弱胆小,他恨极了刘全,恨到想让他去死,刘全在耍他,会夺走他现在有的一切,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失去的恐惧几乎让他窒息。
在刘全拳头落在他身上,宁年像是被拉回了那时候的噩梦里,也是这样的,无助,狼狈,疼痛,可他闭上眼,忍着疼,桌子被翻到在地,牙齿啃在肉上,有咸腥的鲜血味。
宁年咬的狠,很快皮肉裂开,直到太阳穴被手肘撞上,视线出现成片的黑,他被按倒在地上,刘全森寒的眼睛和噩梦中的可怖模样无数次重叠,宁年哪都疼,疼到没力气抬起胳膊,在酒瓶砸到他脑袋前,紧闭上了眼。
他认命了,就这样吧。
身上的压力却骤然一松,酒瓶迟迟没有砸下,到一声重物沉沉的落地,刘全的咒骂声响起,宁年晕眩的大脑缓缓清醒,睁眼看清熟悉的身影。
季迟栩拳头砸在了刘全身上,染满了血。
到林洛从后头冲过来扶住他,话里炸开的哭腔让宁年脑袋嗡嗡的疼。
“哥,你别打了,宁年流了好多血。”
宁年视线里最后出现的,是季迟栩冰冷发沉的脸上,那双透着从未有过的慌乱眼眸。
....
第80章
你就算要死,也只能和我殉情
宁年睁开眼的时候, 只感觉浑身都疼,眼前是一片白,鼻尖浓烈的消毒水味道。
他一时间有些发怔, 记忆断了片,到房门被推开“吱呀”声轻响,转过头去,和季迟栩幽深的眸光撞在一起。
空气安静下来, 季迟栩脚步停下,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沉默的对视。
宁年眼神闪躲开低下头, 季迟栩才迈动脚步, 在病床边上坐下。
没人说话, 房间里很安静, 到宁年手被握住,才茫然地望过去,季迟栩一点点撑开他无意识握紧的拳心, 看见回血的针头时,按响病床前的呼叫铃。
很快有护士敲门进来, 替宁年拔了针,重新在另一只手扎针输液。
宁年讨厌打吊针,可这会只安安静静的看着护士动作,甚至于希望这一刻能漫长些,护士打完针,交代一句,门被轻掩上, 沉默再次笼罩整个房间。
季迟栩不开口, 宁年也早已经没了勇气去主动。
到漫长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压垮神经时,季迟栩站起身的动作,宁年下意识去拽住他的手,在沉郁的眸光中,小声又难过的说:“季迟栩,我好疼。”
季迟栩没走,却也没更多的话,到林洛过来时,人才短暂的离开。
“你不用担心啦,那个人渣的事,我哥都解决好了。”
林洛坐在床边拿刀削橙子,沾的满手黏腻,终究还是忍不住,“不是我说你啊,你这次完蛋了,我哥那是气死了。”
宁年一直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这是那家私人医院,环境安静清幽,到林洛提起季迟栩,他才默默地转回头,一双眼睛很红,脸颊上好几处擦伤。
“他都知道了?”宁年嗓音很哑,心里其实有答案。
林洛呼出口气,“知道。”
宁年眼神黯淡下来,“嗯。”
所以季迟栩的态度不奇怪,看他的眼神很冷,冷到没有温度,季迟栩从来都没这么看过他。
林洛把橙子剥好塞进自己嘴里,憋着闷着难受,还是没忍住说:“你到底知道我哥为什么生气吗?”
“他不是生气。”宁年小声说,像是在告诉自己,“ 他就是不想要我了。”
林洛一口嚼爆橙子,被酸甜的汁水呛的咳嗽,口气躁起来,“真是艹了,要是我哥听见你这话,你...我跟你没话说了,你太让我无语了。”
宁年茫然的看过去。
“你觉得我哥怎么能那么巧出现在那?”林洛抓了抓头发,“不是,你自己几斤几两啊,你跟那种人干架?再不济你叫上我啊,你自己去?你带狗去都比你自己去强,要不是我们赶的及时,你都不怕万一你给打死。”
后面的话宁年没怎么听进去,只听清前面的,眼里闪了下,“什么?”
“从你跟凌圻借钱的时候,我哥就全知道了。”林洛索性全说了,“就你那种状态,我哥怎么可能放心,找人一查,细节不知道,但也八九不离十,从你搬过去的第一天,他就等着你什么时候想通和他坦诚,谁能想到你他妈自己一个脆皮去送啊?”
林洛都爆了粗口,把剩下的橙子塞进嘴,爆出汁水。
宁年这回足足迟钝了好半天,眼底才有神采一点点溢出来,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住在季迟栩那的每一晚,季迟栩抱着他,说的每句“我爱你”都是在告诉他,不在意他的过去,希望他坦诚?
而他却错过了那么多,那么多次?
....
宁年身上的伤很多都是皮外伤,除了肚子上一脚比较严重外,季迟栩赶到的及时,酒瓶子没砸下来之后的一切算是避免。
他在第四天就出院,被季迟栩带回了家。
林洛得上班,只两个人,车里全程一片安静。
季迟栩几天来就没怎么搭理过他,虽然说话倒是也理,吃饭喂水照顾的也体贴,但就是没笑过,甚至于很多时候眼神都不愿意分他一个。
宁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花了几天时间消化季迟栩一早就知道这件事,反复回想他住过去的一个月里季迟栩每次的暗示,确实一切有迹可循,而这么想着想着,心里那股慌乱不安才慢慢平静下来。
只要季迟栩别不要他,他就什么都不怕。
车子到地下车库熄火,宁年解开安全带,在季迟栩准备下车时,赶紧喊了声。
季迟栩转过身,一如既往地冷淡。
“我耳朵后面有点疼。”宁年委屈都不敢委屈,“你能帮我看看吗?”
他侧过身,感受覆在他脖子后面那片区域的手烫的吓人,季迟栩离他很近,只需要一偏头....
季迟栩:“.....”
宁年偷亲成功,等着说两句软话哄一哄,就看季迟栩脸色沉下来,很深的看他一眼,移开距离从驾驶座下了车。
宁年:“.....”
之后两天季迟栩早出晚归,林姨又成了照护宁年的对象。
林洛是在周末过来的,陪宁年解闷,顺带告知案件进展情况,刘全在当天就进了局子里,显然也再没能出来,除了勒索威胁,刘全近些年还有不少案底,季迟栩动了些关系,没个十年以上是出不来,至于之后的事,之后有的是办法。
“嗯。”宁年垂下眼,眸中情绪看不清楚,他几秒后抬起头时,脸上只剩明显苦恼,“怎么办,我哄不好季迟栩了。”
“该。”林洛对此完全没一点同情。
宁年犹豫一阵,又说:“林洛,你知道这些...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差劲吗,以后会防着我吗?”
“不会啊,你想什么呢?我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这就够了。”林洛特无语。
他或许不是特别清楚宁年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宁年并没做出什么特别特别坏的事,这和人的本质是有关系的,所以哪怕经历过不好的黑暗的,仍旧是现在这样单纯热心。
宁年有点感动,不争气的眼眶红了,林洛头大。
“你可别哭,有哭的力气你对我哥去哭吧,我怕。”林洛受不了宁年这样,抖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哄我哥吧,本来其实没多大的事,搞成现在这样,我看你就是小时候被那个刘全洗脑被pua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