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蜜秋
沈原僵了一瞬,脊背冒汗:“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老板,我当然跟您是一起的。”
“报告有没有威胁,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他们说了算,只有一种威胁不算是威胁,就是根本不存在!”利江澎说:“你要是做不到这一点,以后就不用再出现了。”
“是,”沈原惶恐点头:“我也是准备这么做的,您放心。”
澄江医科大的爆炸案震惊了全市,温遇河被送去抢救时很快验明了身份,随同的警方又通知了槐金巷司法所,秋焰接到电话,夜里一点开车横穿整座城市,出现在急诊抢救室外。
接到电话的时候简直难以置信,他亲自做的安排,求爷爷告奶奶给温遇河弄来了一个旁听资格,把他送回到原本他应该走的正路上去,怎么,竟然给他送去了一场爆炸?
半夜的抢救室外已经来了许多人,医科大的领导,还有两个警察,领导们都皱着眉头在讨论到底是什么引起的爆炸,究竟是自发性的,还是外来的人为破坏。
秋焰听了一会,这是目前还无法得出结论的事情,他跟警察自报了身份,然后问:“刚刚你们去现场有没有发现什么?”
其中一个警察说:“现在才封锁现场开始调查,什么原因都还不清楚,还不能下结论。”
秋焰又问:“人怎么样?还好吗?”
警察说:“一个伤得重一点,一个轻一点,应该只是皮外伤。”
秋焰有些着急:“到底哪个重一点哪个轻一点?”
“男的重一些,他距离爆炸非常近,估计身体内脏、眼睛都会有伤,女的好一些,离得远,应该很快能出来。”
秋焰顿时一颗心揪起来。
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个人被推了出来,旁边的校领导都围了过去,秋焰起身看应该是季颜,她戴着氧气面罩,身上局部缠上了绷带,医生说她没事,只是爆炸的震荡气流太大,现在还处于晕眩中,应该很快能醒过来。
她被推进病房,其中一个警察跟了过去。
只剩下秋焰和另一个警察留在抢救室外。
一等就是三个多钟头,知道凌晨四点多温遇河才被推了出来,一旁的警察已经疲惫不堪,秋焰奔过去,看到温遇河的双眼被缠上了绷带,胸口也是,他一惊,问医生到底怎么回事。
医生摘下口罩说:“他的双眼被强光灼伤,后续要看恢复情况,情况好能恢复大部分视力,情况不好有可能会看不见。”
秋焰呆了呆:“概率是多大?”
医生说:“很难讲,毕竟是器质性损伤,眼睛这种器官十分脆弱,刚刚做的手术,用的药都无法让器官完全恢复成受伤前的状态,只能尽力。”
秋焰觉得这些事来得太突然了,温遇河一个要当医生,要做精细检验的人,怎么能以后看不见呢?
医生安慰他:“除了眼睛,其他胸腹部的震荡损伤倒是都可以修复的,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不过,”医生似乎也有点后怕:“他也真是幸运,要是离爆炸的位置再近一点,很可能直接当场就没了。”
因为是特殊状况,季颜和温遇河都住在单人病房,并且每间病房都有警察把守,警察说他等着温遇河醒来给他做笔录,要是他这一时半会还醒不来,到早上八点他会跟人交班,到时候换他同事再过来。
秋焰担心安全问题,问:“这场爆炸如果是人为蓄意的,那受害人的安全现在应该成问题吧?警方是不是应该加强人手做好保护?”
警察点头:“那肯定会的,不过现在警力也真的有限,要调查案件又要保护受害人,最多只能一间病房派驻一个,就在门外守着。”
秋焰点头,他心里并不认为这场爆炸像刚刚那群校领导说的那样,可能是人为仪器操作失误,或是实验室的化学实验出了岔子才导致。
受害人是温遇河,这爆炸是奔着要他的命去的。
他到底是惹到了什么人啊?
秋焰心里有许多疑问,又记起在羡青山那次,温遇河红着眼眶质问周斐秦海双,为什么绑匪一开始进屋就要拿着刀要杀他。
警察都说他疯了,你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穷学生,谁要杀你啊?你有什么值得别人来杀的?杀了你能得到什么?
没有人相信温遇河,但此时的秋焰却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他突然觉得温遇河是对的。
秋焰在病房里加了一张陪护床,才躺下去不到一个小时,盛淮南和孟平就都过来了,温遇河还没醒,秋焰把他知道的情况跟两位领导汇报了下,两人先走,让秋焰最近就专心处理好温遇河的事情。
这一夜的事情纷繁杂乱,睡眠被扰得七零八碎,秋焰是再也睡不着了,他坐在床边看蒙着眼吊着水的温遇河,感觉到了“命运多舛”四个字的实体。
接触这么久,他已经很清楚,眼前的人并不是恶人,也不是什么他一开始以为的恋尸变态,而是个可怜人。
这话他永远也不会当着温遇河的面说,这人铁骨铮铮,最不需要别人可怜他,平日里的做派行径也根本搭不上“可怜”二字,但秋焰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仿佛看穿了温遇河的真面目。
他真可怜。
凭一己之力去寻求所谓的真相,又孤,又勇。
秋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感慨万千了,除了可怜之外,心中还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佩服。
第41章 无比倒霉的温遇河的一生
对温遇河的感觉又更复杂了一些,但秋焰却觉得这是好事,相比三四个月前他对着这人的报告完全无法下笔,现在他觉得自己多少算是有点了解了。
温遇河那对一切都无所谓的表象底下,尽是固执,秋焰看清这一抹底色之后,突然觉得跟他的距离近了许多。
而温遇河无知无觉,还昏迷着。
早上八点医生来查过一次房,检查了下温遇河的各项生命指征,说都还正常,应该再过一会就能醒了。
医生刚走,换班的警察过来了,秋焰一看,竟还是认识的,上次在羡青山见过的刑警周斐秦海双。
两人见到秋焰倒没意外,说:“昨儿夜里过来的同事查到温遇河身份的时候,我们就猜今天一准会见到你。”
秋焰看了看还没醒的人,问道:“现在调查有些眉目了吗?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周斐说:“才开始做物证分析,还没有明确的结果,同事们也调取了楼道和实验室的监控看,初步分析不是操作仪器失误的原因,存在外来破坏因素的可能。”
“也就是人为制造的恐怖爆炸?”
周斐比较严谨:“现在都是只是可能啊,具体的我们也目前也不方便对外说,调查到一定阶段会公布的。”
秋焰点点头,心情有些滞郁。
温遇河醒了,头和脚同时动了动,秋焰马上觉察到,叫了医生过来。
再次检查了一遍,医生问他自己感觉如何,温遇河反应十分迟缓,哑着嗓子说:“还行。”又问:“我是不是瞎了?”
医生还没开口,秋焰抢先道:“说什么呢,只是被强光刺激了下,手术都做过了,没事的。”
跟着医生也解释了几句,需要看后续的恢复情况,视力有可能没办法恢复到以前,失明的可能性也有,但不要过分悲观。
温遇河的脸色看不到表情,只轻声说“知道了”。
秦海双拖了把椅子坐到床头,问他:“温遇河,我们是市公安局的刑警周斐秦海双,上次见过的,你现在可以跟我们做个笔录吗?”
秋焰有些担心现在温遇河的体力行不行,以及刚从爆炸和麻醉中醒过来的头脑是不是足够清醒,但温遇河已经开口,但先问的季颜:“季老师还好吗?她怎么样了?”
秋焰说:“她还好,昏迷了一阵,有些皮外轻伤,现在在另一间病房,有警察把守。”
温遇河怔了一会,这才跟警察说:“可以,你们问吧。”
一开始的问题都是常规程序,爆炸的具体时间,昨天从进实验室到爆炸期间温遇河和季颜的具体行动轨迹,温遇河都一一详述,但关于爆炸的一刻,他说一切看起来跟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爆炸时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会发生。
就笔录记述来看,温遇河所知晓的,并不会比公安局调查分析的更多,而在关于爆炸原因上,秦海双问:“爆炸发生的原因我们会从多方面去分析,但涉及到跟你相关的,我们想问一下,季颜老师在实验室工作了这么多年,从没有过什么岔子,有没有可能这起爆炸就是针对你的?”
秋焰旁听着,觉得这是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温遇河的嘴角勾了勾,似在浅笑,反问道:“是吗?有什么证据吗?”
秦海双楞了下:“现在在调查,不就是在取证?要有证据了我还来录什么笔录啊?”
温遇河淡淡说:“我一个无名之卒,穷学生,假释犯,有什么值得别人这么大动干戈来杀我?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杀了我又能得到什么?”
秋焰算是看明白了,温遇河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些话都是秦海双和周斐曾经对他讲过的,现在被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挺记仇啊……
两个警察也回过味来,两人互视一眼,秦海双把笔录本一扔就要发作,周斐脾气温和一点,把秦海双拉开,坐到床头前跟温遇河说:“一码归一码,你之前说的情况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调查显示的事实又和你的描述不符,我们不相信是很正常的,但现在这件事性质不一样,你是直接受害人,需要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可以吗?”
温遇河看不见表情,简洁地说:“可以。”
周斐问:“你好好回忆下,你有没有什么仇人?直接的,间接的,有可能的都想一想。”
温遇河沉默了半晌,似认真思索,然后说:“仇人啊……我长这么大,得罪过最厉害的人应该就是陆检了吧?这也都是最近的事,跟这起事故的时间也能对得上……”
秦海双一瞪眼:“陆检?哪个陆检?检察官?”
秋焰都呆住了,难以置信:“陆辞???”
温遇河的嘴角又露出一抹笑意:“是啊,忘了,我的社矫官可以作证,我最近的确是得罪了陆检察官,得罪的还不轻呢。”
秋焰原本认真地想陆辞到底有没有这么发癫到丧心病狂来搞这么大一出爆炸案,看到温遇河的表情突然醒悟过来,这人,还特么在记仇!
他没好气地说:“温遇河,你有病没病?你是不是脑子被撞了还不清醒?你跟陆辞那点摩擦他犯得着来搞这么一出?一个公职人员知法犯法,还这么高调?你少乱攀扯。”
温遇河被怼了一通也不生气:“我只是就事论事啊,警官问我有没有仇家,那所有有可能的我都要列出来嘛。”
秋焰觉得这人一定是被撞傻了,前脚差点被炸得五马分尸,后脚抢回来一条命竟然还有心思在这儿算这些鸡毛蒜皮的账?
秦海双直接怒了:“温遇河,叫你配合调查也是为了你自己好!你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东扯西扯浪费时间,那咱们也甭费劲从你身上查了!”
温遇河没说话,脸上又回到面无表情的样子,过了会,说:“那麻烦你们帮忙查一个叫温庆的人吧,是个通缉犯。”
秋焰又是一怔,周斐做笔录的手一顿,问道:“这人跟你什么关系?”
温遇河缓缓说:“他是我父亲,亲生父亲。”
父亲……秋焰脑中快速运转,当初拿到的那份温遇河的档案,父亲一栏是空白的,他说他父亲跟母亲没有结婚,父亲后来失踪。
温遇河说:“我怀疑……只是怀疑,是不是我父亲的仇家在对付我,所以,请你们帮忙查下温庆现在的下落。”
周斐说:“可以,如果是通缉犯的话,回去我们上内部网查下就能清楚,现在你把你知晓的关于温庆的事情跟我们仔细交代下。”
温遇河的头很轻微地朝向秋焰的方向偏了偏,秋焰感应到什么,问道:“我不能听?”
秦海双说:“小秋是你的社矫官,你的一切事物他都有知情权。”
温遇河无奈道:“那行吧。”
他躺着缓缓讲述:“我最后一次见我父亲是在10岁,以后直到现在,再也没见过。”
周斐问:“你10岁那年发生了什么?”
温遇河说:“我对他的记忆并不多,那年我记得是夏天,一天,警察突然冲进我家里,把家里团团包围住,问我和我妈温庆在哪里,可惜警察来晚了,他们来前半个小时,我爸回来过一趟,然后走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然后警察对我妈讲了温庆是通缉犯的事情,我妈也被冠上了窝藏通缉犯的罪名,当天被带走,但很快被放出来,因为证实她对这一切毫无所知,而且她和温庆并没有领过证,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从那时候起,温庆这个名字就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信息。”
秋焰刚刚才觉得温遇河此人命途多舛,现在觉得,似乎从一出生,他就开始了“无比倒霉的温遇河的一生”。
第42章 还能享受这待遇?
周斐和秦海双走了,换了个小警察守在病房外。
虽然秋焰感觉这保护力度稍嫌不够,但大白天的,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安全,加上他自己也还留在了病房,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