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云也退
“因为我没有同意。”怀烟说。
贺忘沉默几秒:“那你要怎样才能同意?”
“怎样都不同意。”怀烟用力一拉领带,终于把这尊不动如山的雕像拉得身形偏了偏,大概只有几厘米的偏差,但也是长足的进步。
怀烟掷地有声地下了判断:“混蛋。”
贺忘:“……”
就此一事,回去的路上,贺忘一直在试图解除“混蛋”的称谓,可是没什么用,怀烟理都不理,贺忘无可奈何,正思考着要怎么改换策略,怀烟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你就只有脸受伤了吗?”
贺忘微不可察地一僵。
“你那天和池照明明打得很厉害。”
就以贺忘和池照互相都想置对方于死地的暴戾,哪怕贺忘再强,也不可能只受了脸上那么一点小伤。
怀烟盯着他,就要解开他的衣服检查。
贺忘不轻不重地按住了他的手,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怀烟冷笑,挥开他的手,动作利落地解开他的纽扣。
气温还是低,冬天还没有完全离开,贺忘穿的衣服却没有多几件,剪裁得体的西装外只多了一件黑色长大衣。
也就是说,他的衣服真的很好解开。
怀烟解完了衬衫纽扣,看到了他腰腹位置的淤青,占地面积宽广,几乎要盖住了线条分明的腹肌,颜色还是深到吓人。
怀烟咬了咬唇,又重重给了贺忘一拳,再度下定论:“骗子。”
贺忘:“……”
怀烟这一拳的杀伤力基本为零,而且他发现贺忘腹肌不知道什么时候绷得死硬,他给了贺忘一下,贺忘没反应,反而是他手疼了,仿佛是打上了一堵铜墙铁壁。
怀烟气死了,又委屈死了,又咬了贺忘一口。
贺忘:“……”
贺忘还是没说话,却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不该产生的反应。
怀烟感觉到了,难以置信地瞥他一眼,从他身上挪了下来:“你怎么这么变态?”
贺忘安静好一会,垂眸缓缓扣上纽扣,低哑地说:“我控制不了,殿下。”
以他现在的表情,继续说下去还不知道他会给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答案来,怀烟不准备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讨论,果断转移话题:“你又骗我。”
“殿下,”贺忘轻声说,“不解开衣服,这些伤是看不见的。”
这句话很平静,话里的意思却很危险。
仔细想想,他一直都是危险的,只是怀烟以前没有感觉到,也可以说是忽视了。
贺忘的攻击性其实很强,强到难以预估的地步,就像他说的,他会想把怀烟身边的人推开,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在怀烟一无所知的时候。
怀烟也是现在才发现,他用“推”这个字实在太轻了。
天池集团旗下有一家很著名的珠宝品牌,也有自己的钻石矿,贺忘明面上收购天池的矿场,又炸了矿场,人为造出了一场“意外事故”,让池照不得不飞去处理。
池照飞过去才知道被骗了,但又被控制着,根本回不来。
这只野兽是没有什么东西能束缚住他的,以他所处的位置,和他接受过的教育,他会对很多观念都很淡薄。
这也不是“推”这个字可以解释的事情。
怀烟问:“看不见,就能当做没有吗?”
不待贺忘回答,怀烟又怒气冲冲地抓起抱枕,砸到了他脸上:“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贺忘,你一直在骗我,你只是装出了会让我喜欢的样子,就连现在也是。”
抱枕砸乱了贺忘几缕头发,他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我不和你玩了,停车!”怀烟按下隔音板,对司机说了一句,这段时间以来,司机是亲眼看着贺总对他有多百依百顺,哪怕感觉到了他和贺总之间不对劲的气氛,也下意识听了他的话,靠近路边准备停车。
但让司机没想到的是,下一秒,贺总开口了:“继续开。”
司机一愣,踩在刹车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随即,隔音板又重新升起,隔绝了车后的声音。
贺忘强硬地按住了怀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只是按住了他,然后把他圈了起来,似乎想让他哪里也没办法去。
贺忘的声音近在咫尺:“我错了,我道歉。”
怀烟固执地转过头,不想看他了。
“对不起,殿下。”贺忘握住他的下巴,又很轻柔地把他的脸转了回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如果订婚之前,池照也出现在你面前,我和他,你会选择谁?”
怀烟一愣,没有立刻回答。
他没有做过这样的设想,如果真的这么设想,他肯定不会选择池照,然后他也会因为池照的出现而生气,他一生气,他会谁都不选,直接拒绝和某个人订婚的想法。
……这样的话,他也不再会和贺忘产生联系了。
贺忘对他来说,依然只会是一个幼年时见过寥寥几面的……陌生人。
无论他们是不是一同出现,答案都是一样的。
贺忘似乎猜到了他的答案,神色很平静,目光还能称得上是温柔。
“我想要你,殿下。”
尽管那时候的贺忘根本不理解这种情绪,没办法定义,可他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要怀烟,为此不惜一切,任何有可能成为他阻碍的东西都会被他清除。
贺忘俯身,吻了吻怀烟的唇角。
怀烟神色有些迷惘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忘了推开他,还是不打算推开他,就让他很顺利地完成了这个亲吻。
“我的筹码太少,我只能这么做,让你选择我。”
“……”
怀烟难得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这个设想,和贺忘的回答都给了他一定程度上的震撼,让他的大脑短暂停止了运转。
贺忘声音更低,听不出来情绪:“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没有那么愚钝,殿下。”
“我也知道,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会后悔。”
第48章 巧合
◎不想让他离开◎
巡演时间如期而至,怀烟飞往了下一站演唱会地址。
他在国内还有六站,国外九站,总共要花小半年的时间,等这一轮巡演结束,时间也到了夏天。
这一站所在地是个发展还不错的二线城市,有一些很出名的风景和博物馆。飞机头等舱里,怀烟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介绍当地风土人情的杂志,打算演出结束后去逛逛散散心,然而那些琳琅满目的图片和文字一个都没被他看进去。
他叹了声气,转过头,看向窗外,飞机上的窗户只有那么点大,狭窄的条框外又是无边无际的天空,看不见云,只能看得到漫无边际的蓝。
蓝色铺满了他的视野,似乎可以涤荡所有尘世间的哀愁。
怀烟出神地看了很久。
他静下来的时候,会有一种很难以言喻的气质,看着他在眼前,却又有种间隔遥远无法触碰的错觉。
连丁佳怡都不知道能不能和他说话。
他很少遮掩自己的情绪,无论是在镜头前还是在生活里,他很漂亮,可他的刺也是谁都能看得到的,有不少人对他的性格恨之入骨,每天咬牙切齿地流窜在所有提到他的地方辱骂他怎么还不糊。
丁佳怡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心态,人嘛,大多数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自我的眼界和心胸越狭窄,越无法忍耐别人获得的成功,一定要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地抹黑别人,将别人的成功当做投机取巧,把别人的一举一动都冠上心计深沉的名号,刻苦挖掘开发出每个值得被批判的点,如果实在没有那就自己凭空捏造,再得意洋洋宣传,仿佛这样,就能将别人贬低得一文不值,就能将所有喜欢他的人一同打进尘埃里,证明自己是有多清醒理智卓尔不群。
可是这个世界上,喜欢他的人却是更多。
无论在哪里,都有庞大的骑士团为他摇旗呐喊,冲锋陷阵。
怀烟不遮掩,可也没有这么长时间的心情不佳过,因为他得到的爱太多了,和他收获的爱比起来,那些毫无理智的诋毁和攻击都可以被略过,创作里的困难和挫折也都可以翻越,很少有什么能困扰他。
而他现在又是真切地在被什么东西困扰着。
丁佳怡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他那个冷淡寡言的未婚夫。
贺忘和怀烟大多时候是独处,丁佳怡看不到更多,但也能够从不经意间看到的场景感觉得到,贺忘对他到底有多喜欢。
贺忘已经有几天没出现了,他是瑰译总裁,忙起来会顾及不到怀烟好像也很正常,可是丁佳怡直觉,他不是因为这种理由不出现的。
上次丁佳怡还猜他们是吵架了,这次丁佳怡大概琢磨出了一点,他们之间的确出了问题,而根源在于怀烟。
两个人的感情终究是私事,丁佳怡不会去追问,可是她很关心怀烟的状态。
怀烟已经受到影响了,这是以前的丁佳怡难以想象的事情。
她想了想,从背包里翻出几块怀烟很喜欢吃的水果软糖,递到了怀烟面前:“宝贝,吃糖吗?”
怀烟扫一眼:“你是在哄小孩子吗?”
话这么说,他还是拿了过来,修长漂亮的手指慢吞吞剥开糖纸,再慢吞吞送进嘴里。
“你最近的心情不太好哦,”丁佳怡试探着说,“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了?”
怀烟先是摇摇头,很下意识的,接着又点点头:“嗯……算是吧。”
贺忘不是麻烦,但也和麻烦差不多。
怀烟很早就发现了贺忘喜欢他,可是不知道他这么喜欢他。
他也不知道,贺忘无声地喜欢了他那么久。
贺忘的问题给了怀烟一定冲击,他试着搜寻记忆,在过往里找出和贺忘有关的片段,然而不管怎么找,也只能想起零星的几帧画面。
童年时的初见,有人拍了拍幼年贺忘的后背,对怀烟说,他叫贺忘。
少年时代,贺忘回国,在聚会里沉默寡言,一言不发地待在角落,怀烟目光不扫过去,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这几帧画面纵贯了他们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在漫长的岁月里,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连他记忆的边角都占不到,但又是贺忘的全部。
这样的对比太强烈了,以至于,哪怕他现在知道了贺忘一直在伪装,也没办法干脆果断地讨厌他,哪怕知道贺忘做事不择手段,也没办法害怕他。
讨厌不起来,害怕不起来,不想让他离开,又不想让他靠近。
混乱得像是一团被猫挠过找不到线头的毛线,怎么理都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