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小陌
伤在邵钧身上,剜的也是他的肉,流的是他的血……
罗强锁在重犯隔离病房里,出不去,他完全不知道,这时候清河监狱医院已经翻了天,这间医院自建成以来,就没这么混乱和热闹过。
同时抬进医院的三个人,都什么人?都是一般人儿吗?
罗强进来时是排场最小的,因为他没致命伤,就是内部闹事让武警野蛮的几下给砸趴了,送进来清理伤处,输液,睡一宿就醒过来。
监狱方面甚至没通知罗老二的亲属,没必要,罗强问题的性质显然是那个伤人的,不是被伤的。
可是另外两个,醒不过来了。
监区长和监狱总长一开始听说小邵警官受伤,还以为小磕小碰,想尽量瞒,治好了再把人安安好好送回家去,赶到医院才发现事态严重。没法瞒了,这忒么要人命了,要掉乌纱帽了!
两个小时之后,清河监狱大门口被军车包围,一个排的兵喊号跑步冲进去。两名警卫员胳膊肘架着面色焦急震惊的顾老爷子,一路跑着进去。
紧跟在后面的是好几辆公安的车,邵局长半张脸掩在黑色风衣领子里,脸色发白,眉头深锁,话都说不出来。
邵钧抬进来的时候,流了很多血,陷入昏迷状态,血压极低。
监区医院的手术条件有限,老爷子和邵国钢赶到一看这阵势,立刻就急了,这什么医院,这是给犯人看病的医院,我们家钧钧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上手术台?
可是人已经不行了,根本禁不起挪动折腾,迫不得已,当时就给解/放/军总院急电,调军区最有名望的外科手术专家过来。
老爷子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哑了,双眼憋得通红:“老子的孙子让人捅了,等着救命!老子这么大岁数,就这一个心肝宝贝,你们一定帮我救救他,救他……”
清河远在郊区,据说军区是用直升机把专家送过来的,争分夺秒。
这一场手术做了好几个小时,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熬了一夜,手术室外站着一圈儿首长警卫公安的,也跟着熬一夜。
邵钧的伤势比较复杂,一颗铁钉子钉进他的腹部,引起大出血,器官急症。
人体的胸腔下方上腹部,胃的侧后方,藏着脾脏,原本轻易伤不到的地方。邵钧在打斗中不慎被谭龙砸中的那一下,很寸地砸中他脾脏位置,钉子戳了进去,造成脏器急性锐器损伤性破裂……
大夫中途从手术室出来,面有难色,摘掉口罩凑到老将军耳边说了几句。
顾老爷子两只苍老的大手颤抖着,手上爬满历经战斗和岁月磨砺过的沧桑纹路,声音低哑:“脾脏?……有多严重?”
大夫说:“恐怕保不住,必须决定是否摘除。”
老爷子心疼他的宝贝钧钧疼得发抖,两眼发直,扭头盯着邵国钢,这你亲儿子,你说咋办?!
邵局长青着脸,咬咬牙,艰难地说:“保住命重要,器官以后还能再想办法。”
老爷子也没招儿了,只是难受,又恼火邵国钢,捶胸顿足得:“把老子的脾脏移给他!老子甭看这七老八十的,身子骨硬朗结实着,钧钧需要什么,我都乐意摘了给他用。”
“老子活了一辈子,就这一根独苗,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孙子。”
“从小养得多好的一个大孙子,好好的,非要干什么警察?!”
“老子今天就坐这门口等着,等着钧钧出来。要是救不活,我孙子要是活不过来,老子今天就一头碰死在这地方。”
邵国钢心里也急死了,嘴上一言不发,风衣都没脱掉,就一直站在楼道里,笔直僵挺地站着。
老爷子来的那句“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孙子”,邵局长听了心里就不太乐意。
这谁家孙子?
邵钧好歹姓邵,我儿子没姓顾呢。
当然,这节骨眼上,邵国钢没心情跟老头子计较这个,邵钧只要能救过来,能重新活蹦乱跳跟好人一样,改姓顾他也认了。
一直折腾到第二日凌晨,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灭掉。大夫疲惫不堪地走出来,冲大伙点点头。
邵钧在失血过多昏迷不醒麻醉不自知的状态下,就失去了自己的脾脏,而且身体十分虚弱,脸色苍白,从手术室推出来仍然人事不省。
人是救过来了,然而此事的善后显然没那么简单。
监狱长监区长这几个头头脑脑,都站在病房外边,面色紧张凝重。监狱长着急上火得,脑门起了好几个大红疙瘩。先前急救中途需要输血,这两位撸开袖子,争着抢着给邵三公子捐血……
顾老将军和邵局长这时才回过味儿来,同时质问:“这事儿谁干的?谁?!”
那副痛心与愤怒的表情,就是手里如果拎一把刀立时就能砍人的表情。
监狱长满脸忧虑地交待,涉事的两名犯人,一个正在重犯病房里捆着,一个正在太平间里停放着。
顾老将军惊怒地问:“到底哪个伤了我孙子?活的那个,还是死的那个?”
监狱长说,我们这也正在调查,要看过录像才能确认当时事发过程。
邵国钢眼底慢慢洇出暴怒的红光,突然厉声问道:“是罗强吗?罗强那狗娘养的,下手暗算我儿子,对吗?!”
那天,顾老爷子从他身边警卫员的腰带上拔/出手枪,差点儿就要提着枪去找罗强拼命。
老头子还保持着军人出身的火爆脾气,烈性子,讲话掷地有声:“这个叫罗强的,什么人?”
“他伤我家钧钧?这人呢?老子当年从越南打仗回来的,什么样凶残顽劣的匪徒我没见过?让他出来给老子瞧一眼,我一枪崩碎他脑壳子!”
周围人好劝歹劝得,把人和枪都拦下了。老爷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到椅子里,身旁搁着他的枪,老人坚毅的脸庞上布满皱纹,眼底有湿漉漉的东西……
邵国钢在楼道里站了半晌,阴沉着脸,一手摸进大衣兜里,扭头大步走出去。
重犯病房门口的武警把人拦住:“您干什么?这里边关着人不能进……”
邵国钢冷冷地回答:“我来枪毙个犯人。”
邵国钢进屋,一把掀开被单,死死盯着床上锁住的人,眼球喷火,那是一个做父亲的人的滔天愤怒,他最视为珍宝的儿子吃苦受罪遭人戕害之后想要不择手段报复的尖锐愤怒、暴躁!
罗强微睁着眼,上半身因为伤口未愈而裸/露着,□穿着囚服裤子,手背上还扎着输液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