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小陌
罗强说:“打/黑那年,公安特警队包围东湖大酒店,双方都开枪了,当时情形我没看见,据说是酒店大堂爆炸,烧死不少人,死的还包括几个警察,尤二也烧死在里边,烧焦了都没法看……哼,姓尤的烧成灰儿一了百了,不然他也得跟老子一样,来个无期。”
邵钧:“……”
邵钧:“命,该。”
死的死,灭的灭,无期的无期,当年的皇城四霸已成过眼云烟,江湖上一段传说。作为六十年代动荡疯狂的残留余孽,黑道帮派恣意横行的时代终究结束了。
邵钧替罗老二掰指头数了数,不对啊,这事儿还没结束。
谭、李、尤都没了,这道上还剩下谁?
说到底,还就剩下这姓罗的一大一小俩混球。这哥俩历经数次风雨,仍然顽强地蹦跶着,真叫一个皮实,真命大。
俩人那时都没料到,罗三儿出手盘下“皇都盛苑”的大手笔,冥冥中成为一根导火索,引出幕后一连串暴风骤雨江湖行动。
那天傍晚收工,邵队长戴着警帽,后腰挎着警棍,从走廊下走过。他碰巧瞅见二大队每天负责收垃圾的那名老犯人,勾着背,缓慢地拖着垃圾车,从旁边一个小侧门出去。身后不远处,蹑手蹑脚跟着二大队几个崽子,可不就是大虎、梁子那几个,溜出侧门。
邵钧眼睛尖,心又精细,在暗处一瞅,就觉着不对,悄悄地跟上去。
邵钧自从上回跟谭大少扛架,受伤,摘脾,心里就盯上了二大队那一群刺儿头。双方平日井水不犯河水,但是邵钧心里有数,暗暗地盯着,防着,绝不允许任何小猫小狗小畜生的,在咱三爷爷眼皮子底下搞事。
侧门的旮旯地儿里,邵钧手握警棍出现在那群崽子面前时,那几人把那老犯人摁在地上,上脚狠狠地踹,显然要欺负。
邵钧冷冷地看着:“张大虎,梁子,干什么?”
张大虎一看让邵队长逮着了,站起身,歪着脑袋,嘴巴扯着说:“邵队长,怎么着?又管我们二队的芝麻闲事儿?”
邵钧眯眼道:“三监区里的芝麻闲事儿,我都能管。把人放开。”
邵钧认得让那几个人围在当间儿的老犯人。那老头子名叫贾福贵,头发花白,瘦弱,走路后背佝偻,一只手似乎还不太利落,一直是三监区重点照顾的老弱病残犯。罗强上回从厂房调到食堂工作,就曾经不服气地嚷嚷,老子是老弱病残吗?老子咋就跟贾福贵那老头子他们划成一坨了?!你看老子像个残废吗?
邵三爷认得贾福贵。当初他在食堂跟谭大少暴打一架,谭龙扎刺儿发飙,就是首先踢倒他们二队这名残弱老犯人,欺负人,才最终引发战局,打出人命。
邵钧问那老犯人:“他们打你?”
贾福贵埋头,摇了摇,不敢说。
邵钧又问:“抢你东西了?”
贾福贵还是不说话。
张大虎歪头嚣张地说:“邵队长,看见了没,屁事儿都没有!”
邵钧一眯眼,突然伸出警棍,往张大虎肋间一捅,趁这人躲闪弯腰之际将囚服往起一撩。哗啦啦,这家伙衣服里面漏出一大沓子人民币,还有几盒烟。
张大虎脸色一变,正要扑上去捡,藏,被邵钧皮靴脚稳稳踩住……
那天邵钧把东西都收缴了,人民币在监狱里不许流通,那几盒好烟也不是张大虎这号人能买得起的,肯定有猫腻儿。
邵钧主动帮那老犯人把车拉到垃圾站,倒掉。
邵钧拍拍手上的渣土,还不放心,叮嘱贾福贵:“老贾,大虎、梁子那几个人,找你要钱要东西?欺负过你?”
贾福贵摇摇头,干笑道:“没有,也没有,我这样,哪有钱?”
邵钧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黑眉白目的:“我知道你不敢说实话。监狱里严禁牢头狱霸,以后有啥情况,你单独到办公室找我报告,没事儿,你甭害怕他们。”
贾福贵:“……”
邵钧语带自信,掸了掸制服上的土:“三爷罩着,他们不敢怎么着你。”
贾福贵盯着邵钧端详了半晌,眼神有异,缓缓道:“邵警官,谢您了……”
就这么看似简单的一件小事,完全不简单。
罗强在食堂盛晚饭时就注意到,二大队那几个兔崽子,张大虎和梁子,端着饭盆从邵钧身旁擦肩而过,盯视小邵警官那眼神,愤恨而仇视。这伙人后来围坐一桌,一直低头嘀咕……
果然,第二天,邵钧检查头天没收的可疑赃物,人民币确实是真钱,但是烟有问题。
也该着这帮人撞到邵三爷枪口上,邵钧这人做事精明细致,心眼儿多,当然最碰巧的是,他烟瘾大,无烟不欢。
邵钧打开一盒烟,翻来覆去看了看,顺手就搁嘴里一根儿,点上了。
他才吸了几口,突然呛住了,一口烟雾喷了出来,疯狂咳嗽。
这烟味道不对!
“我操了……”
邵钧举起那根烟,喃喃地嘟囔,瞪大了眼。他剥开过滤嘴和烟纸,摊开在桌上,扒着仔仔细细地瞧。
“……我操/你姥姥。”
邵钧跃起来,屁股下面的椅子都让他掀翻了……
那天邵钧拿着一袋子证物,从技术科化验室里冲出来,脸色发白,表情恼火。
张大虎怀里搜到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香烟,烟卷是特制的,里面裹的是毒品。
邵三爷虽然自个儿没沾过毒,可是正牌警校出来的科班生,多少都懂一些刑侦常识,一闻一吸,就知道这忒么是毒,而且是强剂量的冰毒。
他要跟监区长打报告,吹哨子抄家伙,清监。
邵钧刚走到楼道拐弯,就被一条铁臂拽住,蛮横地拖到墙角。
俩人脸贴着脸,都是黑眉立目,罗强攥着他手腕,不让他走。
罗强说:“馒头,干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