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小陌
邵钧和罗强那时候经常坐在小平台上,一个靠在东头墙根下,一个靠在西头墙根下,抽着烟,互相用眼角描摹身边这个人侧面的迷人弧度,坐看夕阳垂落,燕山一片红霞……
罗强有一回似乎是随嘴说的,问了一句:“邵警官,你当初为啥要进监狱?”
邵钧咬着烟嘴:“谁进监狱了?我是来管你们的。”
罗强盯着人看:“你知道我说啥。你当初上哪不成?公安局,海关缉私队,特警大队,还有那个什么蓝剑突击队,我没说错吧?”
邵钧耸耸肩:“有啥了不起。你甭看那帮特警队、突击队的,电视里演得特牛逼,整天憋在大院里搞特训,这帮人真出去了一样怂,罩不住,出大事儿了还是得从军区调野战军的进来。”
罗强冷笑,心想那帮特警队的老子也交过手,是没啥了不起,可是就你混个监狱里的管教民警,你能有多牛逼是咋的?
邵钧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我就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没人管得着我,我一个人待着,挺好。”
罗强眯着眼,琢磨:“你家里人,能让你来这里,干这活儿?”
邵钧警觉地问:“你知道我家里什么事?”
罗强故意逗他:“全三监区谁不知道啊,三少爷?”
邵钧不爽地白了一眼:“别瞎逗。叫我名字你不会啊?”
“呵呵……”罗强忽然乐了,“三馒头!”
邵钧顿时就不干了,拿烧着的烟头掷过去,没掷到,干脆从地上滚着爬过去打人,罗强嘴角勾出笑容,笑着闪避。俩人互相贱招,瞎闹……
罗强知道,却也不知道。
他出不去监狱,关于邵小三儿的那一丁点信息,也就是三监区熟识的犯人之间通气儿八卦来的。他根本不是随口问的,对于一个他感兴趣的人,三馒头皱个眉撅个嘴挖个鼻子他恨不得都想弄清楚,这人心里想谁呢?
有些事情罗强特想知道,可真知道了又膈应。不关自个儿的事,瞎打听干嘛?
可是怎么不关自己的事儿?邵小三儿究竟什么人,这人是一般人吗?
邵钧家里有些背景,这一点监狱里的犯人们都知道,所以此人能在清河混得有头有脸,风生水起,人称“邵三爷”,就连监狱长来了对小邵警官都礼让三分,特别给面子。邵警官手下一大队的犯人也经常能捞到一些好处,得到小小的照顾、特权。
至于邵三爷家里究竟是个什么背景,官至几品,有多大能耐,犯人们就不知道了。
北京城里最不缺有背景的,遍地皆是官宦、商贾、权贵,区区一个管教的小条子,他还能有通天的家世?无非就是司法部或者哪个机关里的小官。罗强当时是这么猜想的。
邵钧那时候跟罗强说:“我就是不太想在城里待着,不想在我爸爸眼眉前晃悠。我就是想离开家,不想瞅见我爸。”
罗强挑眉:“为啥?你爸爸惹你了?”
罗强忍不住说:“有个爸爸还他妈不知足。像我这样儿,没爸没妈没人管,连家都没有,你将来就乐意了?我孤家寡人蹲在大牢里,我是被迫的没办法法院把我判进来的,你算干嘛的?……小孩儿。”
罗强用一句“小孩儿”总结邵钧给他的感觉。八零后小年轻的还是性格不成熟,不懂事儿,喜欢跟家长犯宁,八成还是家里惯出来的少爷脾气,自以为是,觉着自个儿什么都能罩。六零后经历过贫穷饥饿国家浩劫亲人离散滋味的老爷们儿,看不惯现在这些孩子,自然灾害上山下乡阶级迫害打砸武斗这些事儿你经历过吗,不懂得珍惜白给的幸福日子。
邵钧却说:“你知道啥……你妈怎么没的?”
他是明知故问。
罗强:“生我们家三儿的时候难产,大出血。”
邵钧:“你知道我妈怎么没的?”
罗强看着人:“你说。”
邵钧说:“我妈特别疼我,我小时候都是在姥爷家养着,我妈每天送我去托儿所,送我上学,带我出去玩儿……
“我妈还不到四十岁,精神不太好,后来,我初中毕业那年……她跳楼了。”
作者有话要说:【防崩复制】
第二十七章 偷窥的冲动
邵钧怀揣零食,嘴里含一块辣鸭脖,嘬着那辣丝丝的味儿,一脚迈进监看室。
一抬头,屏幕里硕大一条裸/身抖动的人影儿,赤红滴水的枪口正对摄像头,邵钧差点儿把鸭脖子直接咽下去。
“咳,咳!……”
邵钧剧烈地咳,五官皱成一团包子褶儿,零星的辣椒沫子呛他气管里了。
关键是,这监看室里不是只有他一人儿,还坐着他同事。邵钧涨红了脸,只能用疯狂的咳嗽掩饰他面红耳赤浑身起火的真相。
“都他妈欠操,周末的红烧肉不给了,喂豆芽海带!”
邵钧低声嘟囔着,压着火,他其实觉着自己需要吃几顿豆芽海带。
“就是,太忒么不像话了,老王就在那儿埋头看报纸,也不说他一句。”
田正义也伸着脖子看屏幕呢。
“就是的,太不像话了!以后这种人得管管!!!”邵钧的小腹汩汩燃烧,心都快蹦出来了,咬牙切齿的。
“嗳?你们班胡岩现在有主儿了没?他以前那朋友不是出去了吗,现在呢?”
田正义纯属闲得八卦,眼神一瞟屏幕,意有所指:“小胡跟罗老二一对儿了吧?”
“……”邵钧那眼神顿时就不对劲了,“谁跟你说的他们俩一对儿?!”
“看还看不出来?”田队长说。
“绝对没有……肯定不是。”邵钧口气不太自在。
“没有吗?那俩整天黏成双棒。”田正义不以为然地耸肩。
“……”邵钧咬着嘴唇,没话说了。
胡岩打饭、上工经常跟在罗强屁股后边儿,看起来就像罗强带一尾巴。每次洗澡,俩人都挤一个喷头用,蹭来蹭去。胡岩还主动帮罗强洗衣服,内衣内裤袜子什么他都给洗。在牢号里,一个给另一个洗衣服,不是挨欺负不是被强迫,而是自愿的,这就是明晃晃的追求,示爱,或者已经两情相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