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块儿
“好好好。”大家都站了起来。
詹子延“啪嗒”关了灯,然后推着小车走进包厢。
光线很暗,但也不至于看不清方向,况且他夜视能力优于常人,很快就将蛋糕推到了骆恺南身旁。
“许愿吧,恺南。”
蛋糕上用巧克力酱写着“生日快乐”,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恭喜500万达成!”
骆恺南看着他,黑漆漆的眼中烛光跳动,暗的地方浓如墨,亮的地方灿如星。
詹子延心跳微微加速,轻声催促:“可以许愿了。”
骆恺南面向蛋糕,闭上了眼睛,很快重新睁开,吹灭了蜡烛:“许完了,吃蛋糕吧。”
詹子延:“不唱生日歌吗?”
骆恺南:“我都这么大了,不唱了吧。”
詹子延:“可你给我唱了啊,我比你还大呢。”
骆恺南捋了把他的头发:“因为你是‘子延’,子是幼小,延是长久,组合起来意思就是:永远应该被照顾的小孩。起码在我这儿是。”
詹子延愣怔。
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名字,但也没讨厌到去改名的地步,被喊的时间长了,也就渐渐忽视了,像一根悬在皮肤上方三寸的小刺,不小心碰到,会被扎疼一下,除此之外,也没多大影响。
从未想过,刺仍在原地,却因为一句话而软化了,成了一根类似南南身上掉下的猫毛,往皮肤上扫一下,只觉得欢欣可爱。
他竟然开始喜欢这个名字了。
骆恺南似乎觉得,往他心里的窟窿填上土,修补完整,还不够。
还要在这个地方种上新的芽,开出新的花,让他成为改头换面的他。
跳过了生日歌环节,服务员便打开了灯,一室敞亮。
骆恺南切了蛋糕,把第一块分给他:“尝尝。”
蛋糕是常见的奶油水果款,味道不错,但定做的尺寸太大了,和火锅一起吃,吃到最后,七个人才切了一半,谁也吃不下了。
詹子延见不得浪费,让服务员重新打包了剩下的蛋糕,问谁要带回去,孙绮说自己在减肥,叶颖慧是特意从裕城赶来的,还得回去,不方便拿。
两个小姑娘都不要,其余的男生更不爱吃甜食了,都说不要。
乔怀清眼珠转了转,忽然说:“骆恺南,你带回去呗。”
蛋糕在詹子延手里,这人却喊他的名字,仿佛不知道他们住一起似的。
骆恺南察觉异样,抬眼扫过去,看见乔怀清冲他眨了一只眼,说:“吃不完还可以用来干别的嘛。”
詹子延听见了,好奇地问:“还可以用来做什么?”
乔怀清笑笑:“问骆恺南,他应该知道。”
于是詹子延把目光转向了骆恺南。
骆恺南也在看他,眼神微妙:“咳……回去再说,我来拎吧,那今天就到这儿了?我叫车送你们回去。”
每个人的家都是不同方向,吴迪住市区,乔怀清租了套学校附近的公寓,孙绮与叶颖慧结伴去火车站。
一辆辆出租车的尾灯陆续消失于夜色中,前往各自的归属地。
除了要回晋大宿舍的詹前锦。
詹子延于心不忍,又问:“今晚真的不回家住吗?”
詹前锦看了眼虎视眈眈的某位哥夫,就差把“赶紧走别打扰我们”几个字写脸上了,于是摇头:“过年再回吧,反正也没几天了。”
“好吧。”詹子延接着问了些琐碎的问题,比如宿舍的暖气足不足,其他留校的大学生有没有欺负他。直到骆恺南叫的车来了,才依依不舍地送别了詹前锦。
“前锦越来越懂事了。”他感慨,“肯定是知道今天你生日,不想打扰我们。”
骆恺南笑问:“打扰我们什么?”
詹子延一顿:“……你别装糊涂。”
骆恺南揽住他的肩:“这话该我说才对。”
詹子延心头跳了跳:“什么意思?”
“没什么。”准时抵达的出租车刚好停在面前,骆恺南推他上车,“先不回家,陪我去个地方。”
詹子延坐在后排,没仔细看司机的导航屏幕上显示的终点,以为骆恺南要去买东西,没当回事。
他揣着自己的包,悄悄打开检查。礼物还在,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比较合适。
贸然拿出来……挺奇怪的。
骆恺南要去的地方很近,一刻钟后,车就停下了。
骆恺南付了车费,开门下车,詹子延跟在他后边探出身,一抬头,看见店名招牌,瞬间呆滞。
竟然是……酩酊酒吧。
骆恺南一手提着蛋糕,一手牵着他,往里头带:“过生日想喝点儿酒,允许吗?”
詹子延原本心慌意乱,听见这句,迅速冷静下来一想,骆恺南早就来过酩酊,或许只是喜欢这里,并没有其他意思。
应该不是看穿了他的坏心思。
詹子延想到这儿,脚步不虚了,挺直腰杆,回:“偶尔喝一杯,不要紧的。”
于是他们俩一块儿走了进去。
寒冬的酒吧没有炎炎夏夜时那么热闹,卡座上有些客人,吧台处寥寥无几。
不知是巧合抑或其他,骆恺南带他落座的位置,似乎……就是他上回来时坐的地方。
不详的预感愈演愈烈。
“你想喝吗?”骆恺南问。
詹子延坐得特别端正,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不安地搅动着手指:“我酒量不好,喝醉了容易做傻事。”
骆恺南看着酒水单,漫不经心地问:“比如呢?”
“比如……乱说话,乱抱人。”
“抱过谁?”
“……Kent。”詹子延抿了抿唇,猜不透他问这些是什么意思,神经越来越紧绷。
骆恺南却不接着问了,转而说:“我给你点杯度数最低的,你喝一小口,就当是陪我庆祝,可以吗?”
詹子延点头:“嗯。”
其实就算喝醉也没关系,他知道骆恺南会带他平安回家,就如同上次来酩酊一样。
调酒师很快端上了他们点的酒,詹子延拿到的那杯是透亮的鲜橙色,像鲜榨橙汁,看起来很无害。
他先举杯,轻碰骆恺南的酒杯,不徐不疾地说:“祝贺你,梦想成真,生日快乐。”
很朴实真诚的祝酒词,符合詹子延一贯的风格。
骆恺南注视着他柔和透亮的眼睛,唇角翘了翘,也简单而认真地回:“谢谢你,子延。”
他们钟爱热烈,也享受平淡,或许这就是长相厮守的必要条件。
詹子延抿了一小口酒,度数确实不高,只有淡淡的酒精味,但他还是有点上脸了,加上头顶泛红的灯光,整张脸都红彤彤的,仿佛已经酩酊大醉。
杯中酒还剩很多,他犹豫道:“要不我再喝点儿?这一杯五十呢。”
骆恺南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放到吧台上,自己也只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酒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必要硬喝。我们还有正事要做,詹教授。”
这个称呼过于正式了,詹子延心里咯噔一下,心虚地问:“什么正事啊?”
骆恺南与他面对面而坐,突然伸长腿,踩住了他的高脚椅,倾身压过来:“当然是和你算账。耍我耍得开心吗,嗯?”
詹子延被困于吧台与他的长腿之间,没法逃脱,只能认命了。
反正这些账,也早该清算了。
他没再装糊涂,迎着灼灼目光,轻声问:“你……知道了?”
骆恺南没绕弯子,单刀直入:“你弟说你在出版社遇到任绍辉了,是他泄露的吧?Janson?”
“嗯……”事已至此,詹子延也坦率道,“应该是我找你算账,是你先瞒着我的啊……Kent。”
骆恺南:“我瞒着你,但我对你做坏事了吗?你怎么能在知情之后故意捉弄我?”
调酒师听见了整个对话,边擦酒杯边默默远离此处,免得卷入客人的争执。
但詹子延知道,他们吵不起来的。
因为骆恺南的语气不是生气的语气。
是平时南南跳到键盘上打滚,影响正常办公时,那种郁闷又无奈的语气。
所以他也没有很担心,小声回复:“对不起,恺南,没有下次了。”
骆恺南原本想了许多质问的话,打算狠狠倒打一耙,“敲诈”点儿好处,可詹子延这一句细声软语,像平时南南做错事后躺地撒娇似的,谁还舍得凶他。
精准拿捏软肋。
骆恺南没办法地放软了语气,但该问的还是要问:“今天干嘛不回我的消息?知道我从昨晚到今晚有多忐忑吗?要不是从你弟那儿得知了真相,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我本来就打算今晚告诉你的。”詹子延很诚恳地看着他,“不回你消息,是因为不想再骗你了,今天是你生日,我觉得做得太过火就不好了。可我还是没掌握好分寸,对不起……”
连不回消息的理由都这么为他着想。
骆恺南彻底没法板着脸了。
甚至觉得,应该奖励不回消息的詹子延。
毕竟詹子延这么爱他。
“算了,不和你计较了。”虽然原本也没多计较,“你也别和我计较,我们扯平了,谁也别怪谁,行吗?”
詹子延温温柔柔地笑起来:“我原本也没有怪你啊。你是Kent,就相当于你既是我的恋人和家人,也是我的知己。你等同于我的全世界,恺南。”
听着很像气氛使然的甜言蜜语,但骆恺南清楚,詹子延没有醉,现在对他说的,是真心话。
说是全世界,就是全世界。
周围卡座的客人聊得正欢,无人注意这边,暧昧灯光朦胧了每个人的轮廓,就算看见两道身影短暂触碰后迅速分开,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詹子延尝到了骆恺南嘴里的酒味,比他的那杯更浓重些,似乎有葡萄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