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昭昭宵宵
“他不是朋友。”
“害羞什么,不是朋友你怎么会邀请人家来家里?”
“……”
百里霸道闭嘴了,池译也在沉默,乖巧地被拉着手,跟百里妍一起坐到沙发上,百里妍让儿子去倒水,靠近池译悄声确认:“你是他那个吵架的朋友吧?”
池译暗自深呼吸,竭力回忆跟长辈应该怎么相处,犹豫道:“算是,不过我们已经……”
“太好了,”百里妍松了一口气,“你住进来半个月,我一直也没机会见见,那孩子前些天情绪很不好,你能来证明已经没事了,对吗?”
“我们已经分……”
“喝水。”百里霸道把玻璃杯怼到他掌心,不经意碰了一下微凉的指尖,又把另一杯递到母亲手上,温热感顺着杯壁传到指腹,池译停了两秒,把水杯塞回他手里,在前男友不快的目光下偏过了头。
百里妍阻止他要再塞回去的动作,笑着起身,把儿子按到了沙发上,“你们先聊,我去选几样菜,稍后一起吃个晚饭。”她拍了拍百里霸道的肩,又看向池译,“你……”池译恍然反应过来,“我姓池,池译,您直接叫就行。”
“池……”百里妍想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看他,似乎觉得不可思议,温和的眉眼弯起,问,“不会是池廷的池吧?”
池译一愣,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自认稳妥地回答道:“三点水那个。”
旁边传来一声笑,他偏头,只看到前男友故作高冷的侧脸,当即哼了一声,还他那声笑。
百里妍离开,池译越想越不对,池廷这个名字他绝对听过,难道是……他碰碰旁边端着水不喝的前男友,“手机还我。”
前男友不理他,池译去他口袋里摸,百里霸道换了个手拿水杯,搭上伸过来的手臂,温热的指尖顺手背钻进了袖口,说:“再摸也没有,我扔了。”
池译抽出他的手机,若无其事在他脸前晃了一下解锁,低头快速点击屏幕,“记得赔。”百里霸道维持着掌心半探进袖口的姿势,轻轻扣着他的小臂,看他打开手机浏览器,输入池廷两个字。
“脑子有坑”“放弃家产”“不肖子孙”几个字闯入视线,附图的男人拉着行李箱行步匆匆,及腰的长发竖起,不经意看了眼镜头,口罩却挡住了大半张脸,只剩镜片下那双冷清清望来的眼还有些辨识度,百里霸道眯眼,正要凑近看,池译猛地翻过手机,抬头缓了几秒,低喃道:“真是他……”
“谁?”
“我爷爷叫他孽畜,我小姑叫他蠢蛋,我舅舅好点,叫他傻逼。”池译轻抚腿上的手机,深沉道,“我叫他爸。”
“……”
百里霸道想拿回手机,池译拍开他的手,自顾自回忆道:“上次见面好像是十八岁那年,爸妈从天而降,送了我根二手钢笔,据说是因为刚换新,旧的舍不得扔,在家待了一天,我脸都没认熟就走了,走就走吧,他们还……”似乎想到伤心的事,池译手胡乱搭到一边,狠狠捏了下去,咬牙道,“顺走了爷爷送我的成人礼,一根破钢笔换了我大几十万的玉雕,此仇不报,我……”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有些颤抖,百里霸道倒吸一口凉气,握他手臂的掌心也有些颤抖,低声说:“冤有头债有主,再掐我一会送你十个玉雕,”终于扒开掐在腿上的手,他兀自平复呼吸,恶狠狠道,“管饱。”
池译拿过他手上水杯,仰头喝了半杯,凉水突然入喉,禁不住偏头咳嗽了几声,百里霸道又夺过杯子去加热水,池译咳完拿起手机,正准备熄屏,余光瞥见前男友倒水的身影,稍微侧了侧身,不动声色地点开了他的通讯记录。
池译嘴角含着笑,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点开,想看他跟哪个男朋友通话最多,一溜翻下去,速度却越来越慢,除去上面几个跟员工的通话,剩下好几屏都是扎眼的红,平均每天两个未成功拨出的电话,一直打到半个月前。
他刚盯着发了几秒的呆,手机突然被抽走,替换而来的是一杯热水,百里霸道收起手机,坐回他身边,生硬道:“烫,小心喝。”池译沉默着抬起杯子,又瞬间被烫得吐回去,这下回神了,吸了一口冷气,大着舌头说:“烫死我了……”
百里霸道瞥他一眼,“活该。”
“你既然是给人喝,就不该倒这么烫的水,”池译还没缓过来,“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百里霸道冷哼,“喝别人倒的水不配有意见,你可以拒绝。”
“我想喝水,为什么要拒绝?”
“所以你活该。”
“那你也活该,”池译抬眼,看着他,“知道我拉黑你,还每天打什么电话?”
“……”
“在花园没来得及问,”池译把水杯放下,扯了个抱枕在怀里,盯着被手按出来的凹陷随口道,“你说的什么第三者?”
来了,百里霸道垂眸,是时候开诚布公地聊一聊了,前几回就是太含蓄,才让他一次次得寸进尺。
“关于第三者,池译,我母亲要是知道这件事,你现在就不能坐在这里捶抱枕了,她绝对不会接受你这样一个三心二意的人。至于我,”他倾身逼近,“我很在意,也可以不在意,那个第三者,不管你喜欢他的花还是人,我都会让他发挥最大的用处,把整座庄园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凑得极近,池译没动,开口向他确认:“我的第三者?”
“你的,”男人抬手,指节按压上他的脖颈,轻轻摩挲,“你出轨了,池译。”
“百里,”池译覆上他的手,“埋人是犯法的。”
“那你就乖乖听……”
“上官玫瑰。”
突兀的一声,百里霸道一愣,池译拿下他的手,握在掌心没放开,又说了一遍,“上官玫瑰,你跟他,什么关系?”
“你怎么知道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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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你、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恐慌的声音响起,王有为被两个大哥拖着,腿软得几乎站不住,看面前笑得纯良的青年,颤声道,“两年前的约定我已经履行,钱也一分不少地打给你了,我们早就两清了,你还找我儿子干什么?!”
“两清?”青年惊讶,接过助理递来的杯子,不疾不徐地将水淋到花上,笑道,“太小看你家孩子了,听话又好用,我可舍不得和他两清。”
“你……”
热气蒸腾,烫得花瓣打起卷,他握着花枝小幅度抖了一下,亲手递向了助理嘴边。
陈卓俯身,唇蹭过蜷曲的花瓣,在老板耐心的注视下,一片片将花吃得干净,又恭敬地立到身后。
王有为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想起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尤其是看清陈卓的脸之后,极其剧烈地挣扎起来,“陈卓!陈秘书!你老板呢?快给你老板打电话,这个怪物他……”上官玫瑰神色骤冷,旁边大哥一拳打上他的小腹,王有为痛苦地弯腰咳嗽着,上官玫瑰摆摆手,几个大哥拖着他出了门。
陈卓视线在门口的身影上定了一秒,又面无表情地移开,上官玫瑰看了眼表,恢复笑意,“差不多了,陈助理,你去门口接一下,小心点,那是我最可爱的小宠物。”
陈卓点头,缓步出了门,离开温暖的房间,雪花一片片落上单薄的西装,寒意笼罩着周身,让人感到一瞬的清醒,路过垃圾桶,他抬手,不动声色地吐出了嘴里花瓣。
天色略显阴沉,门外静静站着一个年轻人,火红的头发在一片雪白中十分显眼,陈卓跟看门大哥打过招呼,领了红毛进来。
红毛不声不响地跟着他走,路过花丛时顺了满怀的花,边走边吃,咀嚼声清晰地传入耳中,陈卓轻咳了一声,尽量目不斜视,余光却瞥见整颗花头被一口吞的景象。
上官玫瑰立在门口,含着笑把红毛带进屋子,屋里突兀地多出了满茶几的花,红毛坐着,一声不吭地吃花,不多时,断头花枝就扔得满地都是。
陈卓垂眸,立在上官玫瑰身侧,看他若无其事地低头翻手机,全是各种和百里总的合照,他认真看了一会,又把手移到通讯录上,联系人只有一个,备注是玫瑰花的表情。
陈卓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在这里待了快一个月,他清楚地意识到上官玫瑰是个神经病,自从弄过上次的假池总,他就热衷于用玫瑰捏假人,最多的还是各个姿态的百里总。
陈卓一度认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怀疑每天被喂的玫瑰是什么致幻药物,但是又会不受控制地接受,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合同上约定的发工资日。
32万。
上官玫瑰根本没有32万,于是给他发了32万朵玫瑰花,在玫瑰烂大街,一块钱十株都没人要的今天,上官玫瑰竟敢用这堆花抵他的工资!
震惊、不解,暴怒后的清醒,恢复清明的陈卓与眼前一众大哥对视,又拿出手机看纹丝不动的余额,隐忍低头,“谢谢老板,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歹把手机还给他了。
满桌玫瑰只剩下花枝,红毛打了个饱嗝,上官玫瑰收起手机,奖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问:“饱了吗?”
红毛点点头,上官玫瑰似乎心情不错,笑着对他说:“这次也多亏你了,谢谢。陈助理。”
陈卓上前,上官玫瑰把红毛交到他手上,“先带他去休息,一小时后我们出发。”
屋里逐渐只剩下一个人,青年打开窗,感受迎面吹来的寒风和尚且平静的雪,缓慢闭上了眼。
十七年前,他还是庄园里唯一一朵雪玫瑰,播种的时机不对,它出现的前后几年都没有雪,始终是一颗孤单的花种。
十岁的小主人喜欢催生整片花丛,开不了花,雪玫瑰只有一根细长的花茎能被催生。
小主人也是孤独的,只在进到玫瑰花丛时会有几分开心,目光游走在四周,时而惊叹,时而欣喜,却只看着满园开得热烈的玫瑰,从没有落到过它身上。
日复一日,小主人靠在它变得巨大的杆上观赏其他玫瑰,雪玫瑰不再孤独,名为嫉妒的情绪却自冰冷的泥土深处悄悄滋生。
雪玫瑰努力想要开花,期待着某一天靠在他杆上的小主人抬头,看到他的一瞬间眼中也能溢出同样的惊喜。
但城里无论如何都不下雪,它就是再想也无可奈何,黑暗的情绪从根部发散,逐渐蔓延上整株花茎。
花茎又光了五年,雪玫瑰觉得自己被其他玫瑰当成了笑话。
它们毫不孤单,却能得到小主人的照料、赞叹,每天随风舒展身躯,惬意地生活在庄园里,尤其是旁边这株,每天洋洋得意,卖弄风姿,仗着漂亮的玫瑰花头,极力吸引小主人的视线。
只有它扭曲、痛苦,根本不算一朵花,小主人甚至只把它当成一根方便靠着休息的杆子!
长久的不甘让它决心带所有花一起毁灭,它开不了花,别的玫瑰也别想开!
发现自己能吸引那个孩子是在一个傍晚,七八岁的年纪,瘦小、贪玩,轻易就能挤进有些破损的铁栅栏。
他本来在外面看花,雪玫瑰察觉到他的视线移到了自己身上,嫉妒与不甘再次齐齐涌上来。
看吧,看其他的花多美丽,光秃的它又有多好笑,那又怎么样,一个路过的孩子根本不能让它的根泛起涟漪。
总有一天它会毁掉所有的花,整座庄园、整座城的玫瑰都要变得丑陋光秃,只有孤独的根茎埋在土里,和它一起忍受寂寞与忽视!
那个孩子钻了进来,直直朝着它的方向,雪玫瑰恶毒地想,他要是能把旁边这株最爱卖弄的花拔掉就好了,握住整个花头,攥紧,用力,掰断它的茎狠狠摔到地上,让它的身体弯折,让它引以为傲的花瓣沾满污泥,要把它撕烂,揉碎,捣进土里,以最痛苦的姿态消失,今后不管是小主人还是路过的孩子,没有人会再看到它。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最讨厌的邻居没了,绿色的根茎在暮光下立着,愣愣地对着面前的孩子。
外来者在庄园里藏了一整晚,夜深人静,悄无声息,一只只断裂的花头已经缓解不了雪玫瑰的欲望,它逐渐不满足于单纯的掰花,指挥那个听话的孩子撕咬、咀嚼,被吞吃入腹的玫瑰彻底消失,连泥土里都不会留下踪迹。
雪玫瑰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着他像一头狂暴的野兽,一夜佳肴,在白天来临前吃掉了上万平方米的玫瑰花头,它只知道自己的心情现在无比畅快,这座庄园里的所有花都和它一样了,小主人从此不会再看任何一朵花,大家都一样是光秃的、没有花的杆子!
惊喜总是接踵而至,暴风雪来得猝不及防,潜入庄园的孩子躲了起来,雪玫瑰却在主人的暴怒下开出了花,成了整座庄园中唯一的艳色。
主人很珍惜它,把它巨大的身躯移栽到了室内,发现没有雪它就会迅速枯萎,又为它建造了一座常年下雪的房间。
它的刺曾经刺破主人的手,鲜血滋养花根,爱意随着飘落的雪花滋长,温柔的双手抚过花身的每个瞬间都让它心动。
似乎是第一次见到雪玫瑰,又或许是特殊的情感寄托,十五岁起百里霸道就耗费很多精力照料自己的花,年复一年,他变成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花匠,用自己唯一的雪玫瑰嫁接出了无数雪中盛放的红花。
它是最漂亮的接穗,仅此一株,主人会为它寻找各种健壮的砧木,雪玫瑰始终难忘记,数不清多少个风和日丽的清晨,花房下着雪,它饱满的芽点被挑选切割,在主人灵活的双手下与各色玫瑰花缠绵紧贴,培育出一株株别有风情的变种雪玫瑰。
原本以为主人的视线能永远在它身上,可随着玫瑰培育的越来越多,主人需要照顾的也越来越多,庄园里再次栽满了花,虽然它还是那株独一无二的、被养在雪房里的玫瑰,可透过窗看那个已经成年的男人俯身照料红花,在特定的时间下上整场的雪,静静看满园玫瑰迎雪盛开,那股熟悉的、被忽视的感觉又涌上了花茎。
不该是这样,它才是独一无二的,有它一株就好了,那个男人只要看着它就好了,外面那些全都是低级的嫁接株,是利用它复生的拙劣仿制品,凭什么和以前一样招摇、卖弄,吸引主人的视线?
根茎中生出一颗恶毒的心脏,又一次亲密的嫁接仪式,最漂亮的接穗将那颗鼓动着的心脏寄生在了最引人注意的芽点上,陌生的砧木,健康、壮硕,紧密交合,雪玫瑰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变成了嫁接株,毫无所觉的主人把它栽回了花园里,因为这株玫瑰比其他的花都大而感到惊叹,分给它更多的关注。
作为新宠生长在满园嫁接株中,雪玫瑰昂首挺胸,天生的血脉压制逼得其他玫瑰抬不起头来,只能低垂着花枝,恹恹地吹着催生的小雪。
雪房里失去生命的玫瑰突然枯萎,百里霸道暗自庆幸,幸好他未雨绸缪,提前培育了好多嫁接株。
忙于工作的他搬出了庄园,只在特定的时间会回来看花。
雪玫瑰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与其他玫瑰不同,不仅仅是作为接穗,它能感知到爱,能感知到不存在的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尤其在主人回到庄园,对它温柔照料、小诉衷肠时,那种雀跃的感觉充斥了整根花茎。
或许……它也能变成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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