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知辰
齐治平试图甩脱儿子的手,却发现他锲而不舍地缠上了自己:“爸你现在抽个空收拾我,行不行?你打双份儿的,打完我看他一眼就走。”
“爸。”
“爸。”
齐治平真拿他没辙了:“你看一眼能管什么用?你是大夫吗?”
“我心安。”
“你心安,对他来说又顶什么用?”齐治平往急诊那边看了一眼,“又来救护车了,你别在这儿添乱,回家去。”
齐重山最后还是在保证不会妨碍医护工作者工作的前提下,坚持等到了凌逸风被推出急诊。
他本来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以确定凌逸风身上真的没有任何医疗器械,只需要静养就能恢复过来,没想到凌逸尘一眼就看到了自己:“重山?”
齐铭在后面推着病床,闻言也看向了自己所在的角落:“重山啊?站那么远干嘛,过来吧,正好搭把手。”
齐铭的变化不是很大,甚至连身上穿的衣服都和当年的风格没什么区别,眉宇间仍旧能瞥见青葱时的少年模样,和凌逸尘一前一后地站在那儿,反差极大。
大到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父亲就是医生的齐重山自然知道推动病床一般来说只需要两个人,凌逸风身上又没有要手持的医疗器械,齐铭叫自己过来,本意肯定就不是搭把手。
凌逸风很安静地侧身睡着,手里还无意识地握着凌逸尘搭在床沿的食指。只是他虽然睡得安静,看上去却并不太踏实,长长的睫毛颤个不停,直到齐铭要了个枕头塞进他怀里,他才睡安生了。
真像个小孩儿。
齐重山叹了口气,绷紧了一晚上的神经总算是慢慢放松下来。
如果齐铭和凌逸尘都不在旁边,如果这不是在时不时有人路过还有监控的医院,他真有俯下身去亲吻那个睡得微微发汗的人的冲动。
不带情|欲的那种。
直到很多年后,他都能回想起这个晚上。
不是因为凌逸风险些受伤,不是因为第一次参与群架,不是因为在自己的医生生涯开始前,就提前上过一次救护车。
就是因为这一瞬间。
这一瞬间他止也止不住地幻想着一觉醒来,那人就这样安然地躺在自己的身旁,而自己只需要侧过身就可以把他搂到怀里,细嗅他身上的薄荷味儿,听他在耳边迷迷糊糊地呢喃,一低头吻上去,瞬间就能散尽所有的起床气。
这一刻给齐重山的印象非常清晰,以至于很多年以后,他在昼夜颠倒地加班之后从床上醒来,听着秒针走动的声音兀自愣神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很想凌逸风。
————
听齐重山复述完事情的全过程,一再确认了他听到了“凌浩然”这个名字之后,齐铭和凌逸尘就一直在医院相对无言地守着凌逸风,直到后半夜,病房的床位紧张起来,齐治平亲自过去替凌逸风核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大碍,嘱咐完静养确认放行,两人才起身准备离开。
凌逸尘背起凌逸风的时候发觉这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长高了不少,照这个势头,用不了多久他就再也不可能穿得下齐铭的衣服了。
齐铭带上了车门,以拒绝疲劳驾驶为由让凌逸尘护着凌逸风的头部坐在车后座,自己来开他的车。
凌逸尘的眼神始终投放在窗外,没有给齐铭半点目光交流的机会。
到家之后,齐铭沉默地帮着凌逸尘再度背起了凌逸风,打开门,把他放在了卧室的床上。
齐铭给凌逸风脱鞋换衣的时候才发现凌逸尘已经下意识地过来搭把手了,顿时就回想起幼年时凌逸风由于太过安静,总是玩着玩着就自己缩在哪个角落睡着了,两个人找到他之后,就是像这样,配合默契地给他换好衣服,盖上被子。
凌逸风没什么意识的时候格外地像小时候,敏感而缺乏安全感。可能是因为刚刚被搬动过身子,这下枕头也不管用了,连梦呓的声音都变得软乎起来。齐铭实在拗不过他,坐在床头被他握着手,等到他彻底睡踏实了,才抽出手来给他掖了掖被脚,起身出了房门。
凌逸尘愈发疲累地揉着眉心,在齐铭走过去的时候拉住了他的衣摆:“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说过一遍了,怕大家忘了,还是说一下,神外指的是神经外科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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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不好意思啊, 不聊了,我怕我忍不住会发火。”齐铭语气里满是歉意,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有那时间你不如多休息一会儿。”
凌逸尘没有松手:“发火也行。”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 你不打算追究凌浩然的责任了。”齐铭把手搭在了凌逸尘的手腕上, 没有用力, 声音有些冷。
“不是不想,是根本没办法追究。”凌逸尘低着头,拿大拇指和中指摁着头两边的太阳穴,“我能拿他怎么办?让他被记过?被开除?还是赔钱?我又要怎么证明?调路段监控?然后呢?他妈, 还有我爸,又会找上我, 希望由我来疏通关系,哪怕我不出面,我爸也会亲力亲为,闹这么一场又有什么意义?”
闻言齐铭冷笑了一声:“那我是不是真该庆幸逸风没什么事儿, 好让你不用左右为难,可以直接偏袒?”
“连你也跟我说‘偏袒’这个词?”凌逸尘站起身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不知道我把谁当弟弟?”
“你把逸风当弟弟还让他平白无故受委屈?”齐铭猛地甩开了自己衣摆上的那只手,“凌逸尘, 那是你亲弟弟!你以前怎么说的啊?你说逸风会叫的第一个人就是‘哥’,你说你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你拼了命都要护住他, 你说没人对他负责,你对他负责!现在呢?你不会觉得自己言而无信吗!”
“那我不把凌浩然那混小子当我弟弟,他就不是我弟弟了吗!你叫我怎么办啊?我能怎么办啊!你倒是出个主意出来让我执行啊?对我吼有用吗!”
“我让你别把凌浩然调过来你听我的了吗?当年他那么小说要弄死逸风的时候你都知道害怕,知道小孩儿之间打打闹闹弄伤了谁你都会左右为难,你现在怎么不知道了?”
“谁能知道他们俩打了那么多年会闹成这样啊!重山不也说那小子好像不知道逸风后面的雪堆里有砖头吗!”
“你这是在为他开脱?”齐铭生怕吵醒了卧室里的凌逸风,努力压制着音量,气得声音都变了调,“就算当时他的确是不知道,可出事之后他直接就溜了啊,万一重山和那个同学没有回去呢!万一重山不是外科医生的儿子,他不知道头部受到撞击不能擅自搬动呢!逸风怎么办!”
“你现在和我争这些有什么意义?”凌逸尘嗤笑一声,咬牙道,“行,齐铭,我承认我们这条血脉一水儿的人渣,够了吧?”
“你说话做事能不能成熟点儿!”齐铭几乎压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指着他的手都在发抖,“说这些气话有意思吗?”
“那你说话做事能不能少诛点儿心啊!”凌逸尘的眼眶少见地发了红,“你以为我不后怕吗!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吗!你是不是不记得我妈怎么死的了啊?头部撞击硬膜外血肿抢救不及时,还要我再多说一点儿吗!齐铭,你能不能别再把我当逸风那么大的小孩儿了啊!”
争吵声终于和以往一样,完全克制不住,彻底爆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