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嬴辞
沈尧说的漫不经心,应黎嗓子却有些酸涩:“你现在红了,很红。”
想起往事,沈尧感概良多:“是啊,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啊,不太真实了。”
他吃过穷的苦,不像祁邪他们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就算碌碌无为一辈子也能衣食无忧,他只有付出比他们更多的努力才能站到与他们比肩的位置,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他一点一点用血和泪换来的,所以他才比其他人都要懂得珍惜。
应黎觉得他挺像野草的,就算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他也会想方设法顶破那块石头,把碎砾都化成养分,迎着风雨生长,变得更加□□。
“你爷爷应该很高兴的吧。”
“那肯定啊。”沈尧漫不经心的语气变得沉重,“不过他没看见,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小老头就去世了。”
“我拿到录取通知书,跟他说我要去首都念书了,小老头还舍不得我走,后面没过几天医院就打电话说他得了癌症,骨癌,晚期,治也治不好了,他不想拖累我,自己喝农药走了,给我留了三千块在枕头下面,是他攒了一辈子的钱,他死了,我就没人养了。”
所以他才去做兼职挣钱,钱要挣,书也要读,就算逃课他也照样年年拿第一,学校都拿他没办法。
应黎愣了一下,因为不小心揭开别人的伤疤而变得愧疚不以:“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又不知道。”
沈尧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这些事,这个圈子里比他惨的人多了去了,但说出来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博话题?博同情?
卖惨这种事他做不来。
他讨厌别人可怜他、怜悯他、施舍他,那种眼神让他感觉低人一等,尊严是要自己挣来得,而不是靠施舍。
但他现在却愿意在应黎面前袒露自己的伤口,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应黎的眼神太过诚挚了,只是单纯的心疼他。
内心深处有股不知名的情绪在翻涌,胸腔堵得厉害,回头一看,应黎鼻头居然红了。
应黎确实很感性,前面都还好,特别是当他听到沈尧爷爷去世的时候,就有点绷不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的。
“哎,你别这样,别哭啊……”沈尧急得挠头,生怕他的金豆豆掉下来,这会儿他手也是脏的,只能把袖子递过去,“将就擦一下?”
看他笨笨的样子,应黎忽然笑了。
应黎哭起来是漂亮,沈尧没见过比他哭起来更漂亮的人了,一边想看他哭,一边又舍不得让他哭,人就是矛盾体。
他是真怕应黎掉眼泪,于是赶紧转移话题说:“你去过酒吧吗?”
应黎吸了下鼻子:“没有。”
沈尧:“一猜你也没去过,你不适合去那种地方。”
像应黎这样的人去酒吧,就是只误入狼窝的小白兔,只怕被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为什么?”
应黎从小就是三好学生,那些被家长和老师勒令禁止的地方他都没去过,但人好像越是守规矩,骨子里就越是渴望离经叛道,对于没有接触过的人和事应黎都存有强烈的好奇心。
“一个人去不安全,你要是想去,以后有时间了我带你去。”
粥煮得差不多了,沈尧把码好味的鸡丝放进粥里,文火煮开后又闷了两分钟。
掀开盖子,霎时间香气扑鼻,再放上几颗葱花点缀,应黎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勾动了。
沈尧盛了一碗出来,递给应黎:“好了,你尝尝,吹一下,小心烫。”
应黎接过来,用勺子舀了一勺粥,轻轻吹着。
他的唇形饱满,水亮莹润,舌头都是粉的,像剥了壳的荔枝,勾得人直想吻,最好能搅出汁水来,解一解他的渴。
在梦里沈尧含过这两瓣唇,温热湿润,又香又软,比他吃过的所有糖都要甜,他克制不住地抿唇回味了一下,粗大的喉结滑动,觉得厨房里有点热。
等粥放凉了,应黎把勺子送进嘴里,眼睛一下就亮了,含含糊糊地说:“好吃。”
他的动作很像小猫进食,斯文克制,沈尧紧张地问他:“肉柴吗?”
咽下粥,应黎笑盈盈地说:“不柴,刚刚好。”
“你别恭维我,我很久没做了,我尝尝。”沈尧就着他的勺子尝了一下,微微点头说,“还行,还好手艺没退步。”
应黎愣了一下,被热气薰得湿润的眸子里带着懵懂的迷惑。
沈尧抬眼看他:“怎么了?”
应黎表情有点僵:“这个勺子,我刚用过的。”
“那有啥,我们刚被骗光钱的时候,一件衣服两个人轮着穿,一桶泡面都是两个人分着吃。”
都是男人,互相吃一下口水也没什么吧。
但转念一想,他不介意,万一应黎介意呢,又拿了一个新勺子给应黎说:“你用新的,待会儿我使这个。”
他们一人拿了一个碗,就在厨房吃的,吃完说什么应黎都不要沈尧洗碗了。
开完小灶已经将近十二点了,回房间的时候,沈尧叫住了他。
沈尧问得小心翼翼:“应黎,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吧?”
问完他才察觉到自己心跳怦怦的,内心竟然十分忐忑。
他已经不奢求做应黎最好的朋友了,只要是朋友,他就很满足了。
就算是在病气折磨下,应黎还是那样美好,他说:“当然了,能跟你们做朋友,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沈尧眉梢都扬了起来,他想现在他跟应黎的关系应该比其他人都要亲近。
当晚沈尧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应黎量了一遍体温,36度7,烧已经退了,除了嗓子有点哑以外,其他都挺好的,就跟着他们到了奥体中心排练。
明天就是演唱会了,他们练习的节奏越拉越紧,为了呈现最好的演出效果,一遍一遍地抠细节动作,在台上累得满头大汗,应黎也忙前忙后。
到了休息时间,谢闻时拿着一张海报不停给自己扇风:“嗓子都要喷火了。”
应黎给他倒了一杯水说:“喝点水吧。”
“谢谢小黎哥哥。”谢闻时咕咚咕咚就喝了半杯。
应黎又去给其他人倒水。
演唱会请的乐团在圈内很有名气,《一梦山河》是这次演唱会的开场曲,里面的琵琶也是重头戏,所以特意请了著名琵琶大师谷枫来当特邀嘉宾。
不远处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旁放着一把琵琶,应黎走过去,递了杯水给他:“谷老师辛苦了,喝点水吧。”
谷枫:“应黎?”
应黎惊讶道:“您记得我?”
谷枫说:“当然记得,你是南大音乐系大三,哦不,现在应该是大四了吧?”
应黎点头:“嗯。”
去年谷枫来南大做过一次讲座,应黎作为优秀学生代表给他介绍过校史,但谷枫能记住他的名字,他很是惊讶。
应黎:“您还好吗?我刚才看您脸色不太好。”
谷枫说:“还好,就是肠胃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水土不服,没啥大问题。”
“那您注意身体。”
应黎跟他简单交流了几句,就又去忙了。
这是Number出道以来首场演唱会,没人比他们更在意,喊苦喊累的谢闻时都一直在坚持训练。
凌晨两点,舞台灯光熄灭。
收工的时候张少陵告诉他们了一个好消息:“明天演唱会直播间的预约人数已经破千万了!”
“千万?个、十、百、千、万……哎呀数不清楚了。”谢闻时差点从座位上崩起来,“这么多人,我们已经这么火了吗?”
应黎不禁想,你们确实很火啊,就连他们学校的论坛都有人在宣传,还有人专门搞了个粉丝后援会。
谢闻时捂着小心脏:“我好紧张啊,今天晚上会不会紧张得睡不着啊。”
沈尧嗤他:“睡不着你就再背背你的词,别每次都忘词现编,编的还不押韵。”
“你闭嘴啊!”谢闻时作势去掐他脖子。
“别闹啊,高速路上打闹是很危险的。”张少陵拍了拍手说,“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我给你们争取到了两天假期,等演唱会结束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谢闻时:“耶!老张万岁!”
张少陵:“回去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一晚几乎没人能睡着,连应黎都被他们激动的情绪感染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C站首页给他推送了Number成团夜的舞台,他居然刷了一晚上视频,第二天起来精神还依旧亢奋。
演唱会晚上七点开始,他们提前两个小时到了后台去化妆。
因为开场曲偏国风,又为了跟歌曲内容相呼应,化妆师给他们设计了战损妆。
谢闻时是混血,只有四分之一的国人血统,五官更偏西化,应黎本以为他化中式妆会很违和,但化妆师很懂得扬长避短,谢闻时一头金发被梳成高马尾,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闪闪发光,极具异域风情。
沈尧眉浓,本来就长得凶,化妆师还特意在他脸上化了一道疤,加重了他身上的戾气,换上服装后像凯旋归来的大将军,昂首阔步,英姿飒爽。
宋即墨更像是运筹帷幄的军师,一把劲腰束进腰封里,精明狡诈,而边桥一身白袍,像是下凡救世的仙人。
他的视线最后落到祁邪身上,祁邪平时极少化妆,看人时爱半掀着眼皮,给人一种懒懒的感觉,化妆师也着重突出他的个人气质,但这次化妆师着重刻画他的眉目轮廓,令他本就如带霜雪的眉眼更加凛冽,加上嘴边一抹血渍,活像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怪不得粉丝说他亦神亦魔。
大家都很紧张,基本没人没闲聊,谢闻时手里拿着一张A4纸在背歌词,每个人都在练自己的part,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忽然,化妆室的门砸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王助理着急忙慌地进来,脸色煞白地说:“张哥不好了!谷枫老师急性阑尾炎进医院了。”
张少陵眉心重重一跳,重复了一遍:“阑尾炎?”
王助理说话声音发抖:“对,救护车刚刚来把人拉走,怎么办?”
刚才化妆师正给乐团化着妆呢,谷枫一下就从凳子上栽了下来,整个人蜷成了一团,脸色灰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后勤人员立马打了急救电话,一检查才发现是急性阑尾炎,必须立马手术。
谷枫是北方人,每次到南方来都会水土不服,但过几天就适应了,他自己也没放在心上,实在不舒服的时候就简单吃了点药压了压,没想到这次竟然是阑尾炎。
张少陵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等王助理解释完来龙去脉,他才回过神来,练习了这么多天,就差临门一脚的时候才告诉他谷枫阑尾炎犯了进医院了?
张少陵从业十几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突发状况,但专业素养让他很快接受了现状,并且迅速做出反映:“你赶紧去联系看看有没有其他会弹琵琶人的,然后再派两个人去医院看看谷枫老师的情况。”
临上场前出了这么个意外事故,化妆室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都埋头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
五分钟后,王助理推门进来,连嘴唇都白了:“张哥,找不到。”
张少陵眉头拧得能夹死几只苍蝇:“一个人会弹琵琶的都找不到?”
“没有。”王助理摇头,破罐子破摔地说,“要不直接放伴奏吧。”
张少陵嗓门拔高了至少两个度:“直接放伴奏?那到时候怎么跟粉丝解释?乐团也不用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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