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也烈烈
他觉得自己在为难一个不容易的人。
越想越远,思绪忽然被一个字眼拽回去。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边既:“你说你是什么?”
边既面色不改重复了一遍谎言:“纯0。”
“怎么可能!?”姜云满完全不信,笃定道,“你肯定是1啊,我一个直男都能看出来,你怎么可能是0!”
“对啊,你是直男。”边既反客为主,问他,“你对gay了解多少呢?你觉得0该是什么样,娘娘腔?兰花指?”
“……倒也没那么夸张。”姜云满弱弱地反驳。
边既及时打住,没有一味地咄咄逼人:“正常,人对不了解的事物容易产生刻板印象,这不是你的错。”
“对不起。”姜云满还是为自己刻板印象道了歉,只是疑惑完全没有消减,兀自喃喃自语,“但你怎么会是0呢……”
边既随便想了个理由回答他:“因为我懒得动。”
姜云满“啊”了一声,思路没跟上:“动?动什么?”
边既笑了声,不知道是笑他迟钝,还是笑他天真。
“1不就是在上面的那个?上个床忙得跟上班一样,我懒得动,所以我是纯0。”
边既说得无所谓,姜云满听得脑瓜子嗡嗡作响,好像水烧开了,热气从头顶冒出来,脸和耳朵变得通红。
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跟我说……说这些……干……干嘛,我、我……我又……又没问你……”
边既好多年没碰见过这么纯的人了,一时觉得有趣,逗了他一句:“你没问但你好奇啊。”
“我、我也没!没好奇!”姜云满臊得慌,恨不得马上翻篇,“你是什么都跟我没关系,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些了!”
边既明知故问:“哪些?”
姜云满躲着不看他,含糊道:“就你刚才说的那些。”
边既无辜道:“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指哪句?”
姜云满再怎么迟钝也听出他是故意的了,扭过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气恼之下直呼其名:“边既!”
他自以为已经很凶了,可是在边既眼里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倒开始关注他的脸。
奇怪。
明明瘦瘦小小的,为什么感觉他的脸上覆着一层软肉,看起来很好捏的样子。
姜云满见边既不说话,以为自己语气太重了,惹他不快,气焰一下子弱了不少……但他是不会道歉的!
僵持片刻。
边既主动打破沉默:“现在可以签租房合同了吗?”
闻言,姜云满心中微动,萌生出一个猜测。
难道边既看出了他的为难,才主动把话题扯到性向上吗?还主动跟自己说了那么多……
结果他还凶他。
负罪感一下子拉满,他感觉自己才是坏人。
姜云满想了想,认真地说:“我们不签合同了,我不收你租金,本来就是我家漏水才让你没地方住,在你家恢复原样之前,我理应为你提供住处。”
边既仍然坚持:“一码归一码,在楼下我说过了,责任我们一半一半,你不想欠我,也别让我欠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姜云满无从辩驳。
他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把电脑倒过去,屏幕对着边既:“那你看看条款有没有需要补充和修改的。”
“好。”
边既快速浏览完条款,看了姜云满一眼,把电脑拉近,手放在键盘上打了一些字,再把电脑推到对面。
姜云满将电脑倒过来一看,边既在最后补充了一项条款。
[10.租房期间,乙方(租客)如果对甲方(房东)存在性骚扰行为,甲方有权立刻终止本合同,要求乙方搬家并赔偿精神损失。]
第4章 装0
姜云满有被边既的直白震撼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倒也没必要落实到合同上。”
边既一脸坦然:“你的顾虑我大概猜到一些,就算我们是校友,但交浅言浅的,你现在不至于对我完全没有防备心了吧?”
边既如此说,姜云满不好再遮掩,索性/交了底:“是的,我不想让gay当我的租客,我知道一杆子打死所有人不对,但我一直以来被gay搞得很烦,所以想起你是谁的时候,我就反悔答应你了。”
“跟你聊了聊,抵触情绪确实有所缓解,我愿意相信一次自己的直觉,毕竟我对gay本身没有偏见,只是讨厌上午双开门那种死缠烂打的。”
“你能这么想是我的荣幸。”边既对笔电微抬了抬下巴,“与之相对,这则条款更有存在的必要性了,口说无凭,白纸黑字多少算我的诚意。”
姜云满被边既说服,接受了这项补充条款,之后他回房间打印了合同,两人签完字后,边既把租金转给了他。
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对于自己又有了租客这件事,姜云满几乎没有真实感。
因为从签完合同到各自回房睡觉这几个小时里,除了一些必要交流,譬如边既问他这个柜子能不能用,那里能不能放东西之类的,他们没有再闲聊一个字。
不像之前大学室友租他家的时候,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吃饭、玩游戏、追剧看电影都有搭子,让他时刻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住。晚上睡觉他们也不关卧室门,室友还打呼,有人受不了睡觉有动静,姜云满是有动静睡得更香。
他作为恐怖片爱好者,胆子却小得一批,典型的人菜瘾大,越看越怕,越怕越看。
别看他快三十了,抛开室友搬走的这一个月,从来没有一个人住过。
读书有室友,回家有父母,虽然老家的苏式庭院比这套三居室大得多,但老家人也多啊,他一直过的群居生活,突然要他一个人住百多平真的太可怕了。
白天还好,天一黑才恐怖,不开电视连个活人声儿都听不着,姜云满每晚躺在床上都感觉自己活在恐怖片里,鬼影四伏。
开灯睡不着,关灯不敢睡。没住两天,他一个不失眠的人,睡眠质量变得稀碎,要是碰上昨晚那种雷鸣电闪的暴雨夜,他吓得天亮才敢睡。
边既跟大学室友完全不同。
不知道是不熟还是习惯如此,他洗完澡回屋就关上了门,所有动静包括姜云满都被隔绝在门外。
情理之中的行为,无可指摘。
要怪只能怪他事先忽略了熟人和陌生人的区别,以为跟谁住都一样,等尘埃落定了才意识到有落差感。
姜云满叹了口气,翻个身,试着把台灯关掉。
在黑暗中坚持不到一分钟,姜云满又着急忙慌把灯给打开了。
太可怕了!感觉哪哪都是鬼!!!
卧室一黑一亮晃醒了趴在床边睡觉的太子,它抬头瞧了眼姜云满,发现啥事没有,打个哈欠倒头又睡了过去。
姜云满看着小狗这不怕黑的样子,简直不要太羡慕。
第二天是周日,没有工作的日子姜云满是不设闹钟的,放任自己睡到自然醒。
他原来睡眠质量好,生物钟是七八点,这一个月睡不好,睁眼基本都中午了。
姜云满躺床上回完未读信息,切换到商超app买菜。
他喜欢下厨,只要有时间就会自己做饭吃,很少叫外卖。
他按照两菜一汤的量添加相关食材到购物车,加完才想起家里多了个人。
姜云满没着急结算,翻身下床,走出卧室,打算问问边既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边既的卧室门大开着,里面没人,睡过的凉被翻了个面铺在床上,没叠,床头柜的插座插着充电器,手机拔了线没拔。
姜云满稍感意外。
边既给人感觉是那种一丝不苟的高冷男,就像小说里的社会精英,胃病、洁癖、强迫症三者一定会占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做医生的怨种朋友随叫随到。
没想到生活上倒是意外的接地气,算不上糙,跟精致讲究也不沾边。
除了睡过的床和没拔的充电器,整个房间看不出额外的生活痕迹。
想来也是,边既昨天本来就没搬多少东西上来。
比起衣物这些日常用品,电脑书籍之类的工作设备反而搬得更齐全,把外面书房的桌子和柜子都装满了。
他甚至连人体工学椅都搬了上来,对工作舒适度的追求远远大于生活。
在家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边既,姜云满查看门铃app的动态记录,这才知道他不到八点就出了门。
他昨天不是才出差回来吗?今天周末又这么早出门工作,这是什么敬业工作狂啊。
姜云满的视线扫过充斥边既存在痕迹的开放式书房,忍不住感叹他和边既对室友的需求真的好不一样。
他需要室友有高存在感,这样可以时刻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家,也就不会怕这怕那,天黑吓得觉都睡不好。
边既呢,对室友没有任何需求,他本来也不需要室友,以前他应该是独居的,而且看他对工作这股狂热劲,家对他来说应该只是另外一个可以睡觉的工作地点。
强大的落差让姜云满快共情什么叫守活寡了,须有同居名头,全无同居实感,这跟他一个人住根本没什么区别嘛!
姜云满懊恼地坐在沙发上,结算了购物车里的食材,还是他一个人吃的量。
算了。
没搭子就没搭子,独处是一生的必修课,他要坚强!他可以的!
吃过午饭,发小帮忙联系的装修队也来了,边既不在家,姜云满只能自己去听听维修方案。
他全程录音,也拍了一些视频,专业的东西他听得一知半解,价格和工期问得最仔细。
前前后后聊了一个小时,签完装修合同,定下明天进厂开工,姜云满把预付款转给工头,送人离开再看手机,边既一条都没回复。
……他是有多忙。
姜云满估计他没空听录音看视频,于是将最重要的信息归纳整合,编辑成一个省流版气泡发给他。
一直到晚上他遛完狗回家才收到边既的回复。
简洁又官方。
[好的。]
[今天辛苦你了。]
“……”
你是我老板吗请问。
姜云满回了他一个“ok”的表情包,回卧室把装修合同复印了一份,放在书房的桌子上,供边既回家后查看。
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