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日月 第15章

作者:梦溪石 标签: 近代现代

胤禩心底冷笑一声,眼睛半睁不睁,做虚弱状。“太子哥哥……”

太子突然道:“你们都下去吧。”

屋子里只剩太子和胤禩两人。

“小八,你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落水的?”太子笑眯眯的,目光却灼灼盯着他。

“是胤禩不小心失足落水的。”胤禩哑着声音,表情平静。

“哦,没有人推你?”

“没有人推我。”胤禩想也不想便答道。

太子笑了起来,俯身贴在他耳边,声音轻柔:“好孩子,你记得今日的话。”

说罢起身,温言道:“以后谁敢欺负你,便来找我,良嫔娘娘少了什么用度,你也只管来问我要。”

胤禩点点头。“胤禩代额娘谢过太子殿下。”

太子满意而去。

胤禩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皇家的孩子,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太子自幼被皇阿玛亲自教导,治国方针,帝王心术,只怕没少传授,这才几岁,就已经学会威逼利诱,若他真是个七岁的懵懂孩童,侥幸逃过一劫,又被威吓一番,只怕真的什么也不敢说。

四阿哥胤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胤禩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小八。”他喊了一声,将胤禩从沉思中拉回神。

“你怎样了?”手探上对方额头,感觉那热度退了,胤禛这才松了口气。“刚我瞧见太子殿下了,他也来看你么?”

胤禩点头,露出一丝笑容。“谢谢四哥来看我。”

胤禛皱皱眉头。“好端端的,怎会掉下水去?”

胤禩脸色不变。“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

胤禛毕竟年纪还小,也不疑有他,闻言只是后怕。“高明这奴才,不知道伺候在你身边,幸好及时赶到,要不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胤禩陪着他说话,心里却暗暗警惕,此番如果自己不会水,或者高明晚来一步,只怕现在生死还两说,没人会想到堂堂一国太子会谋害自己的弟弟,只会当他年幼顽皮不慎失足,而自己的额娘,没了唯一的儿子,又何以为靠?

他知道太子终将被废,便一心只防备皇阿玛和四哥,没想到头一次栽跟头,却是在这位二哥身上,枉费自己多活了数十年,因这些日子过得太安逸,就疏忽大意起来。

这皇宫之中,多的是不见血的刀,一不小心,就得万劫不复。

康熙二十八年,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

康熙第二次南巡,巡视黄河治理,考察吏治,处理了一批贪官,让官场上下很是鸡飞狗跳了一阵。

四月的时候,索额图、佟国纲等人赴尼布楚,与俄国商议勘分两国界限,经过多次讨论和交涉,一直拖到六月,在朝廷作出让步的情况下,终于签订了《尼布楚条约》,消息传过来,康熙大笔一挥,大大赏赐了索额图及其随行人员,太子一党风头正盛,依附大阿哥的人见苗头不对,明珠又被罢职,一时间群龙无首,大都暂时没了声音。

进入七月,又发生了一桩大事,无论对康熙,还是对胤禛,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佟贵妃原本身体就不是很好,这些年掌管后宫,伤神劳累,加上女儿夭折,对她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苦苦支撑的身体,终于在正月新年过后大病了一场,此后便缠绵病榻,逐渐沉重。

这几天在上书房,胤禩都没有见到胤禛,知道他与这个养母感情深厚,可能是守在床前照看,下了学,便往景阳宫赶去。

他知道佟贵妃左右就在这几日,而且康熙为了冲喜,还将她立为皇后,但是终究拖不住佟贵妃的病情,但这话却不好对任何人说,看到胤禛神伤,他也只能出言安慰而已。

只是没想到佟贵妃的病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这个从前容光焕发的女子,现在看起来却像四五十岁的垂死之人,露在被褥外的手骨头嶙峋,触目惊心。

胤禛正趴在她榻前,与她低声说着话。

“佟妃娘娘万安……”胤禩轻轻道,仿佛一大声便会惊扰了她。

“你来了……”佟贵妃的目光从胤禛转到他身上,嘴角勉强扯起一笑。“……过来。”

胤禩依言走过去,在胤禛身边跪下。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佟贵妃气若游丝,声音微弱。

“谨听娘娘教诲。”

佟贵妃看了胤禛一眼,道:“我只怕,照拂不了胤禛了……他年纪尚小,虽有生母,因着我的缘故……咳咳,因着我的缘故,与生母也不亲近,这是我的过错……”

胤禛忙道:“额娘莫要说这种话,能够为额娘抚养,是儿臣最大的福分。”

佟贵妃摇头苦笑:“当年,若不是我为了一己之私,让皇上将你从德妃那里带过来抚养,今日你们母子俩……唉,不提也罢,胤禩。”

“儿臣在。”

“胤禛往后,与德妃若有什么不痛快的,还望你,多多调和……”

知子莫若母,佟贵妃知道以胤禛的性子,与生母的相处,必然不会愉快,故不得不多嘱咐几句,这是说给胤禩听的,也是说给胤禛听的。

她膝下无子,对胤禛视若己出,如今芳年难继,千方百计想为儿子多筹划一点,胤禩心思何等玲珑,自然明白她的苦心,内心感叹又感佩,便立时应了。

“你们兄弟,难得交情甚好,咳咳,希望以后无论有什么事情,都要,都要互相扶持,手足情深。”

胤禛抓着佟贵妃的手,眼中含泪:“额娘放心,儿臣一定好好对待八弟,绝不辜负额娘的期望。”

胤禩暗叹了口气,也照胤禛的话重复了一遍。

兄弟俩在佟贵妃的病榻前许下承诺,如同盟誓一般,胤禩不知道这种承诺能够维持多久,虽然自己今生并没有夺嫡的野心,但以这位四哥性情的反复,这句诺言,并不能代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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