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水水
面前这些人没有开口回答莫愚的问题,反倒从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不认识人了?还认识我吗?”
病房门一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戴着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一身寒气,面无表情,身后跟了好些人,其中一个就是那个叫曾瑞泽的。
江裕接到电话时还在开会,一听江樵醒了,连夜坐船赶回来的,没想还没见到江樵的人,已经听到他在病房里胡言乱语。
找到江樵时,江裕就已经听曾瑞泽说了,说是江樵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照自己对这小子的了解,照江樵原先的德行,江裕觉得他装疯的可能性更大,自己耐心和脾气都不怎么好,江樵要真是不记得了,他一定把这小子打得长记性。
“你要回哪个家?”江裕大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江樵的脸,“你躲在外面好几个月,你还知道家里人会担心?”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莫愚仰着脑袋跟男人对视,他张了张嘴,又无视地闭上,这声音,跟自己梦里的一模一样。
柯文跟着江裕一起来的,一是为了看望江樵,二是怕江裕脾气上来了,给江樵一顿好打,毕竟江樵现在还病着,打出好歹来了怎么办。
他连忙叫来医生给江樵好好看看,“江裕,先别跟小樵生气,让医生进来给他看看。”
医生来了之后说了一通,江樵脑袋受伤是真事,而且还是新伤加旧伤,脑袋里还有压着神经的血块,至于失忆这种事情不好说,但他现在的情况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也正常。
“可以吧?我真的不认识你们,你们能放我回去了吗?”莫愚作势就想起身,大概是刚刚情绪太过激动,脑子供血不足,脚下还没踩稳,眼前一黑,差点跪了下去。
还是江裕眼疾手快,将人捞了起来,他原本是新账旧账想跟江樵一起算的,但这小子什么都不记得了,还叫嚣着要离开,自己这火气怎么都压不住。
“你能不能安分点!”
莫愚被吼蒙了,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竟然忘了还嘴。
人已经找到了,不管江樵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放他离开是肯定不行的。
江裕一看时间不早了,冲曾瑞泽说道:“找人给我看着他,别让这小子到处乱跑了。”
莫愚头晕得厉害,他拽着江裕的衣角,“不行,我要回去,你们不能关着我。”
江裕把人往床上一按,厉声呵斥,“给我老实躺着。”
后脑勺上的伤磕到了枕头上,疼得江樵龇牙咧嘴的,差点一个白眼没翻晕厥过去。
柯文看着都疼,他忙把江裕拉了过来,“你下手轻点,小樵可是你亲弟弟。”还得是亲兄弟才敢下狠手,江裕在收拾他弟弟这方面向来都不会手软。
见江樵终于不再挣扎,江裕又抬头冲曾瑞泽吩咐道:“查查这段时间他都在哪儿,跟谁在一起。”
“阿愚!”
回应纪守拙的只有无尽的忙音,他连忙又将这个号码拨了回去,可不管他怎么打都是占线,怎么打都没办法打通。
这一整晚,他都守在电话前,想着看能不能等到这个号码再次打过来,可等了一晚上都没有任何消息。
第42章
一直到早上,纪守拙都没等到那个电话再打过来,外面的天空蒙蒙亮,能听到住在楼下邻居家里的动静。
突然,“叮”的一声,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纪守拙飞快将电话接起,“阿愚!”
“守拙?”可惜电话里头不是阿愚的声音,是阿翔打来的,因为昨天铺子被砸,很多东西都得重新购置,今天还不一定能开得了张,他特意打电话过来问问的,但听纪守拙语气不太对劲,“怎么了?阿愚那小子怎么了?”
纪守拙一整晚没睡,这通电话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最后那点儿精力也耗尽,脑子昏昏沉沉的,简单跟阿翔讲述了莫愚一整晚没回来的事情。
阿翔大惊,“一整晚都没回来?他在市里又没认识的人,一整晚不回来,还能上哪儿啊?”
“我不知道,我本来想报警的,但是公安让我再等等。”纪守拙托着脑袋,颓唐地揉了揉额前的头发,“他昨天晚上打了一通电话回来的,说是在医院,但是话说了一半电话就被挂断了,我再打过去就打不通了,等了一晚上,也不见他再打过来。”
纪守拙越想越害怕,他害怕分离,害怕失去,“阿愚他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那个电话你今天打过了吗?”
纪守拙一愣,“还没,昨晚一直打不通。”
到底是关心则乱,阿翔提醒道:“再打了试试吧,万一打通了呢,对了,我打电话是想问你,今天要不要去买东西,买的话我就跟你一块儿,我在铺子等你。”
“那我……那我打一个。”
挂了阿翔的电话,纪守拙赶紧将昨晚那个号码拨了出去,听筒里不再是占线的忙音,响了两声后,电话竟然被接起了。
“您好,XX医院。”
这医院不像是公立医院,乍一听有点耳熟,又想不起来具体位置在哪儿。
纪守拙连忙道:“您好,我想问一下,是不是有个叫莫愚的病人被送到了你们医院。”
电话那头的女声给了纪守拙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不好意思先生,没有一位叫莫愚的病人。”
“没有?”纪守拙不信,让护士帮他好好查查,可人家护士给他查了好几次,连一个姓莫的人都没有。
“真的没有先生,您要不要问问您这位朋友,看看是不是弄错了医院。”
挂断电话后,纪守拙傻眼了,莫愚明明用这个电话打给自己的,怎么会不在那个医院呢。
他有点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想起阿翔要来,他神情恍惚地下了楼。
阿翔来得很快,跟纪守拙在铺子门口遇上,顺嘴问了一句莫愚怎么样了,纪守拙答道:“电话是打通了,但是医院说没他这个人。”
哪有这么古怪的事情,阿翔又问,“叫什么医院啊?”
一听医院的名字,阿翔觉得耳熟,想了想随后开口道:“这不是江对岸的那家私立医院吗?”
经阿翔提起,纪守拙这才将这家医院的名字和位置挂上钩,大家都想不通,莫愚的电话为什么会从那儿打过来,更想不通为什么医院没有叫莫愚的病人。
见纪守拙忧心忡忡的,阿翔提议道:“要不过去看看?说不定是护士弄错了也不一定。”
莫愚要是找不到,铺子还怎么开张,大家好歹一起共事了这么久,铺子里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纪守拙点点头,他又朝铺子里看了一眼,“我给定做玻璃柜的人打个电话。”
幸好尺寸什么的都是现成的,铺子里需要的东西,纪守拙心里也有数,他怕他跟阿翔没有及时回来,还特意给邹叔打了声招呼,这才安心离开。
从鹿角街到那家私立医院,得计程车转轮船,到对江时已经大中午了。
这医院在半山腰,附近也没什么车,纪守拙跟阿翔只能走着上去。
“私立医院就给有钱人修建的,你看看,周围连辆车都没有,自己不开车来,就只能走着上去。”阿翔抬头看了眼半山腰的医院,估摸着应该还要走一阵,“到底是什么人把阿愚弄到这家医院来的?”
纪守拙哪儿答得上来,他也纳闷呢,要是有钱的好心人的话,他们还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好不容易走到医院门口,门口冷冷清清的,几乎看不到病人,一旁的空地上停放着几辆黑色私家车,光是看着都觉得价格不菲。
但这医院的大门比他们想象中要难进得多,两人刚踏进大门一步,就被前台的护士小姐给拦了下来。
护士打量了一下两人的穿着,“这里不让随便进的。”
能理解,来这里养病的,都是有钱人,自己跟阿翔这打扮,一看就不是能来这里的人。
纪守拙赶忙解释,“我是来找人的,他昨天被送到你们这儿,叫莫愚。”
院里收了多少病人,哪个病人主治医生是谁,哪个病人在哪个病房,护士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压根儿没听说什么过叫莫愚。
“没有叫莫愚的人。”
纪守拙得到了电话里一样的答案,他不信,坚持解释道:“真的是昨天送来的。”
“昨天确实送来了一个病人,但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人家姓江,是江氏的二公子。”
姓江。
别的姓也就算了,偏偏姓江。
阿翔跟纪守拙对视了一眼,用眼神告诉他,好像真的不是莫愚。
医院进不去,两人只能从里面退了出来,阿翔抱着胳膊道:“可能真的不是阿愚,这下怎么办?要不先回去?”
纪守拙抿着嘴唇不说话,他有种感觉,莫愚应该就在这儿,不然那通电话没办法解释。
他抬头看向医院的大楼,“阿翔,你先回去吧,我怕待会儿东西送来了,邹叔一个人搞不定,我想在这儿再等等。”
知道纪守拙挂念莫愚,阿翔也没有多劝,嘱咐道:“真要是没在这儿,我们再去报警。”
梦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莫愚甚至能看清楚每一个人的脸,包括他在梦里喊的“大哥”,那是江裕,他能确定那就是江裕。
熟悉的感觉将莫愚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病房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后脑的伤口火辣辣的,莫愚挣扎着起身,他捂着脑袋努力回想,脑子里闪过一些零散的画面,依旧不能将记忆串联起来。
梦终究是梦,就算是梦里自己叫江裕大哥,并不代表着他真就是自己的哥哥。
想起昨天江裕对自己下手那么狠,自己又莫名怕他,这医院不能久留,自己得想办法联系纪守拙,不然他肯定会担心的。
莫愚又拔了针头,开门前,他想着这医院都是那个叫江裕的人,自己不能让医生护士听到动静,没想到病房门一打开,门口守着两个魁梧的保镖。
自己没受伤,尚可试着从这两人手下逃出去,可这会儿自己连走路都显得有些吃力,硬闯出去是天方夜谭。
莫愚往后退了一步,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想上厕所。”
“二公子,里面就有洗手间。”保镖指着靠近窗户的那个小房间,还担心莫愚一个人上厕所不方便,特意走进病房,给人开路。
莫愚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窗边走,这房间配套设施齐全,除了必要的检查外,他根本不需要出病房一步,完全找不到出去的理由。
越靠近窗户,自然光越是刺眼,莫愚瞥了玻璃窗一眼,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也不知道这里是几楼,自己能不能从窗户翻出去。
一进厕所,莫愚赶紧上门关上,小心翼翼打开了窗户,探出头去张望,两三层楼的高度,不算是太高,在医院正大门的上方,还有一个平台,如果跳下去的话……
莫愚的视线被楼下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纪守拙,是纪守拙,他想要大声呼喊,又怕叫外面的保镖听到,他不太确定这些人是什么人,他怕他大声呼救会给纪守拙带来危险,得想个办法,让守拙知道自己在这儿,让守拙帮着他从这儿出去。
莫愚逐渐冷静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打开厕所门,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冲还站在原地的保镖道:“我想休息了。”
保镖会意从病房里退了出去,莫愚关好房门,随后拿起床位挂着的护理记录和笔开始写字,写完赶紧跑到了窗边,纪守拙还没走。
“拙哥。”莫愚压低了声音,山上风又大,将他的声音吹得稀碎,他怕惊动外面的保镖,只能压着嗓子继续小声唤纪守拙。
纪守拙正在想该怎么躲开前台的护士上楼,隐约间,像是听到有人在叫他,他茫然地环视了一圈,只看到了前台那个拦着不让他进的护士。
“拙哥!守拙!”
这声音越听越耳熟,纪守拙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了在三楼窗户的莫愚,他张大了嘴巴,想喊出声来,见莫愚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还扔下来一样东西。
那东西掉在地上,纪守拙立即上前捡前,是揉成团的纸条。
第43章
纸上写的内容很简单,大概是晚上的时候莫愚会想办法从窗户翻出来,看纪守拙到时候能不能接应他。
纪守拙有很多的疑问,但是看这样子,不止是自己进不去医院,莫愚也没办法从里头轻易出来,这些个疑问大概只能等到莫愚出来了才能得到答案,他冲着莫愚点点头。
莫愚趴在窗口,有点舍不得进去,他又私下一小页护理记录的纸,飞快写完,揉成团扔了下去,可惜纸团太轻,最后落在了平台上。
纪守拙眼巴巴地看着平台,那小纸团就在眼前,可他怎么都够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