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水水
龙哥掏了掏鼻孔,看热闹不嫌事大,手指着架子上的闭路电视,“你刚刚说了什么你又装失忆是吧?这里有监控的,要不放了给你看看,让你回忆回忆。”
洪令脸色大变,目光游移在房间内的众人身上,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联合起来的?
“呵,你俩跟外人联合起来装神弄鬼地吓唬我?说什么一家人?说得比唱得好听,跟纪传宗一个德行,这个姓江的,是江裕的弟弟,你们信了他的话来算计我?还算什么一家人!”
纪巧荷失望地看着他,“我给过你机会了,你难道以为我们真的不知道你在炒股吗?你那漏洞百出的谎言,要不是我有心给你机会,你能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
洪令咽了咽唾沫,原来纪巧荷和纪守拙早就知道了,她姐弟俩就是故意要自己难堪,把他当猴子耍。
“是,你姐弟俩跟你那个死去的爸爸一个德行,纪家没有亏待我,有吃有住,可是我是个男人,你知道原来那些街坊怎么看我吗?连铺子里的阿翔都看不起我,我就想干点自己的事业,让瞧不起我的人都瞧瞧!”洪令索性也不装了,“纪传宗嘴上说一套,行动上做一套,我就是你们纪家的下人,保姆,他什么时候为我想过啊?他做什么都是为了铺子,都是为了纪守拙,都是为了纪家的香火,连尤青都不能跟我姓!我就说了几句实话,他自己不中用,被气死了能怪谁?”
话音刚落,纪守拙一拳打在了洪令的脸颊上,他还觉得不够解气,将人直接按倒在门板上,洪令一挣扎,很快两人厮打在了一起。
“守拙!”原本江樵是不想拦的,但是洪令还手了,他就不得管了,龙哥跟司机也挺有眼力劲儿,一左一右将洪令擒住,洪令顿时动弹不得。
江樵上前将纪守拙拉了起来,“守拙,好了,冷静一点。”
纪守拙涨红着眼睛,不敢相信刚刚那些话是从姐夫嘴里说出来,他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下来,无助地握住了江樵的手掌。
江樵把纪守拙往身后拉了一截儿,冲纪巧荷问道:“巧荷姐,你有什么打算?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毕竟这是纪巧荷的丈夫,还是尤青的爸爸,最难做的就是纪巧荷了。
纪巧荷垂眼看向地上洪令,眼前的男人已经变得如此陌生,陌生到自己都不认识他,或许洪令从始至终都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推卸责任没有担当的男人。
报警吗?
江樵又跟纪巧荷说道:“你要的证据,我可以让阿龙拷出来给你们,律师我也能帮你们找。”
龙哥倒是很上道,打开门叫了几个小弟进来帮忙。
没想到听到这番话的洪令从地上一跃而起,夺过关二爷相前的烛台,拔下蜡烛,露出尖锐的金属头,一把扯过纪巧荷,要挟众人,“纪巧荷!你真要看着我坐牢?!”
谁都没料到洪令会突然发难,纪守拙瞪大了眼睛,想要越过江樵去救他姐姐,洪令见有人想动弹,立马将烛台朝着纪巧荷的脖子逼近。
“都不准动!放我走!让我走……”
脖子被烛台尖抵着,纪巧荷心彻底凉了,这个男人不值得自己为他有一点恻隐之心。
纪守拙恨得牙痒痒,他不想就这么放洪令走,但更担心姐姐的安危,侧过头,低声跟江樵说道:“让他走吧。”
只要纪守拙一句话,江樵不信洪令能从这里完好无缺地走出去,但纪守拙开了口,他瞥了一眼龙哥,龙哥立马叫他的人把门打开。
门一打开,洪令挟持着纪巧荷出了赌场后门,这是一片老小区,这里面住的都是老人,加上有赌场的存在,大家晚上都门窗紧闭,睡得很早。
洪令拽着纪巧荷一路出了小区大门,嘴上喋喋不休,一会儿埋怨纪巧荷,一会儿又央求纪巧荷再给他一次机会,纪巧荷一直没有说话。
纪守拙他们也跟着追了出来,洪令又跟纪守拙谈条件,让他们弄辆车来让他走。
江樵示意司机把车钥匙给洪令,车就停在了路边,车钥匙拿在手上,洪令将纪巧荷往地上一推,飞快跑向车门,刚打开车门,没有注意到从背后飞驰而来的车辆。
刺眼的车前灯直射洪令的双眼,他抬起胳膊遮挡,眼看着车子越开越近,他完全没有躲开的机会,被那车直接闯飞了出去。
肇事车还滑行了一段距离,最后撞到路边的消防栓才停了下来,这时肇事司机颤颤巍巍地下了车,看着地上的血痕,脚下一软,整个人差点撅过去。
“洪令!”纪巧荷失声惊叫。
这场事故来得很是突然,在场的人都吓傻了,纪守拙赶紧上前将他姐姐扶了起来,姐弟俩紧紧牵着手。
江樵吩咐司机上前去查询洪令的情况,又叫人报了警,叫了救护车,怕用得到律师的地方,又给律师打了电话,最后将纪守拙和他姐姐安排到了安全的地方。
“现在肯定不能走了,警察要是问什么,你们就实话说,没事的。”
纪守拙还想问什么,江樵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好好安慰一下巧荷姐。
安顿好了纪守拙,江樵随后又跟龙哥说道:“叫你的人保护一下现场吧,待会儿警察来了,赌场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第68章
警车和救护车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洪令第一时间就被拉上了救护车,叫家属陪同的时候,纪巧荷有些恍惚,看了担架上奄奄一息的洪令,还是跟着上了车。
江樵叫司机留下了跟警察做笔录,随后开着带着纪守拙去了医院,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纪守拙显然还没缓过劲儿来,他俨然分不清是知道爸爸去世的真相更让他震撼,还是亲眼看到姐夫被撞飞更加震撼。
在等红绿灯时,江樵拍了拍纪守拙的手背,将他从游离的状态中拉扯回来,“守拙,我知道你现在很乱,但是这个时候巧荷姐应该更需要人陪伴,你得打起精神来。”
手上的温度让纪守拙回过神,他茫然地看着江樵,脑子不断重复着江樵的话,是的,总之现在得先把一切都稳定下来。
眼看着绿灯通行,江樵从储物盒里拿出了行动电话递给纪守拙,“尤青一个人在家吧,今晚不一定能回得去,我原本想叫个人去你家,但是万一尤青醒了,陌生人只会让他更害怕,你打电话给翔哥吧,叫他把尤青接回家住一晚。”
听到尤青的名字,纪守拙后知后觉地张了张嘴,他怔怔地看着江樵,他的思绪甚至慢了行动一步,手上已经接过了电话,拨通了阿翔家里的号码。
这事电话里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纪守拙只能让阿翔先把尤青接过去,阿翔听着纪守拙的语气不太对,估摸着事情应该不小,也就没有再追问:“钥匙呢?”
车里很安静,电话里头阿翔的声音江樵听得一清二楚,他没有转头,从容道:“让他直接去,等会儿我叫人把钥匙送到你家门口。”
挂了电话,纪守拙才反应过来,从刚才到现在,都是江樵在有条不紊帮他安排所有的事情,知道爸爸去世不是因为江家,他们也没有扣着家里的拆迁款,自己怎么都该跟他说声谢谢的。
江樵拿过了纪守拙递来的钥匙,欲言又止,随后还是开了口,“还有一件事,现在说可能你觉得我在往洪令身上泼脏水,但是我还是想把我知道的事实告诉你,笔记本不是我哥叫人偷的,是洪令拿给我大哥的。”
此时此刻的纪守拙,听到什么都不觉得震惊,其实把很多事情串联起来,他也能想明白。
“你放心,笔记本在我手上,我没让我大哥拿去,我会还给你的。”
也是,如果江裕拿到了笔记本,早就开了不知道多少铺子了,难怪……
“谢谢。”
车速明显加快了一些,江樵强装镇定,可绷紧的脸颊出卖了他,车最后停在了医院门口,在下车前,他叫住了纪守拙。
“守拙,你知道的,我想听的不是谢谢。”江樵将车子熄火,生怕纪守拙拒绝他,又补充了一句,“等这件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再说其他的。”
江樵没有跟着进医院大门,他得叫人来拿钥匙,再则,他得给纪守拙和他姐姐相处的时间。
“你进去找巧荷姐吧,我这儿等人来拿钥匙。”
纪守拙径直往医院大门里跑去,跑到最亮的地方,他下意识回过头,江樵站在黑暗里,正面朝他的方向看着他,见他回头,又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上去,纪守拙心口涨涨的,一扭头跑上了楼梯。
洪令已经被推进了急诊室,走上的长椅上,只有纪巧荷呆呆地坐在那儿。
“姐。”纪守拙喊了她一声,快步走了上去,走到纪巧荷跟前,拉住了纪巧荷的手,“没事的。”
这句“没事”是弟弟对自己的安慰,纪巧荷自己都分不清,她到底是想洪令有事,还是没事,洪令要是还活着,她觉得自己对不起爸爸,洪令要是就这么死了,那尤青……
尤青……
“尤青他一个人在家……”
纪守拙捏紧了他姐姐的手,“江樵已经叫人去送钥匙了,我给翔哥打了电话,让他今晚把尤青接过去住一晚。”
听到自己这么说,姐姐明显松了口气,纪守拙有些犹豫,还是开口问道:“姐姐,你打算怎么办?”
不管姐姐做什么样的决定,纪守拙都有了心理准备。
“我想好了,不管洪令是死是活,我都会跟他离婚,本来我跟他的婚姻,就是爸爸决定的,我也算是听了爸爸的话,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现在爸爸走了,还出了这么多事情,我也算是看清楚了,我跟他不合适,至于他气死爸爸,证据都交给警方,有法律来处决他。”
急诊区的帘子忽然一下拉开,姐弟齐齐朝病床上看去,医生拉过白布盖住了洪令的脸,又朝两人摇了摇头。
纪巧荷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干瘪的笑容,“也好,都是他自作自受,他就这么走了,我在尤青面前还能给他留一点体面。”
纪守拙眼尖发现了他姐脖子上的伤痕,刚想叫医生帮忙包扎一下,姐姐直接晕了过去。
“姐!”纪守拙吓一跳,生怕他姐身上还有其他看不见的伤,经医生检查只是受惊过度,他这才安心。
医院这边宣布了洪令的死讯,纪守拙没有多耽搁,直接去了派出所,江樵的司机已经将今晚的事情说得很详细了,这么短的时间,江樵已经叫来了律师,很多话都有律师帮忙转述,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那撞人的司机喝了很多酒,直到撞到了人,酒劲儿才下去大半,不知道他算是倒霉,还是算为民除害,没撞到别人,偏偏撞到了洪令。
毕竟出了人命,还不能草草结案,其他的情况还得进一步调查了才能下定,肇事司机被扣下了,其他人今晚能先回去。
出了派出所,江樵叫司机送律师回去,自己则带着纪守拙上了另一部车。
发动车子后,借着车前灯,江樵用余光去留意纪守拙的表情,他怕纪守拙会钻牛角尖,会因为洪令的死而自责。
封闭的车内,彼此的一次呼吸都能清楚地感觉到,纪守拙早就察觉到了江樵的目光。
“姐夫就这么死了,心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快。”大概是两次直面亲人的离世,纪守拙有些麻木了,“本来我听到他说他气死爸爸的话很气愤,很想要他血债血还,他本该为他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但是他就这么走了,留下我姐姐和尤青,他这个人,到死都这么可恶,非得要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才肯罢休。”
江樵安慰道:“他死了或许对你们才是一种解脱,如果让法律来制裁他,肯定不会让他一命换一命的,将来等他出来,尤青和巧荷姐怎么面对他,巧荷姐怎么跟尤青解释,而且他炒股已经到了疯魔的状态,跟赌博一样,是回不了头的。”
纪守拙缓缓呼出一口气,江樵说的道理他都明白,只是依旧对人命无法这么快释怀。
“我说这些话你可能会觉得我很冷血,但是人偶尔自私一点儿也没有坏处。”
纪守拙明白的,有时候自己的懦弱无能,反倒会害了身边的人。
“我姐夫借的那些钱,我们会想办法补上的。”
人家赌场好歹算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那些钱他们肯定会补上的。
江樵沉默着没有说话,纪守拙一愣,脑子居然在这个时候转过弯儿来了,赌场是什么地方啊,是从人口袋里掏钱的地方,他们之所以没有跟自己和姐姐要钱,肯定是看在了江樵面子上,但是面子能值几个钱,江樵肯定是把钱给垫上了。
“你是不是把钱还了?”
“那点儿钱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自己出国一年留学都不止花那点儿,江樵不希望纪守拙心里有负担,“现在也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你现在该想的是开店的时候该准备什么。”
自己已经欠了江樵一个人情,纪守拙不想继续跟江樵纠缠不清,“不管你觉得多还是少,那都是你的钱,而且铺子也是你买的,那不是我的。”
“其实从我开始打算引洪令入套,他从赌场借的钱就是我的,但是他赔的股票都赔给了我大哥,也算是扯平了。”江樵怕纪守拙不信,“你以为我有那么大的本事,想让他的股票赔就能赔,想让他的股票赚就能赚,我求了我大哥帮忙,我大哥也不是白帮,虽然他看不上那点儿钱,但是他想出气,他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是也不愿意被人当枪使。”
说到大哥,车里的气氛还是有些僵硬,就算纪传宗去世和笔记本的事情跟大哥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当初非要收购纪家方子的是他,跟纪家的恶人起过几次争执,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我大哥之前的态度可能有点傲慢,他是个生意人,有时候利益为重,也是为了江家,也算是为了我,我代替他跟你道歉,跟东家道歉,你别怪他。”
在纪守拙眼里,自己跟大哥同气连枝,事实也是如此,他也脱不了干系。
他又继续道:“还有我,我骗了你的事情……”
“你别说了。”纪守拙不敢再继续让江樵讲下去。
第69章
纪守拙的影子映照在了车玻璃上,他垂着眼睛,整个人绷得很紧,江樵知道他现在很混乱,现在也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他也不想把纪守拙逼得太紧。
“好,我先送你回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到了医院楼下,江樵原本是想陪着纪守拙一起的,但被纪守拙给拒绝了。
“麻烦了你一晚上,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江樵还想坚持,现在的纪守拙需要自己待在他的身边,“我没关系……”
“回去吧,算我求你了。”纪守拙态度不算坚决,但是央求的语气里净是疲惫。
江樵也舍不得跟他僵持,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迁就他,“好,那我明天早上再来,有什么事情你打电话给我,我随时都有空的,任何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