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蓬壶
“我本来想给弟弟简单买一些,但是我爸知道我要来,让下属买了很多补品和营养品,这种东西和衣服不一样,退不了,我家里还有很多,拿回去也是浪费。”
“这也是我爸的心意,你不要拒绝了嘛,小郁。”
如果是一件温郁不太能接受的事情,晏桉哄他哀求他,很快温郁就会心软地顺着他来了,这次晏桉和以往一样装可怜撒娇,可是温郁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了。
“叔叔……”温郁惴惴不安。
“其实这些都是我爸让买的,他看晏桐经常抱着iPad,还专门买一个要送给小怀乐。”晏珩山这样重视盛怀乐,其实还是因为喜爱温郁所以爱屋及乌,这对晏桉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以后他和温郁在一起的话,晏珩山肯定也不会反对。
“太破费,拿回去,好吗?”温郁指头都绞白了,送这些东西是晏珩山的意思,他有些不明白晏珩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明明应该保持距离的。
“你知道这些有多重吗?小郁,你还狠心让我拿回去。”晏桉嘴巴微微噘起来,伤心地对温郁说。
其实东西并不重,他只是想转移温郁关注的点而已,果真温郁因为他的话脸红愧疚起来。
“好了,先让我进去看看弟弟嘛。”
他们两个人还站在病房外面,这样确实不太妥当,温郁意识到后,也暂时忘记礼物的事情了,赶紧让晏桉进来。
盛容出去做工了,盛怀谦去了学校,只有温郁陪着盛怀乐。
晏桉从礼盒里拿出最新款的电子产品给盛怀乐。
盛怀乐瘦瘦小小的,病号服很宽大,半躺在床上,知道晏桉是温郁的朋友,有些腼腆地叫着哥哥。
“你和晏桐一样大,晏桐很喜欢用iPad玩游戏,我在这上面下了几款很简单的小游戏,你可以玩。”
“还有这个电子手表,如果你想哥哥和爸爸的话,可以用手表给他们打电话,还能听童话故事。”
盛怀乐眼巴巴地望着电子手表,这个东西可以给爸爸和哥哥打电话。
可他被盛怀谦教得很好,很有礼貌,“谢谢哥哥,可我不能要。”
晏桉看出他喜欢电子手表,“这个大的不要,要这个小的好不好,用来和别人打电话。”
盛怀乐摇头。
晏桉只好看温郁,“他还这么小,也不能拿手机,这个电子手表很方便,让怀乐收下嘛,这个也不贵。”
晏桉知道他和温郁家境差别比较大,他很害怕这些东西会被温郁看成是有钱人充满傲慢的施舍。
晏桉的眼睛很诚恳,过度拒绝别人的好意反而会令对方难堪。
“要说,谢谢。”温郁对盛怀乐说。
小孩子的喜欢根本掩藏不住,晏桉帮他戴上之后,他一会举高看看,一会放在阳光底下看,还要一遍一遍地给盛怀谦和温郁拨去电话。
因为很开心,精神状态看起来都比往常好了一些。
晏桉下午三点多才离开,还有些不舍得盛怀乐,盛怀乐和晏桐一样的年纪,却比晏桐懂事许多。
晏桉走后,温郁接着陪盛怀乐,大概是因为经常照顾晏桐的原因,晏桉很容易和小孩子玩成一片儿,盛怀乐明显也是喜欢他的,恋恋不舍地问他什么时候来。
温郁一边倒水一边回答他,盖上瓶盖后,盛怀谦忽然没有了声音。
盛怀乐蜷缩在床上,刚才还有些气色的脸,忽然苍白得透明,嘴唇不停地哆嗦,机器滴滴发出刺耳急躁的声音,心率监测仪几乎成为横线,温郁脑子嗡地一声,心逼到了嗓子眼,顾不得碰倒水杯,慌忙按下了护士铃。
没一会儿,盛怀乐就被送到了抢救室。
盛容最先赶回来的,接着是盛怀谦,吴鑫和他一起来的。
盛怀谦看见温郁坐在长椅上,脑袋深深垂下,手不停颤抖,盛怀谦还以为温郁被吓哭了,快步走过去安抚他。
温郁抬起头,双眼通红,却是没有眼泪,脸庞被走廊里的白炽灯照得惨白惨白的,是透明的,带着很深的恐惧。
“没事的,怀乐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温郁说不出话,盛怀乐生了很久的病,不论是盛怀谦还是盛容都对他说,盛怀乐一定会痊愈的,可是这次他亲眼看见了濒死的盛怀乐。
盛怀谦见他颤个不停,忽然有些悔恨,盛怀乐的病情反复,进入抢救室不是一次两次,盛怀谦和盛容都经历过,因此有心理准备,但温郁年纪小,性格脆弱,他们对温郁讲的时候,一般都是挑好的部分讲,坚定不移地告诉他盛怀乐会好的。
所以他在看到盛怀乐病情恶化的时候才会那么恐惧。
手术室灯很久才灭,出来的医生让盛容跟他去一趟。
每一次从手术室出来,盛怀乐都会更加孱弱一些,供养存活的血肉所剩无几,只剩下一节一节的骨头,躺在那里,细细小小的。
温郁发着怔,望着身子插着管子的盛怀乐。
盛怀谦悄悄地出去,找到盛容。
“医生说什么?”
“怀乐的病情已经恶化的很严重,要尽快手术……”盛容声音极低,眼珠上满是血丝。
长年在户外工作让盛容的脸很沧桑,皱纹深刻,眼皮褶子耷拉着,是一种很经典的,被生活重担压着,生活不如意的中年男子形象。
吴鑫也在一旁,不忍心道:“做手术就做,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钱我可以帮着出一些。”
“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接下来我们就准备盛怀乐的准备,钱吗,不够就借,我马上也会参加工作。”
吴鑫复杂地看着盛怀谦,“李老师昨天和我说你保研的事情,你真的打算放弃了。”
“嗯。”盛怀谦低头。
吴鑫难掩可惜,不过是理解的。
“嘭”地一声,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他们站在病房走廊的拐角,声音是从侧边传过来的,盛怀谦先出去看,一个清薄的背影仓皇地跑远了。
是温郁。
能看得出来肩膀在隐隐约约地颤抖,估计是把他们刚才的话都听进去了。
盛怀谦轻轻叹息一声,不像以往一样追过去,说一些话安抚温郁,他现在开始后悔,因为总是担心温郁会伤心,所以粉饰太平,把温郁保护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球里,可这样做,反而让温郁更痛苦。
穷人的病房拥挤,盛怀乐不可能会像李炜那样,单独一个病房,他的病房里还有一位老人,也是得了癌症,痛的时候会喊叫,此刻大概身体又不舒服了,在病床上翻来覆去,低低地喊叫着。
而盛怀乐躺在那里,身子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纤薄的眼皮闭着,安静,衰弱,呼吸轻微到可以看出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温郁站在病房门口,指甲深深地掐住掌心,呆滞地望着盛怀乐。
护士路过,看他脸色灰青,一副受到打击的模样,关心地问了一句。
温郁摇摇头,走了。
他出了病房楼,来到绿化区,坐在花坛上,庞大的榕树将整个太阳遮挡,绿荫下是森冷的,灰暗的,让他骨子渗出死亡的寒意,他拿出手机,翻找着联系人。
看到晏字时,停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孤注一掷的决心,颤抖地按下去。
第14章
◎嘴巴张开◎
手机震动时晏珩山正在A市和合作商谈下一季度的合作,A市多雨,淅淅沥沥的小雨凝结成雨珠从宽大的落地窗落下,室内肃静,空凋的冷风时不时地刮过。
台上宣讲的经理停下来,晏珩山抬手,示意他继续,手表箍住的手腕缓缓移动,准备挂断的手指一滞,旋即,他起身,出了会议室。
马德阳找到人时,便见晏珩山站在走廊尽头,一扇窗户的光勾勒出一个漆黑身形,高大的,需要仰视的,代表着绝对的财富和权力,令人望而生畏的。
他快步地走近,听见他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讲话。
声音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却是耐心的,最后收尾的字也会尽量柔和,好像怕生硬的话语惊吓到对方,带着小心翼翼,马德阳以为他是在和家里的孩童讲话,一直等到他挂断。
“帮我订一张回去的机票,最快的。”晏珩山吩咐。
接着晏珩山又给陈修明拨去电话,交代了一些事情,处理结果要及时汇报。
……
陈修明刚处理完李炜的事情,接到晏珩山的电话后,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
走廊里,他看见了温郁。
“温先生,您好,晏总去外地出差,他正在赶回来,先让我先来帮助你。”
“其实晏总前几天就在了解您弟弟生病的事情,已经联系过这方面的专家,接下来我会为您弟弟办理转院,后续的费用您也不用担心。”
温郁微微垂眼,“谢谢,谢谢……”
“您不用客气的。”陈修明温和道。
温郁带着他见了盛容和盛怀谦,知道他是晏珩山的助理,专门帮助盛怀乐时,两人一时愣住。
盛怀谦最先反应过来,“是晏先生的意思?”
话是和陈修明说的,盛怀谦却看得是温郁,之前晏珩山帮他解决李炜这个麻烦,现在又帮盛怀乐,绝不可能是凭空发善心,他是为了温郁这样做的。
如果李炜的事情用因为是孩子的同学所以顺手一帮来解释倒是合情合理,但是盛怀乐的病情不是嘴皮子一动就能好转的,需反耗费人力和财力,如果只是因为儿子的同学这个理由便太牵强了一些。
他在等温郁的解释。
“打了电话,给晏叔叔,他愿意帮……”温郁磕磕巴巴地讲着,圆润小巧的鼻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睫毛不停地眨动。
在极端的恐慌和无力下,人本能的会寻找强大的可提供帮助的人,在晏桉和晏珩山这两个选择中,温郁没有犹豫便选择了后者。
因为知道即使他求助晏桉,晏桉也会带他去找晏珩山。
温郁并没有把握晏珩山一定会帮自己,但是他没想到,电话挂断没多久,陈修明便来了,给了他们问题的解决方案。
盛怀谦并不满意温郁的解释,只是现在盛怀乐的性命要紧。
他并不是那种固执,把自尊心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他对陈修明道:“谢谢晏总,欠他的,我们一家以后会还的。”
陈修明嘴上说,“这话说早了,等孩子病好了,你们再当面和晏总讲。”
其实心里想得是,你们的还的东西晏珩山也许并没有兴趣,倒是温郁……
晏珩山本质上还是商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帮助温郁这样一个有点姿色的学生,当然不是什么无私的善心发作。
陈修明视线忍不住落到温郁身上,确凿的美人,干净的,纯稚的,柔美而又无害的,他在打电话的那一刻,想必也知道所有的馈赠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陈修明跟着晏珩山好几个年头,做什么事情都很有效率,下午便安排盛怀乐转院去了最好最先进的医院,病房也从普通变成了VIP,宽敞,明亮,温馨,如同精心装潢过的豪华客房。
聘请的专家针对盛怀乐的病情开了一次会,商讨治疗出治疗方案,预定在一个星期后进行手术。
吴鑫跟着看完了全程,不禁忧心看了几眼温郁,趁着其他人都在忙,他将温郁叫到一旁。
吴鑫跟着他爸经常去饭局,去到大一些的聚会,偶尔也会远远地瞥见一眼晏珩山,象征着权贵和财力的男人,是全场的焦点,周围都是谄媚的人。
一个处于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忽然接连帮助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还是在这个学生有些姿色的情况下,抛开因为儿子同学这种站不住脚的理由,细想之后,都应该明白其中的原因。
他和盛怀谦从初中就是同学,是看着温郁长大的,多少也是有些感情在的,但是他不能明说,他只能从侧面提醒一下温郁。
“我们班上有个同学,家境不太好,但是长得不错,有一段时间身上多了许多名牌,吃的也比以往好了许多,再后来,突然休学了,后来才听说被一个富二代包养了,怀上了对方的孩子,却被富二代的妻子强按着去流产,差点没有死在手术台上。”
吴鑫又笑了笑,“这只是我听来的,也不知道真假,不过也挺让人唏嘘的,我们现在还太年轻,经历的诱惑很多,稍不小心下半辈子就毁了,所以还是要当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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