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新郎
那双漂亮的眸子看谁都能和颜悦色,唯独看邵云重时带着淡淡的嫌弃。
邵云重一下子炸了,回想起在餐厅看到的那一幕,裴雪意就算对着黄澎那种人都能笑出来,凭什么到了他这里就是这幅样子?
他冷笑着说:“不用我管?我不管你,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儿?我不管你,你就跟黄澎那种人一起吃饭?黄澎那就是个色胚子!你忘了他当初怎么欺负你的?那天在酒店,要不是理查德赶过去及时,你他妈早就被他给睡了!”
“你住口!”裴雪意强撑着坐起来,因为太虚弱,声音勉强抬高,也是有气无力的,“邵云重,你他妈有病吧。在你眼里,外面的世界没有一个好人,所有的人都想强奸我!但事实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变态。对我而言,你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人!你以为你自己很高尚吗?如果今天晚上我没有突然犯胃病,你早就在车里强奸我了!”
邵云重因为这番话愣在原地,刹那间全身僵硬,连一个表情都做不出来,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裴雪意竟然说,对于他而言,最危险的人就是他。他明明对他那么好,那么爱他,恨不得每天把他叼在嘴里!
裴雪意曾经说过“恨”他,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邵云重也是心痛如绞,他最听不得这种话。可是现在,裴雪意说他“危险”,真的比说恨他还要让他难受。
他只觉得胸腔一阵阵闷痛,好像要喘不过气来,心都要碎成一片一片。他盯着裴雪意,许久许久,才苍白无力地开口:“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太气了,我只是想带你回家…”
裴雪意说:“这已经不重要了,邵云重。就算今天你没想做什么,那以前呢?”
他扯开自己的病号服,露出锁骨和肩膀上的咬痕,“那天你审问我的时候,用冷水一遍遍泼我的时候,在我身上撕咬的时候,你有想过,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吗?”
邵云重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没办法反驳,因为这都是他做过的事。他颓然地后退了一步,跌坐在陪护椅上,感觉眼睛有些发烫。
裴雪意在医院里观察了两天才回家。
他的胃已经不疼了,只是回到家后不怎么能吃东西,每天就像吃猫食一样。即便吃的那么少,吃的也都是好克化的食物,他还是难以消化,肠胃每天都不舒服。
邵云重专门给他请了营养师,家里厨师都换了一波儿,可惜作用不大。邵云重眼看着他吃不下东西,心里着急,只能请医生给他输营养液。
这种似曾相识的场景,恍然间让邵云重回想起在英国的时候。那是一段他特别不愿意提起的记忆,裴雪意的胃,就是那时候落下病的。
他痛恨那时候的自己,他为什么就不能对裴雪意心软一点,他又痛恨那时候的裴雪意,裴雪意为什么就那么倔那么犟!
可他终究在难以自控的欲望中迷失了。
裴雪意躺在那里,被子掩盖住单薄的身体,看起来只有一个小小的弧度,输营养液的那只手臂又细又白,青紫色的血管淡淡的,藏在薄薄的皮肤底下,看起来有些病态。
医生给他拔针,顺便给他解开了手铐。因为他不配合打营养针,邵云重会让人把他拷起来,把他固定在床上。
老中医拎着箱子进来,闭着眼睛摸他的脉。
这次摸了很久,裴雪意打心里厌烦,他不信中医,中医只会给他喝又酸又臭的药汤子,没病也会看出病来。
邵云重打外面进来,小声问:“怎么样?”
老中医摇了摇头,“出去说吧。”
两人出了卧室,来到邵云重的书房,老大夫说:“这孩子是心病。这病在西医的领域里,叫做抑郁症,在我们中医这里,叫郁症。”
邵云重听到“抑郁”这俩字,脸色就变了,“不可能!不可能…”
“二少,我看病几十年,总不至于连这点病都瞧不出来。之前我给裴少把脉,就说他郁结不舒,还在他的补身方子里加了些疏肝解郁的药。只是现在看来,他这病又严重了。”
刚才给裴雪意把脉的时候,老中医看到裴雪意手腕子上有一道伤口,那是割过腕子的。他知道邵云重这人向来霸道,恐怕心里不愿意承认,自己把情人给弄抑郁了。
老中医说:“二少你想想,裴少是不是除了工作不怎么出门,整天憋在屋里?他情绪是不是一直低落,干什么都觉得没劲?心慌心悸,夜里突然惊醒,失眠睡不着?他有没有寻过短见,不想活了?他现在肠胃不适,吃不下饭,这也是郁症的症状。心里的病,反应到身体上了。你要是不信我这中医,就让精神科的医生给他看看。”
他言尽于此,没有再多说。有些人讳疾忌医,也喜欢自欺欺人。
邵云重让人开车,把老中医送走了。
他打心里是不愿意相信的,裴雪意怎么会抑郁?他竟然让裴雪意抑郁了…可是老中医说的每一条,裴雪意都能对上。
过了几天,就算是他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了。
因为裴雪意自残。
中午佣人给他送饭,过了一阵子过来收碗,发现裴雪意用银叉子在割自己的胳膊。
佣人吓得不轻,连忙去夺那把叉子,裴雪意倒是乖乖松手了,但胳膊上已经多了几条血淋淋的印子。
这个佣人被邵云重叫进书房,一字不漏地把事情讲了一遍,最后说:“他好像不知道疼一样。”
邵云重这时候终于意识到,裴雪意大概是真的病了。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会不知道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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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剥离
邵云重一酒瓶子给黄澎开瓢了。
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整个上流社会圈子,都流传着“邵二冲冠一怒为蓝颜”的各种版本。
就这样的风口上,不知道谁又搬出来邵二和黄澎少年时期的恩怨,说邵二早在中学的时候,就因为裴家那位大公子,差点把黄家的“小霸王”打死。
两个富家子弟因为争风吃醋闹成这样,是很难看的,当这个被他们争抢的对象是个男人时,就更难看了。
这个风波还没过去,网上竟然又流出一段视频。就是在地下停车场,邵云重扛着裴雪意,把人塞进车里的那一段。
当时裴雪意胃疼,邵云重从驾驶座出来,钻进后排,把裴雪意给捞进怀里了。
本来俩人什么都没发生,但是视频被人胡乱拼凑了一通,看上去特别暧昧。后面邵云重开车去医院的那段都剪去了,最后画面停留在他把裴雪意捞进怀里的那一幕。
这段视频具有很强的暗示性,由此被贴上“车震”的标签。不管什么年代,两个男人传出来这种事,总归都是丑事,是极不体面的。
邵云重早就巴不得把他和裴雪意的事昭告天下,这回倒是如愿了,只不过是以这样荒唐的方式。
这件事自然也传遍了万顷总部和利臻集团,员工们私底下也在议论。
裴雪意看完员工群里匿名转发的视频,砰地一声把手机砸了。他闭上眼睛,心脏剧烈起伏着,险些喘不上气来,脸色一瞬间白的吓人。
邵云重连忙按住他,上下揉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儿,“宝贝儿你别担心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这些视频很快就会被彻底删除。”
裴雪意是个气性特别大的人,他长到那么大,也就在床上受受邵云重的气,还真没受过其他人的一丁点委屈。这回被人这么羞辱,毫不夸张的说,真是要气吐血了。
邵云重怕他气出好歹来,把他抱在怀里一连声地安慰:“别生气,阿季,没事的,我会解决的,什么事都没你的身体重要。”
裴雪意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他推开,“你怎么解决?这些视频在网上传播那么多,多少人都看过了。你告诉我,你怎么解决?”
“我们可以解释…”
“你解释就有人相信吗?你能堵住悠悠众口吗?”
邵云重怕他抑郁加重,一点也不敢反驳,只敢哄着,“要不你觉得我该怎么说?我现在就对外宣称,说我有性功能障碍,根本硬不起来,什么车震,都是瞎编乱造的。你觉得行不行?”
“你!”裴雪意恨恨地看着他,觉得他这是越描越黑,“你有病吧,你那根东西怎么不烂掉!这样更有说服力!”
“好好好,我烂掉我烂掉。”邵云重为了附和他,也是不要脸不要皮了,“你消消气,消消气,我会想办法的,好不好?那视频就是恶意剪辑的,大不了我把完整的视频放出来。”
裴雪意说:“有什么用吗?那一段完整的视频里,你像个山寨土匪一样扛着我。你觉得很好看?徒增笑柄罢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我裴雪意就是你邵云重的一个玩意儿。”
“阿季!”邵云重一声怒喝,裴雪意这句话是触及他的底线了,他怒道:“没人敢这么说,我也不许你这么说。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
他拧着眉头,眉间的褶皱特别深,一双眼睛里寒光摄人,咬牙切齿地说:“你见过有谁像供祖宗一样养个玩意儿?有哪个小玩意儿能动不动扇老子耳光?我告诉你,我邵云重长到那么大,除了挨我爸的打,也就你敢打我的脸!”
裴雪意愤然道:“那是你活该!”
“对,是我活该!”邵云重那股混账劲儿又上来了,“摊上你这样的,算我活该。所以阿季,你摊上我这么一个人,也是你活该。以后漫漫余生,时间长着呢,你且忍着吧!”
“邵…云…重…!”裴雪意怒目瞪着他,眼眶都红了,一字一字叫他的名字,像是气狠了又无可奈何。
这一个眼神是如此的复杂,愤怒、怨恨、哀伤,只是一眼而已,却又饱含着那么多的情绪。
邵云重不由得心口一窒,顿时有些后悔。那些关于一生一世的誓言,他明明可以说的动听一些,为什么一开口就变得那么霸道?那么强硬?他有时候真恨自己这张嘴。
斓姨在这时进来,感觉到卧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连忙对裴雪意说:“阿季,车备好了。”
裴雪意转身进了衣帽间,“我换身衣服。”
邵云重跟进去,问道:“你要去哪儿?”
裴雪意说:“公司。”
他脱掉质地柔软的家居服,换了一套黑色的西装,那么浓重的颜色,将他瘦弱的身躯包裹着,几乎让人觉得,那样消瘦的身体会不堪重负。
邵云重上前一步,将他圈在怀里,方才吵架时的气势全不见了,“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吵架,原谅我好吗?”
怀里的身体僵硬了片刻,裴雪意没有说话,沉默地整理衬衫扣子。在他的记忆中,邵云重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跟他示弱过。
邵云重好言好语跟他商量:“阿季,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你就待在家里,在家里好好养养身体,行吗?”
裴雪意抚开他的手,“邵云重,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最厉害,能解决所有问题?还自信到觉得能万无一失的保护我。我不要你的保护,我只求你别再插手我的工作。你砸了黄澎那一下,你心里舒服了,爽了,你知不知道,这一下子就给利臻带来多大的损失?我那天是去跟黄澎签合同的,现在全被你搅黄了。你为什么总是搞砸我辛苦维护的一切?”
邵云重不分青红皂白就把黄澎给打了,两家的合作就此告吹。临近年关了,公司里一堆破事儿,现在又闹出来这种丑闻,裴雪意怎么可能好好呆在家里养身体,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邵云重被这连珠带炮怼得哑口无言。
他其实想告诉裴雪意,不管你遇到什么麻烦,我都可以帮你解决,你又何苦劳心劳力?但又怕伤到裴雪意脆弱的自尊心。
他好像渐渐明白了,当初他养在笼子里的那个小男孩长大了。
他不再需要自己密不透风的保护,不再需要自己寸步不离的守候,不再需要自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的娇惯和宠溺。他想要自由,想要自我,想要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拥有属于自己的天地。
可是这个过程,对于邵云重来说,就像原本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被生生剥离,是何等的痛苦?
所以他才会那么迫切地想要跟裴雪意结婚,因为他承受不住这样生生剥离的痛苦,他会发疯的。他想给裴雪意一个名分,不,确切的说,其实是他更需要裴雪意给他一个名分,这样他才能稍稍安心。
裴雪意越过他,走出衣帽间。
邵云重望着裴雪意离开的背影,到底没能说出口,那天他之所以在餐厅碰见裴雪意和黄澎,是因为他想在那里跟裴雪意求婚。
他知道自己强迫裴雪意戴上戒指的求婚方式太强硬太霸道,他已经决定要改了。
他满怀期待提前去看场地,却在那里看到黄澎那个色痞子那么色眯眯地盯着裴雪意,裴雪意还对着黄澎微笑。
裴雪意都没那么对他笑过。
那一瞬间,他所有的理智都没了。
当初欺负裴雪意的人,都能得裴雪意一个笑脸儿,而当初头破血流保护他的自己,怎么就混成如今这样?
邵云重苦笑,他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也会有有苦说不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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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度想放弃写文,几经挣扎,还是回来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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