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绛
他甚至能想象到此时傅靖琛的脸色,一定在嘲弄他。
宋云谏捂住额头,蹲靠在门板上,他已经快三十岁了,这么多年何其有过这样失态的时候,怎么说他也是个见多了追求手段的人了,可是在傅靖琛面前总是难以占据上风,时常羞耻溃败,那个吻,这件事……
都搞得很不得体,搞得一团糟。
宋云谏呼出一口气,今晚的表现差极了,越靠近傅靖琛就越没自控力,这哪里像自己?他想留给他的是疏冷难以接近的印象,以便击退傅靖琛对他的好感,而不是现在这样小性子颇多,还总是露出丑态的行为。
一定是酒喝多了,一定是……
宋云谏颤抖地摸着自己的唇,他又不是没有被吻过,可表现得仍旧那般青涩,那个吻挥之不去,傅靖琛的唇好热,整夜整夜地提醒着宋云谏,他的温度,他的强势,他们的失控。
拙劣,拙劣的吻技,拙劣的自己,拙劣的心态,拙劣到沉浸到对方的魅力下,拙劣得忘记反抗,不会反抗,反还期待着他的深入和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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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夜交替,太阳升起,天亮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下,经过一夜的休整,宋云谏的大脑在醒来时无比清晰,他睁开眼,四周安安静静,没有公寓房走廊里邻居的脚步声,没有聒噪街道上的汽车鸣笛声,没有谁家正在做饭的香溢,这里太适合休养,睡眠,静心。
宋云谏掀开薄被下床。
拉开窗帘,雨已经完全停下,昨天的雨好似个玩笑,似乎根本没有存在过,草地上没有一点雨水的痕迹,嫩绿的青草勃勃生机迎着强烈的日光野蛮生长,夏季的雨了无痕迹,来得快去得也快,半点湿润都未曾留下,昨夜如同梦境一场。
宋云谏看了眼时间,竟已是下午两点。
他睡了这么久?一觉醒来到了下午两点钟去?宋云谏扶着额头,感到昨夜的睡眠尤其夸张,被迫留下的自己竟然能安心睡到日上三竿?这哪里有被迫的紧张感?竟比自己的公寓还让他贪恋睡眠。
宋云谏找出昨夜傅靖琛送来的衣服,匆匆换上,他以为是傅靖琛的衣服,实则不是,这些衣服恰到好处贴合着他的身材,完全是他的尺寸,于是他不免又想到了昨天夜里的席间,傅靖琛说他做了两手准备的解释。
扯淡。
他已经确定自己会留下,虽不知他哪
来的那份信心,但这连衣服都已经提前为他准备好,还说不知道他会留下,这只狐狸。
宋云谏打开门,客厅里一尘不染,烛光晚餐也早已经被收拾得干净,桌面整洁放着一支泡在水里的玫瑰花,宋云谏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傅靖琛的影子,正在不解时,忽听一声“扑通”从外面传来,宋云谏抬步往前院里走。
那里有一个泳池,昨天过来的时候他有看见,岸边有两把藤椅,桌上有一杯泡着的花茶,还有遮阳伞挡在上面,好一副情调的画面。
宋云谏走上前去,看见泳池里傲人的身形,傅靖琛的身材简直是男模也会眼红的程度,毫不夸张,他是宋云谏见过最完美的男人,倒三角的身材,健硕的臂肌和有力的双腿,在水底下像鱼一样从这头到那头,弧线优美,速度飞快,在这样的外形条件下还拥有相当可观的人生成绩,这种男人本来就少之又少,不,应该不局限于一个性别中,他在人类这个生物里,都是首屈一指的那一类。
都是食物链的最顶端。
只有他选择别人的份,哪来别人挑他的道理。
若不是自己早过了犯花痴的年纪,哪里能到今天还没跟他定下关系。
宋云谏静静地在岸边等待,耐心地等待,此时的他沉稳了许多,待傅靖琛游得尽兴了,玩得开心了,他才缓缓出口:“我可以走了吗?”
这时问他,傅靖琛还能有什么说辞?他必须得走了,一整个晚上,不管是交易还是人情,他的诚意都做到位了,傅靖琛没理由再扣着他,也没理由用猛烈追求这件事来威胁他。
傅靖琛缓缓游到岸边,将护目镜摘下来,随手丢在一边去,他的头发被向后梳去,平日里还有那么一两根性感地搭在额前,现在是没有任何遮挡地露出那张惊世骇俗的容颜,他抬头望着宋云谏,答非所问:“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这个时辰才醒,睡得可不好吗?
他这话的意思是什么?讽他宋云谏本意不愿意留下,又能睡得这么安稳?虽然自己也觉得没道理,可这时候的自己清醒稳定了很多,丝毫不会被轻易激起什么不得体的行为话语。
宋云谏缓缓说:“睡得很好,谢谢傅总的关心。”
傅靖琛轻笑,迎着日光感慨道:“宋老师就是厉害,昨天晚上两杯酒都没倒,还说自己不能喝?”
昨天晚上……
这个话提醒了宋云谏什么,他尽量不想起不提起,偏又被傅靖琛这只狐狸给用一种看似不故意的话牵扯进那个吻里,宋云谏妄图狡辩:“昨天夜里……我是有点醉了,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傅总别见怪,忘了就好。”
傅靖琛点了点头,然后道:“好,宋老师手边的毛巾递我一下。”
宋云谏低头看见藤椅边搭着的毛巾,他提起来,没多想,走过去送到傅靖琛面前,可对方不接毛巾,反抓他的手腕,刚刚靠近就被傅靖琛扯住手腕向下猛拽,宋云谏毫无防备,惊慌失措间“扑通”掉进了水里。
他四肢在水下乱串,想要抓住什么的手臂不停摇摆着,激起阵阵的涟漪,正在大感要呛水的时候,有人靠近了他,宋云谏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搂住那人,傅靖琛将他抱了个满怀,然后在水域靠中心点的位置浮出水面。
宋云谏出水的那一刻头发盖在脸上,犹如鬼魅,心脏剧烈跳动的同时呛出一口水,岸上沉稳清秀的宋老师此刻全无得体,乱糟糟的头发盖在脸上像顶了团无法控制的海草,傅靖琛抱紧他的腰,一点点拨去他脸上的发丝,那张慌乱受惊的脸在此刻美到了另一种顶峰。
“试图用酒醉来解释那个吻?”傅靖琛将他的头发别到了耳后,怀里的人还没缓过神来,宋云谏胸膛起伏得厉害,面色难看,傅靖琛沉眸盯着他的慌张,耐心地说:“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解释给我听有什么用?我不认,你说破了天我也是个不认。”
宋云谏揽住傅靖琛的脖颈,挂在他的身上,另一手刚刚安静下来,也是扒着傅靖琛的肩膀,双拳在傅靖琛的身后紧紧握住,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恨不得给这嚣张的脸一拳。
“你差点害死我!”在大难不死后,宋老师的脾气变得很大,平日里再如何,也不会把差点溺水当做玩笑,怨恨地盯着傅靖琛,若不是怕他做什么出格的事,现在真就拎着拳头砸了过去。
傅靖琛握住他的脸蛋,玩弄他的耳垂,看着剑拔弩张的眼,这情绪是真实的,他感到开心,比那冷冰冰的假面美得多,傅靖琛说:“我做什么都有分寸,我怎么会害死你。”
宋云谏骂了他一句:“混蛋,送我上去。”
他就要回身,奈何箍紧他腰肢的手一紧,傅靖琛扣住了人,说道:“我要你承认那个吻不是意外。”
他丢出条件,为难宋云谏。
宋云谏扭过头,气不打一处来,傅靖琛的眼神相当凶悍,这人真是执拗又危险,宋云谏死活说不出,紧闭双唇,扣紧双拳。
“那就这般慢慢跟我耗着,我想去学校就去,不想就不去,宋老师可以么?”傅靖琛抱着人,半点不肯撒手放过,他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明知那是搪塞的谎言,也偏要宋云谏自己拆穿。
傅靖琛眼睛里的认真让宋云谏走投无路,他甚至连跟他耗的时间都没有,他睡到现在才醒,今天的课已经错过,虽然现在的课程不多,少没少那么一节也不是很重要,可是他得给学校请假,都已经快三点了,他不能没个声。
本以为来跟他知会一声就能走,却没想到被扣在了水里,早知如此,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跟学校请假,然后在这里跟他玩命地耗,而不是来请示傅靖琛,弄到十分被动的地步。
他又失算。
傅靖琛很耐心,如他说的那样,有足够的时间跟宋云谏耗,他拨弄他的头发,欣赏他的脸,看宋老师也有情绪地咬了咬唇,为难得眼角都有点红润的模样,傅靖琛的眼眸深得厉害,此刻他想做的事已经不是简单的为难。
半晌,宋云谏无奈,松了口,较量不过地坦诚道:“那不是意外……是我,是我的本意。”
现在这个情况是他有史以来最为难堪的境地,比当年被原配找上门还难堪,那个时候自己起码是有愤怒与理由的,现在呢,他完全自打自脸,推拒他,靠近他,亲吻他,都是自己做出来的打脸的荒唐事。
“想回去?”傅靖琛问。
宋云谏贴着人,感到傅靖琛胸膛的灼热,泡在水里也挡不住水下的嚣张,他只能佯装不知,但身上半分不敢动弹,生怕给那醒了的东西再添上一把火,于是咽了咽嗓子,小心翼翼地应了句:“……嗯。”
“好。”傅靖琛抱着人游到了岸边,但并没有放开手,从岸上抓过一个东西,送到宋云谏的面前,“戴给我看。”
宋云谏低头凝着那打开的首饰盒,没有注意到它已经被打开放在这里,此时在日光下的东西格外明烈,正是昨晚他送自己的足链。
宋云谏神色羞赧,低头看着傅靖琛的脸,咬唇是个坏毛病,他早已经戒掉,此刻却半点控制不得,将下唇用牙齿摩挲了一遍又一遍,快咬出了血丝的用力。
他羞耻,也怨恨。
不敢打,不敢扇,只能瞪着眼睛,宋云谏鼓起全部勇气,抓过那首饰盒,对这张丰神俊朗的脸骂了句:“下三滥。”
第36章
你已经老了。
宋云谏回到公寓时,发现门没有关紧,开着一个缝隙,以为是自己忘记了锁门,他推门而入,才发现是谭明回来了。
手上的钥匙没有用到,宋云谏看着谭明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箱,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他,笑了一声说:“宋老师,今天下班这么早?”
宋云谏手里提着一个礼盒,头发湿哒哒的,没干透,他没耐心地等头发全都吹干了才走,将礼盒放在桌上时说:“今天没有去上班。”
谭明抬眸说:“咋了,那是什么?”
他看着桌上放置的礼盒,盒子很高档,不是透明的,但应该是蛋糕。
“蛋糕,”宋云谏不出意料地说:“给你带的。”
“谁生日?”谭明扣弄着手上的手机壳,从里面取出一张银行卡,装在屁兜里。
“我们学校的老师,”宋云谏扯了扯发圈,说道:“不跟你说了,我进去吹吹头发。”
外面没有在下雨,他的头发怎么湿漉漉的?谭明想问来着,但是奈何宋云谏抬步进了屋,急匆匆的,很是反常,他也没能多问。
宋云谏回到屋子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抬起一条腿,撑在座椅上,迅速从脚腕上解开那根链子,然后在没别人的房间里涨红了脸。
傅靖琛简直顽劣。
他先前对他的判断都错了,他不内敛,一点也不,他外放又张扬,好色又恶劣,逼他承认那个吻,还逼他戴上这东西。
哪里有人第一次见面送这个的,这明明就是……很亲密的东西,跟手链之类的都不同,至少在宋云谏看来是这样的。
此刻的宋云谏,满脑子都是傅靖琛那张专注的脸,他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脚,那股火从脚底板烧到了宋云谏的耳垂,他恨不得一脚踹在傅靖琛的脸上。
他就是要看着自己难堪,不允许他穿鞋,偏偏要他光着脚戴,说那样才好看,宋云谏已经没有什么还豁不出去的,他在傅靖琛热烈的注视下,支起一条腿,踩着浴池的边缘,光着脚将那东西给戴上脚腕,而傅靖琛给他的目光像是自己被扒光了任人观赏的难堪。
他本来想戴一下飞快摘掉,给他看那么一下就算了,结果呢,他还不满意,抓着他的脚腕就要往水下伸去,而自己就在那个时候做出了一个绝对错误的反应。
他速度地要抽回脚,满脸的红晕和惊吓,甚至差点摔在身后的地板上,傅靖琛蹙眉看过来,问他这么大反应干什么的时候,自己哑了嗓子,说不出话:“你要干什么?”
傅靖琛抓着他的脚踝,收回目光说了句:“帮你洗脚。”
他的脚边蹭了一块污点,傅靖琛撩起一点水洗掉那脏东西,然后就放过了宋云谏,并且追问他,他以为他要干什么。
他该怎么说?宋云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傅靖琛没想歪,是自己想歪了,他在水下感受到的热情,以为这只老狐狸想要用他的脚碰上什么……
宋云谏霎时间的脸都红透了,滴了血一般骇人。
也正因为这么个反应,被那该死的老狐狸看到了,傅靖琛上岸后,将他拦腰抱起,就要往屋子里送。
“我自己走。”那会的自己说。
“湿着脚穿鞋?”傅靖琛没道理的话,他已经全身湿透了,还怕哪里不舒服吗?可自己没心情跟他争执,他已经羞于抬起面颊。
被抱进房间里换衣服吹头发的时候,宋云谏都是出神的,任由傅靖琛伺候自己,他发呆,出神,这狐狸一眼就能看穿,于是在头发半干不干的时候,傅靖琛顶着他的肩膀问了句:“宋老师刚才这么大反应,到底是在想什么?”
如果羞愧能杀死一个人,宋云谏现在一定回不了家,他早已经死在泳池的地板上,平日里严肃的老师一个,为何会联想起那种不正经的事……
现在想来,宋云谏都觉得自己该找个地洞钻进去,永远别再出来见人了。
抓紧手上的足链,宋云谏满面涨红,这一路带着怎样的心情回来的,他都会永远记得,记得傅靖琛给他的难堪,记得自己给自己的难堪,原本关系淡漠的两个人,因为一个晚上,激进了太多,甚至是平常人都达不到的速度,一个晚上,就能亲吻,拥抱,抚摸……
算是吧,他抓着自己的脚腕,那也算是亲密无间的抚摸了。
“咚咚。”
外面传来敲门声,打断了宋云谏此时的思绪纷飞,他把足链放在一边,揉了揉面颊,走过去开门,谭明提着蛋糕在外面。
“你脸色不好,没事吧?”谭明问他,宋云谏的脸色很差,红得厉害,像是起了高烧,加之他说什么没去学校上课,谭明这两天不在,怕他出了什么事儿。
“没事,”宋云谏羞愧地又抹了下脸蛋,看见他手里的蛋糕,说道:“你吃了吧,都是给你的。”
“这么大一个,全都给我啊?”谭明也是好奇呢,这给别人过生日怎么能把蛋糕全都拿回来,现场没有别人吃吗?他不太敢动,想问宋云谏该怎么处理这个蛋糕的。
“嗯,生日主人不爱吃,都给我了。”宋云谏没说谎,这蛋糕是走的时候傅靖琛给他订的,他还是给他订了蛋糕,就因为他昨天夜里看了一眼,宋云谏心里百感交集,他太被傅靖琛放在心上了,时而又被他玩弄的不知所措,这种感觉真是形容不上来的不对味,有点暖心,有点刺激,也有点难堪。
“好吧,太大了我也吃不完,你吃么?”谭明抬了抬手。
“不吃了,我吃过了。”宋云谏撒谎,他没心情吃蛋糕,现在看见傅靖琛给他的东西,总想起这一天一夜的暧昧。
谭明点点头:“那我放冰箱等妙妙来一起吃吧,太大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