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年春天
虞夫人见到他,微微一怔,继而眯起眼睛,把许斌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你倒是没变。”
“呵呵”冷笑两声,许斌道,“我们这种土包子家庭,人傻钱多,事儿也少,没啥需要操心费神的。”
虞夫人,“……”
后面拖着箱子的助理,憋笑憋得抖肩膀。
虞夫人喘了一口长气,然后往许斌身后的病房里看了看,发现儿子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还戴着氧气面罩,她也就无心多跟许斌计较了,绕开他,直接推门进了房间。
病房里,谢信泽刚闭上眼睛,便听到门口的响动,他以为是许斌回来了,便强撑着睁开发涩的眼皮,想跟他说两句话再睡。
可睁开眼,对上的竟然是母亲的脸。
“妈。”
听着儿子气弱的声音,虞夫人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甚至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握住母亲放在床边的手,谢信泽笑着说,“已经没事了,你别哭。”
虞夫人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可还是说不出来话,怕儿子见到自己鼻涕眼泪一起流的难看模样,她别过了脸。
哭了好一阵,虞夫人才止住,然后摸了摸谢信泽的头发,说,“我听陈经理说了,你这次腿伤的最重,医生怎么讲?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这是她一直担心的,谢家老大谢信尧已经瘸了,自己的儿子会不会也遭遇这样的不幸?
“没有伤到骨头,不过需要复健一段时间,你不用担心,会好的。”
为了让母亲放心,谢信泽强打精神,说了一长串话,说完,脸色立即有些不太好,还咳了两声。
见状,虞夫人马上慌乱起来,赶紧给他抚胸顺气。
许斌在门外看见,也是着急,本想进去,可刚要推门,就瞧见谢信泽向他这边看了一眼,仿佛是使了个眼色。
看来他这次是要亲自解决自己老妈喽?
把推门的手收回来,许斌退后几步,稳稳当当的坐在了高级陪护区走廊里的沙发上。
本来就该这样,谁的妈谁负责解决,我妈之所以你能接受你这个大猪蹄子,还不是因为我忍辱负重!
虽然不知道房间里的母子两个谈的什么,但许斌已经有了一种一雪前耻的快感,斗婆婆他当然战斗力十足,但好老公从来不让媳妇亲自上阵,都是一早就把老妈给拿下。
五年前,大猪蹄子没做到的,现在让他带伤补课,应该不过分……吧?
许斌抬腕看了看表,算着时间,心想,最多让他们聊十五分钟,太久了,谢信泽的身体受不了。
虽然儿子说腿伤不重,但虞夫人知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当年谢信尧受伤之后,送到香港最好的医院,全香港最权威的骨科大夫会诊,也没能让他变回一个正常人,儿子受了这样重的伤,怎么可能说好就好。
儿子受罪,她心疼的同时,又迁怒于许斌,“信泽,你这样三番两次的为了他,真的值得么?为了他放弃家产,和谢家脱离关系,已经做得太过,这次,你竟然为了他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信泽,你真是太傻了!”
闻言,谢信泽放开了母亲的手,指了指水杯。
虞夫人赶紧给他送到唇边,谢信泽轻抿一口,像是积蓄了力量,过了片刻才说,“妈,我做这些,是为他,但不全是为他,也是为了我自己。”
“和谢家的关系,我早就想断,家产也不存在放弃之说,那本来也不属于我。也许我说这些,你会伤心,但我从不以谢嘉毅的儿子为荣,因为从小到大,每当我成功的时候,别人才会说我是他的儿子,但也忽视了我的努力,我若不成功,便是谢家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我为什么不能做我自己?我不是任何人的儿子,不是任何豪门世家的污点,我只是我自己!当你为了正名,和大夫人争夺谢嘉毅正妻的位置时,却忽略了我的感受。我是个男人,从来不应该靠后宅的争斗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虞夫人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这些话,谢信泽从未对她讲过。
“但我当初一直顾忌你的感受,虽然我不在乎谢嘉毅,认为他缺乏男人的担当,不配为人夫,为人父,但你爱他,离不开他,我知道你不是在乎钱财,你除了那份感情,还想要争一口气,毕竟当初谢嘉毅在我出生后,自称丧偶将你骗到香港,我能明白你的不甘。”
这些事,都是谢信泽很小的时候,虞夫人和谢嘉毅在争吵时说出来的,她以为儿子年纪小不懂,根本没想到他会一直记在心里,不禁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同时眼泪流得更凶。
“你为了我,留在谢家,受了很多屈辱与磨难,我便想,为了你,我也要忍一忍。但后来,我认识了许斌,他让我知道,男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立身要正,要有责任,要有担当,那样才配得到自己想要的,于是我下定决心,和谢家了断,哪怕你会伤心难过。”
虞夫人的泪水已经将手帕浸透,但谢信泽并没有停下,他说开这些,反而感觉身心都轻松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也没有觉得怎样气短。
再看向母亲的时候,他眼神中充满令人动容的温情, “妈,对不起,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没有按照你铺好的路走,但每个孩子长大之后都会有自己的抉择,你以为好的,我并不能认同,但这并不妨碍你爱我,我也爱着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就像我尊重并从不埋怨你当初做出的选择一样。”
虞夫人已经彻底发不出声音,谢信泽的话让她既骄傲又痛心,深恨自己她为什么没有早点认清这一切,为什么要让儿子受了那么多年的非议和委屈。
她以为谢嘉毅能对她们母子做出的最大补偿便是给予她正妻的位置,让儿子成为谢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就像谢信泽说的,她忽略了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心胸和志向何等高远的人,他根本不在乎这些,而他一直在乎的,却被自己忽视了。
直到儿子如今躺在病榻上,她才醒悟,虞夫人怎能不哭成一个泪人。
见母亲伤心太过,谢信泽抬起手,费力的轻拍她的胳膊。
“妈,那些都过去了,你不用再多想,只是往后的日子,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样过得清楚明白。”
听到儿子说起以后,虞夫人吸了吸鼻子,抬眼看过来,瓮声瓮气的说,“信泽,我是想带你回香港……”
可她这句还没说完,就被谢信泽用与病中不相符的中气截断。
“我是不会再回香港的。”
一句话出口,虞夫人又变得眼泪汪汪。
但谢信泽并没有心软,他道, “妈,我最在乎的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是许斌,你们两个在我心里不分高下,你不要逼我做选择。我和他之间,已经不是一句喜欢,一句爱能说得清楚。他不计前嫌为我等待了五年,而我身体里还流着他的血,如今我为他做什么,都不觉得过分,只觉得不够。现在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可能再分开我们两个,说一句没出息的话,我这辈子,什么都不要,但不能没有他。我不指望你喜欢他,但你至少要试着接受他,因为我和他是一体的,你伤了他就是伤了我,何况,我们必将成为一家人。”
儿子的话已经彻底堵死了虞夫人所有的话头,她还能说什么?尽管谢信泽说不要逼他做选择,可他不是已经做了选择么?他不回香港,留在许斌身边,这就是在心里把她和许斌分了高下。
一时又妒又气,可儿子此时正在病中,她又不好说刺激的话,只能呜呜咽咽的流眼泪。
知道母亲没有那么容易接受这一切,谢信泽也并不着急,他会用实际行动表明态度,虞夫人早晚都会屈服,何况,他还有一个杀手锏没有用。
“妈,不要再哭了,都是做奶奶的人了,这么哭,会让孩子笑话的。”
闻言,虞夫人抬起头,平复了一下呼吸,她才咬着嘴唇说,“谢信尧怎么可能让他女儿喊我奶奶。”
正说着话,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许彦探了个头进来,见到屋里有个陌生的老太太,赶紧又把头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