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唐朝 第19章

作者:壶妖灵 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快穿 近代现代

“博士已巡视过袁州的官学,不知有没有入眼的学生?”

张起仁只寥寥动过几筷子:“都还是孩子,哪里看得出长短,只要悉心栽培,个个都是好苗子,自然,令公子也是极出挑的。”

吴绩心知这位老太医素性寡淡,饭吃三分饱,话说一半多,虽透露出要他安心的意思,却不点明到底要哪个“令公子”。

江氏笑吟吟地替他斟满酒杯:“博士所言极是,妾身虽是妇道人家,也知道有教无类的道理。但妾身私以为再无类也必得是善类,否则岂不就成了为虎添翼、助纣为虐吗?孩子们的才学也不过尺寸之间,还是挑个品行端正的要紧。”

李素节亦深表赞同:“孔夫子有言,行有余力,则以学文,我看官学里的学生也不见得就品学兼优,倒是没入官学的也有先修德行的好儿郎。”

这二人借着孔老先生的话博弈一番,都暗讽对方家的小孩有才无德,还是自己举荐的是可塑之才。

张起仁高坐其间,仿佛席间惊涛骇浪拂过身侧,都化作和风细雨的一厢笑语。

两人有来有回,到底江氏在口舌上输了饱读诗书的郡王爷一段,却也不急不躁,依旧春风拂面。

“这一杯,妾身敬郡王爷。”她含笑道,“议儿叨扰贵府多时,少不得给府上添了麻烦。这孩子年纪小,气性高,当初为着藏掖了砒霜的事情就跟我们做父母的翻了脸面,若在郡王府里有不敬之处,还请郡王爷多多海涵。”

当着张起仁的面重提旧事,江氏的心思几乎是昭然案上了。

李素节醉眼半觑,见张起仁果然被勾得眉心一动。

白日吴议只说神仙高人赐了神药医好了血症,他也未尝放在心上,现下看来,这里头却另有一篇文章。

作者有话要说:

武武虽然行政暴虐,但是对文化人还是非常欣赏的

比较有名的就是骆宾王那篇《为徐敬业讨武曌檄》,简直字字扎到阿武的脊梁骨上

但是阿武还是认为他的才学过人,并且大加赞赏

而李素节的《忠孝论》并没有流传下来,想来文章质量也不怎么出彩,再加上内容又戳到了阿武的心口上,所以反而被这篇示好的文章所连累。

第13章

“砒霜是须医官拟方才能购买的药材,是谁给他开的方剂?”

江氏一摇头:“这妾身就委实不知了。”

张起仁笑容淡去,神色严肃起来:“砒霜乃是剧毒之物,此事怎可草率了结?这虽然是你们的家事,同样也是该上报官府的案件,吴公,你身为一方父母官,断不可徇私枉法。”

吴绩骤然被点到名字,从菜盘里抬起一张松弛的圆脸:“张公教训得极是,只是稚子年幼,不忍他受公堂之苦。”

江氏急着又添一刀:“这砒霜的来路和去处都说不清,妾身想着这孩子年纪尚小,难免有些骄纵急躁,既然也没闹出什么事端,便按家规处罚了便是,谁知这孩子便冲了脾气要闹起分家,才弄得今天这个田地,让您老见笑了。”

吴议在下席听到此话,本来无甚表情的脸上也不由带出一丝冷笑,论起颠倒是非的本事,他比这对夫妻还是差了一截。

张起仁两朝元老,数度宫变,江氏言辞下的一番城府哪里瞒得过他。

“你倒说说看,你拿砒霜做什么?”

他抬手点向吴议,不像质问,反倒像考查学生般严格认真。

吴议脱席而出,正准备搬出一套缥缈仙踪的理论,便见堂上李素节抬手举杯,大一副局外闲人坐等好戏的姿态,袖口一甩,露出半张白纸黑字的笺子。

砒霜,蟾酥,轻粉……

——正是他当日给李素节看的方剂单子。

吴议晃过一眼,心底登时彻明。

也实在难为他把这么一张别字乱飞的药方从盛夏揣到初冬,就等着在张起仁面前进献他这个捡来的宝贝呢。

“回张公的话,砒霜虽是剧毒,但也是良药。”吴议斟酌着词句,逐字逐句道,“草民擅用砒霜,的确是草民之过,但草民绝无害人之心,而是为了治病之用。”

李素节已经做到这个份上,根本不容他不从实招来。

张起仁眼色一沉:“你口口声声为了治病,到底用了什么方子?”

吴议将在心里字字拈烂的方子缓缓背来:“君砒霜,臣蟾酥,辅轻粉,绿豆缓和,硫黄解毒,再辅以西党参,全当归,生白术,生黄耆,怀山药等生血补气益元养神之药,每日煎服。”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

吴府上下都以为当日那出好戏要不是庶子图谋毒害嫡母,就一定是嫡母栽赃诬陷庶子,谁也没料到吴议竟然真的拿砒霜做了药材,把一条病入膏肓的命硬生生又拖了回来。

震惊之余,也就难免钦佩,在这个发烧感冒都能要人命的时代,能医治血症这种绝症的不是神仙,也绝非凡人。

稍有眼见的早已悄悄捡了纸笔,把吴议的方子一字不漏地记下。

张起仁从医数十年,一听便有分晓,这个方剂虽与孙思邈所授有二三出入,但大体的思路是没有错处的。

他深深望向吴议:“为何在官学问你时,你不说实话?”

吴议俯身拱手,抬眼已是满目坦诚:“草民并没有欺瞒博士,高人却有其人,若不是他舍药相救,草民今时今日恐怕早已不在这里。草民已经受人恩惠,实在不愿再将他牵扯进麻烦,如要论罪,草民愿一力承担。”

真挚目光飞快从李素节低垂的眼睫上一扫而过,迅速收敛回眼底。

他心知肚明,李素节是施恩图报,但并不妨碍他对这位落魄皇子的感激之情,在这个无亲无故孑然一身的时代,是李府给了他一间房、一碗饭、一口气。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是五岁的李璟都明白的道理。

李素节只觉得双颊微烫,好像十数年没有谁暖过的一颗心又开始勃然乱跳。

张起仁淡淡目光从他身上滑过,早已心知肚明吴议口中的“高人”是谁,也不揭穿其中关窍,只微微颔首:“此事来龙去脉已经清楚了,吴议既无害人之心,能拿出这方剂也算是将功补过,依老夫看,就到此为止,如何?”

江氏也只得默默绞紧了帕子,端出贤淑的架子:“张公言之有理,如今真相水落石出,也算是还议儿一个公道了,你这孩子也真是,早告诉为娘,也不至于闹出这一番事情,平白给别人耻笑了去。”

这话是指摘他“阿意屈从,陷亲不义”,硬要给他扣个不孝不义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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