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唐朝 第39章

作者:壶妖灵 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快穿 近代现代

张起仁虽然严苛刚直,但待下从不乏体贴宽慰,连他这样的小小生徒也不落关心。

吴议把玩着手心的杯子:“孙博士呢?”

严铭道:“听说沛王有佯,去请平安脉去了。”

“我记得照看沛王的是陈继文陈博士?”

“谁知道呢?”严铭满不在乎,“也许是陈博士忙不过来了。”

——

不多时便已入夜,更漏如雨珠,清脆而惊心地敲下。

远远传来厚重低沉的钟声,长安城已经到了宵禁时分,而城外的猎场灯火灼灼如漫天的烟霞,一轮弯月挂在天际,被地上的灯光掩去了所有光华。

“亥时都过了。”严铭用小铜药匙挑起一丝灯芯,爆出一朵硕大的灯花,一瞬的闪亮之后,是沉静下的昏暗,“孙启立这平安脉,请得也太久了。”

吴议侧耳听着,前院里隐隐传来不真实的人声,桌椅碰撞、书卷翻动还有烦躁不安的脚步声交织成一阵繁复纷纭的背景音。

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而他们这些过于机灵的生徒便无情地被轰回后院,以孙启立为首的太医班子干脆没有回来,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学生们。

生徒也自有自己的风声,严铭低声道:“我方才去打听了一下,听别人说,仿佛在说沛王殿下并不是突染疾病,而是下午从马上跌落下来了,这会子正忙得人仰马翻呢!”

第25章 沛王急病

吴议心底一动, 问他:“你还记得陈太医说他有哪些症状没有?”

严铭仔细回忆着, 陈太医左不过和学生私相教授,他也就窃听到几句:“好像身上滚了好几处伤, 听说外伤倒也不算重, 就是还有什么胸阳不足,气血逆乱, 营卫阻滞……我也听不懂啊。”

“有没有提他用的什么药?”

“陈太医说这算是厥证,暂且开了人参、麦冬、五味子、附子、炮姜、甘草这几味温平的药养着, 已请针师刺了气海、关元、百会三穴位。”

这几味药材在中医里算是相对万金油的一类,药效缓和, 调养为主,算是个中规中矩的方子。

外伤,气胸,甚至可能已经出现了休克, 难怪整个太医班子都紧急出动了。

吴议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扣动着桌面,眉头微蹙。

但愿是他想多了。

翌日卯时, 天际刚摸出点亮光,吴议便被门外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惊醒, 他蹑手蹑足地从生徒的床铺上爬起来,一旁的严铭胳膊一伸,大咧咧挡在他的跟前。

无奈地将这支梦里不安的胳膊轻轻搁回温暖的被窝,严铭睡里啧啧地拌拌嘴, 仍旧好梦香甜。

吴议披好衣服, 默默掩上门, 一边趿拉上鞋子,一边朝后院的书库走去。

李唐皇室酷爱围猎,这个临时的太医署设施倒也齐全,看守书库的侍卫睡意混沌,半是瞌睡半是醒地拦住他:“干什么的?”

吴议忙笑道:“我是太医署里的生徒吴议,来查一查医书。”

那侍卫本就闲在职上,兼之吴议也是见过的面孔,便打着呵欠开了门:“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张太医大半夜来找书,张太医的学生一大早来扰人清梦。”

吴议也懒得去纠正这个荒唐的俗语用法,跟在他身后,一头扎进暗尘浮动的书库中。

指尖一一划过尘封的书目,琳琅的医科典籍如浩瀚星河,凝聚着古人躬行的经验和审慎的智慧,在时光的洗练和磨拭中沉淀为这些黑白分明的纸张与文字,一一映入后人的眼帘。

吴议感慨一番,十分怀念现代一秒数千条结果的度娘。

他在书库窗栏下席地而坐,捧着一本本经典医经,一页页找寻着那几味不同寻常的药材。偶有芥子一般细小的书虫从纸缝里慌头慌脑地乱窜开去,吴议轻轻拈住书虫屁股,把贪吃的小东西从这些无与伦比的睿智中拽出去。

不知不觉,日已中天。

“吴姓小子,你已经呆了两个时辰了,还没找到书吗?”守卫颇为不耐地朝里面吼了吼,“我快换班了,你快一点。”

吴议从袖里摸出纸笔,眼不离纸地用简体汉语抄录着查到的资料。

笔下落定的瞬间,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飞快走出书库,朝守卫作了一揖:“有劳您。”

守卫见他虽然年纪轻轻,倒是知情知理,嘴角也不再垂着,与他闲话道:“唉,我们有什么辛苦的!沛王这一病,可真应了那句俗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听说圣上大动肝火,治不好要整个太医署革职处办呢”

连以仁弱怯懦名留后世的李治都发了这么大的火气,可见沛王李贤这一回真是九死一生的关头了。

吴议心里已有了三分掂量,面上依旧淡淡的笑:“救死扶伤是大夫的天职,我想太医老师们一定会恪尽职守,救回沛王的。”

毕竟,在他十分模糊的文科知识里,武则天这些亲生的儿子们或死或徙,都是她老人家亲力亲为,绝无假于老天爷之手。

——如果在这个时代,历史还是那本教科书上盖棺定论的历史的话。

——

张起仁做太医已逾五十个年头了,算上官学七年,他行医的日子已经占据了生命的绝大多数。就连当今的圣上,圣上的子女,都是他看在眼里长大的。

李治那近乎于痛心的威胁在生杀予夺的上苍面前,除了示弱一无所用。

他曾看着这位君王的眼睛,从初生婴孩盈满泪光的纯净清澈,到年少时掩盖在父亲背影中的不甘落寞,再到开疆扩土政绩斐然时的明亮睿智,从未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晦暗得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和锋芒。

“陈太医,贤出生时是你侍候皇后。”李治仿佛倦极了,蜷着食指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却只揉出一片酸痛,“那时是朕和皇后祭拜太宗昭陵途中,你们都说,这孩子眉眼像极了太宗,又有这样的缘分,一定会成为社稷栋梁。”

张起仁亦深深注视着眼前倦兽般的帝王,思绪回到十数年前颠簸的雨夜:“老臣还记得,那天风很大,雨很大,电闪雷鸣,天地失色。皇后说,她的儿子将不会畏惧任何风雨,您也说,这是圣贤降世的征兆,所以给他取名为贤。”

提起往事,李治那黯然失色的眼里也添上一抹旧日的喜悦,随即沉为心底一阵无法言喻的隐痛。

“朕为天下之父母,却难以保全一己之子,难道真的要他先我一步去陪太宗吗!”

张起仁直挺挺的跪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有所历练,沛王殿下福泽庇佑,必然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行了,这样的官面话,朕听得太多了,也听腻了。”李治手指的动作不觉停了下来,双眼若有所思地遥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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