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生千叶
李倓说完,就看到身后一个角落里,走出一个身穿黑色劲袍,手搭七星宝剑的男人,那人的二十几岁的样子,已经不是当年那张可爱的娃娃脸了,棱角分明,全都长开了,身材也高大,但是那双生辉的虎目一点儿也没变,不止如此,腰间的宝剑也没有变。
李倓的剑法,好一些还是从他那里习来的。
李倓不苟言笑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高兴,眯起来的狭长双眼猛地睁开,惊讶的说:“正南?”
钟馗慢慢走过来,也看到了长开的李倓,他们有十多年不曾见面了,当年李倓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长得又粉又嫩,说几句话,跑一步路都会急喘粗气,一脸羸弱的样子,但是现在不同了。
如今的李倓身材高大,和钟馗竟然一般高,虽然看起来没有钟馗那么高壮,但是看得出来,他的身上也藏着不少肌肉,腰身挺拔,颇有大将风范。
而且李倓的脸部轮廓也长开了,原来唇红齿白,看起来异常漂亮,像是个小姑娘一样,如今也不同了,如今的李倓样貌见棱见角,严肃了不少,嘴唇薄薄的抿着,嘴角也压着,看起来非常冷酷,那一双狭长漂亮的双眼却没有变,仍然是那么漂亮。
钟馗见到阔别十几年的好友,却没有什么欣喜高兴的样子,反而板着嘴角,听到李倓叫自己,只是点了点头。
李倓看到钟馗压着嘴角的样子,还没有太注意,说:“在路上我就仿佛看到了你,难不成真是正南?不过只是匆匆一瞥,就不见了正南的影子。”
钟馗又点了点头,那天在道上,一群难民堆里,李倓突然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便是钟馗无疑了,但是钟馗没有出现。
李倓这些年在皇室里摸爬滚打,多少也学会了一些察言观色,方才是老友见面,李倓没有注意,不过说了几句之后,发现钟馗抿着嘴角,蹙着眉,似乎没有自己这般欣喜。
李倓终于慢慢冷静下来,说:“正南,请坐。”
钟馗看了一眼营帐中唯一的木墩,没有坐下来,说:“我来此,是和你说一句话。”
李倓说:“但说无妨。”
钟馗说:“我请你,跟我走一趟。”
李倓惊讶的说:“去哪里?”
钟馗皱着眉,说:“去哪里我不能说,但是眼下,你要跟我走一趟。”
李倓慢悠悠的坐下来,笑着说:“正南,万勿和我开玩笑,眼下情势,我如何能和你走一趟,等这劫难过了,我定当亲自拜访。”
钟馗顿时虎目瞪起来,似乎非常气恼,说:“不行,等这会儿过了,一切就为时已晚!”
李倓惊讶的看着钟馗,上下打量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气定神闲的坐着,笑着说:“我知道了……我险些忘了,正南是神仙,我记得小时候,你曾经说过,你是阎王座下的判官,因为犯了事儿才被贬来世间轮回的,对吗?”
钟馗没说话,抿着嘴角,呼吸粗重了一些。
李倓一见,笑了笑,他很多年都不曾笑过了,笑容对他来说有些生疏,但是看到了老友,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顿了顿,说:“你……是知道了些什么吗?我是不是……是不是会死?”
钟馗没有说话,但是呼吸陡然又粗重了,李倓笑了笑,感觉这么许多年过去了,自己成长了不少,市侩了不少,而正南呢?依然像以前一样,不曾改变。
钟馗立刻抢过去,“啪!”一掌握住他的手腕,猛地去拽,说:“今日你必须跟我走!”
李倓已经不是当年的李倓了,伸手一挣,一下压制住钟馗的动作,钟馗愣了一下,说:“你长进了。”
李倓笑着说:“正南倒是退步了。”
钟馗说:“别笑了,我跟你说正事儿!你跟我走,今日必须走!否则一切都晚了!”
李倓拍了拍钟馗抓着自己的手背,说:“稍安勿躁。”
钟馗急躁的说:“你都知道我的意思了,你也知道自己会死了,怎么还能稍安,快走!”
李倓摇头说:“正南,我不能走。”
钟馗立刻睁大眼睛,瞪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就听李倓淡淡的声音,那微笑的表情变成了肃穆,眯着狭长的眼睛,身上说不出的将才风范,竟然还有有一种王者风范,说:“大丈夫死得其所,能死在战火之中,也是一种万幸,总比遗臭万年要强得多,况且……如今我父亲和祖父都在山上,要李倓弃他们于不顾,万万不能!”
钟馗听他这么说,顿时松开手,叹了一口气,说:“你怎么如此愚笨!比我还笨!我实话告诉你,这是天机,我本不该说,你还想死在战场上,你休想!李倓,你这榆木疙瘩,是死在自己亲父亲手里的!”
李倓身体猛地一震,说:“你说什么?”
钟馗已经透露了天机,所幸就说了,继续说:“我告诉你,安禄山兵乱,你镇压有功,并且拥立自己的父亲为新皇,但是你口中的父亲,却第一时间把你杀了,你不是死在战火中,你是死在皇权手中,功高盖主之嫌!你懂不懂!?”
李倓一怔,久久不能说话,李倓知道,在父亲心中,自己不是最受宠的一个,但是李倓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被猜疑,毕竟他们是有血缘的亲父子。
钟馗见他发呆,说:“所以我让你跟我走,如果你尽心尽力,帮别人打天下,最后这天下非要置你于死地!”
李倓听了,震惊的面容慢慢收拢下来,笑了一声,淡淡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钟馗一听,脸色“嘭!”一下涨的通红,说:“你……你是不是傻的!?”
李倓说:“或许是罢……”
他说着,慢慢站起身来,平视着钟馗,又说:“正南,退一步说,你这般透露天机,我就算躲过此劫,你能保证我躲过下一劫吗?若是我真的随你走了,不说我不仁不义不孝,置我这帮出生入死的将是不顾,就说是你正南,你透露天机,会不会被责罚?死我一人死不足惜,我不能再连累正南你了。”
钟馗本就不善言辞,听他这么一说,愣是没有话说了,但是心里千回百转,仿佛是沸腾的油花,原来李倓竟然还想到了自己……
李倓看着钟馗,吸了一口气,笑着说:“今日你我相见,这里穷困,也不曾有好酒招待,正南,我请你一同看落阳可好?”
钟馗听他说的轻松,瞪了李倓一眼,说:“落阳又不是你家的。”
李倓笑着说:“是是……是正南家的。”
钟馗听着他的声音,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两个人并肩走出行帐,就看到一片苍茫又忙乱的景象,士兵们颓废的坐在地上,有的连手上的长枪都倒在地上,看到建宁王兼将军的李倓走出来,也不行礼,只是撩了撩眼皮而已。
李倓看在眼里,却没有说话,带着钟馗款步走上安营的高地,两个人肩并肩站在一块高地的大石头之上,低头看着山脚下的种种,副官带着他的部队正赶往山下寻觅粮食,那一队红色的旗帜飘扬着,连绵在山路上,被落阳达成了低靡的残红色,拉着长长的倒影……
李倓看着那队红色的旗帜,笑了一声,说:“军中无粮,也没有好东西来款待正南。”
钟馗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话,站在残阳之下,看着一片壮阔的山峦叠嶂。
两个人之后就都没有说话,一直静静的看着,直到那队红色的旗帜又从山下翻上来,马不停蹄的飞奔而至,副官胯下战马,说:“将军,粮食来了!”
那副官说着,旁边好多士兵都看到了,有些蠢蠢欲动,干裂的嘴唇,萎靡的神情都亢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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