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骨
“五分钟后下一场。”周沉收起目光,心却似乎没能回来。
***
平烨烛手里收拾着各式赶尸的工具,等来外出采风的姜深。姜深脸蛋通红,头发乍起,夹杂着几根草叶,上气不接下气。
“呼……呼……我回来啦!”
“干什么去了?”
“斗鹅!”
姜深嘿嘿一笑拽着平烨烛,拿起摄像机献宝一样给他看拍到的素材。
平烨烛的眼睛没落在摄像机上,而是锁在姜深灰扑扑,却满是笑容的脸上。
他手指僵硬,有些发愣。
如果这样的人能够一直,一直,留在大山……
不,在大山里,会枯萎。
贺执缓慢地眨眼,察觉到心底顺势而生的浓重情绪。贺执不会对郑元动心,但是平烨烛却在此刻更加深陷名为“姜深”的爱河。
“烨烛?烨烛?!发什么愣呢!是不是……我拍得不好……”
“没有,很好。”他终于完整且耐心地看完了杂乱的素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等我回去整理好,一定把这些都寄给你。你可要记得去镇上拿包裹啊。”
“嗯。”贺执应了一声,心里陡然砸了块石头。
对,他要回去。
对,除了这漫山清风,和无处可归的枯骨,他什么都抓不到。
就和……就和什么一样?
贺执一时愣神,他似乎捉到了熟悉的声音,沉闷、平稳、压抑。
那有些像周沉。
“那我先去睡啦!”
跳跃饱满的声音逐渐远离,平息。贺执,亦或是平烨烛,打开床下尘封太久的抽屉,拿出老旧泛黄的笔记本。好看的字迹写了满页,那是一份久远的电话簿。
他沉思良久,还是在老邮差的电话上标了个星号。
作者有话说:
贺执开窍ing
大鹅:永远的战斗机(墨镜
第110章
“CUT!”
拍摄结束,郑元从床上翻身而起,打破了唯美构图。
“小郑啊。”
“曾姐?”
“你一定笔直笔直的。”
“啊?”
郑元不明觉厉,这才发现曾琳和一众服装道具化妆师姐妹们眼角含泪,神色戚戚。
姜深和平烨烛之间的感情是一阵朦胧的风,点到即止,命中注定的错过反而令人唏嘘。
没等曾琳点拨迷津,廖嘉宇已经敲着拐杖,把郑元往自己身边带:“没到姜深开窍的时候呢!把小郑状态破了,我让小周关门放狗啊!”
曾琳立刻抬手投降,嘴里念着:“担不起担不起,谁敢惹廖导您的千里马啊!”
郑元支吾两声,被廖嘉宇以讲戏的名头迅速带离是非之地。
贺执停留在原地,手里依旧攥着发黄的电话簿。
剧组的赞赏、感叹、失落等感情都未能进入他的耳朵与思绪,因为他抓到了藏匿在剧本中,属于周沉的一抹影子。
只是那影子太飘忽不定,再想细看时,已烟消云散。
“回神。”周沉左手握着喇叭垂在身侧,站在贺执前方,挡住所有照射进来的光。
熟悉的声音刺入脑海,贺执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又吐出。
“这场状态很好。”周沉说。
贺执放下电话簿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周沉。
垂下的睫毛遮盖住他大部分的情绪,周沉的身形依旧清瘦骨感,寨子里几只肥羊没能喂出来一斤肉。光从他身后后而来,如同食甚时漆黑一片的太阳。
贺执知道,周沉有所察觉。
贺执的演技上不了台面,哪怕是廖嘉宇都只能夸他一句鬼才:鬼在没有根基,出奇不意;鬼在飘忽不定,全凭心态。
每场戏拍摄前,贺执总要去找周沉开小灶,听他讲戏。今天这场,贺执没有和周沉沟通过,发挥却如此好,周沉自然能察觉到是有什么别的东西启发了贺执。
可贺执只抓到了影子,手里能握住的筹码离摊牌还相差甚远。
“耳濡目染,周导廖导教得好。”他勾起两边嘴角,弧度却没多大,看起来有些冷淡。于是他匆匆收起笑容,“周导还有什么事?没有的话我先回去休息了。”
周沉紧抿着嘴,牢牢盯着贺执,半晌从鼻间挤出一个沉闷的“嗯”来。
贺执仓皇而逃。
萧正阳的戏份不剩多少,只差几场戏后跳出来当个恶人。于是他在躺椅上优哉游哉地看戏,看完了场里演的,又看场外真实发生的。
直到一方主角步履慌张地离开,他才直起身,朝他明显心情不好的病人喊:“人跑咯,周导!”
他又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这里还不清楚?药没了小心毒发身亡啊!”
周沉沉默而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显然注意力不在眼前张牙舞爪的心理医生身上。
“又不说话。”萧正阳习以为常,用脚勾来一只小马扎,发出邀约,“坐吗?很久没以心理医生的身份和你聊过了。”
周沉沉默片刻,把喇叭放在马扎上:“明天记得带来。”
“……”
萧正阳抓起喇叭,照着踱步离去的龟毛病人大喊:“有病不看,肠穿肚烂!”
病人冥顽不灵,毫不客气地回他:“我得的是精神病,不是肠胃炎。”
贺执逃回屋子,在门口看到了郑元和廖嘉宇。
“廖导?小郑?”
郑元听见有人叫他,顿时一个激灵,看清是贺执后更加慌张地打招呼:“贺,贺哥!”
贺执倒是被他逗笑了:“我不叫贺贺哥,这么些天了,怎么突然生疏。”
“没有没有,那个……”郑元求助地看着廖嘉宇。
“进去说,进去说,外面冷风吹着,你们小年轻没什么毛病,专晾老人是吧!”廖嘉宇敲敲门把手,示意贺执开门,“周沉呢?你们不是住一起?”
“哦,”贺执拿出钥匙开门,不动声色地回答,“周导要编剧本,不想被打扰,这几天暂时搬出去了。小事,没和你们说。”
“本来还觉得你们在一块,免得跑两趟了。”廖嘉宇喃喃。
“廖导有什么事要说?”
贺执一问,廖嘉宇还没怎么样,一旁的郑元倒是先闹了个大红脸。
“后面几场戏涉及平烨烛和姜深的感情,小郑演不来。”
廖嘉宇说完,郑元小鸡啄米似地在一边点着头:“我……我对那个,没什么想法,情绪上不去。不是性向,就是……”
廖嘉宇接过话:“只要是亲热戏,这小子就不行。激情有,不过是演出来的,满脸都是大好青年惨遭拐卖,被迫卖身的模样。应付商业剧够了,在我和周沉这儿嘛,不行。”
“廖导!”
“噗。是我们太老狐狸了,不好意思啊小郑。”
“贺哥,别笑我了……”郑元欲哭无泪。
廖嘉宇摇摇头,在郑元肩上拍了几巴掌:“就是太纯情啦,搞得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好给小孩子教坏了。”
“其实明确展示出来的只有一个借位吻吧,后期也不一定会剪。”贺执思索,“找个替身代一下?”
“不,不是只一个吻的问题。而且周导不允许找替身的,咱们剧组里哪有替身演员啊!就算周导同意了,现找替身还得磨合,拍摄进度肯定被拖后。”郑元挠挠头,“廖导觉得,可以让周导自己上。”
廖嘉宇点头说:“小郑给我试过戏了,总体上说得过去,但差点意思。姜深和平烨烛的感情也不是爱情那么简单,吻是表达形式,也是短期内带动你们演员感情的手段。演不来吻不重要,重要的是实际上人物关系没理解透彻。”
廖嘉宇叹了口气:“怪不了小郑,小年轻经历得少,圈子里能短期演出那种感觉的少之又少。我也不想破坏小郑身上的青春劲。最重要的是,小郑入不了戏,会带跑你。”
贺执没有反驳,廖嘉宇说得是实话。平烨烛和姜深之间的牵绊勾连着大山和大山里形形色色的寨民,用爱情去概括毁了这本剧本。对戏的人出戏,他的状态必然被影响。
廖嘉宇四处张望:“有剧本吗?”
贺执立刻答:“有”
他找出剧本,递给廖嘉宇。
廖嘉宇翻至某个片段:“我打算从这里开始,周沉一版,郑元补拍一部分。剪辑的时候费点劲而已。周沉和我说过《追凶》的时候你们这么拍过,所以来看看可行不可行。”
贺执沉吟片刻说:“我没问题,周导愿意就行?”
“小周,你怎么样?”廖嘉宇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周沉的通话界面。
通话界面闪了两下。
“可以。”周沉说。
第111章
乌云压镇,浓厚黑云滚滚而来,自云层中间分出一道亮白色的沟壑,犹如天堑。
一队人马连同轿子在山间穿梭,轿子挂着硕大的红花,垂下的帐幔却是纯白。仔细一看,这队人马全部穿着红色的喜服,头上却别着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