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菽
卫峻风:“那你下回拿给我,我帮你洗,拿去洗衣机洗,直接烘干好了拿来给你。我去洗的话不会有人怀疑的,你就不用半夜偷偷爬起来了。”
夏芒没点头,也没摇头。
卫峻风想要安抚一下夏芒,却又不知道把手放在哪儿好,最后轻轻落在了夏芒的头顶,掌中所触及的发丝细软,还像个小孩子,他心软下来,说:“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看上去病蔫蔫的,村子里有些人甚至说闲话,怀疑你能不能活到成年,我却不觉得,我一看你的眼睛就莫名觉得你一定能活下去的。”
又觉得自己太高了,这样低着头看夏芒会不会让夏芒有压迫感,卫峻风起身,单膝半跪在夏芒的面前,这样就是跟夏芒平视了,还略低一点。
卫峻风担忧地问:“小芒,去看医生好不好?你不想被人知道的话,我偷偷陪你去,不告诉别人,好不好?”
卫峻风把姿态摆得这么卑微。
夏芒都觉得是不是自己有点不知好歹了。
卫峻风见他还是不吭声,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说:“那让我看看行不行?看看有没有严重病变?”
夏芒心下纠结,但也没有拒绝。
卫峻风深吸一口气,正气凛然地伸出手,放在夏芒的睡衣纽扣上,解开了第一颗、第二颗,夏芒任他摆弄,在刚要露出胸口的时候,夏芒抓住他的手。
夏芒的手心不知道是没擦干净的水还是汗,湿漉漉的,像是黏住了他,轻声说:“我自己脱了给你看。”
卫峻风收回手:“哦。”
喉结滚动,咽了下唾沫。
夏芒闭上眼睛,微微别过脸去,一点也不想看到自己畸形的地方,他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在发抖。
卫峻风当然发现了。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夏芒在他眼里也是极美的,像是在向神明献祭自己的所有,他明白夏芒是对他抱着多大的信任,才能够向他坦诚秘密。
他对自己说,卫峻风,夏芒这么相信你,你一定不能辜负了夏芒对你的这份信任,你认认真真地看一眼有没有问题就完事了。
从科学的角度来看,不就是一坨脂肪堆积吗?
淡定点。正经点。严肃点。
卫峻风拿出了自己这辈子能想到最庄严郑重的姿态,却突然走神了一下,他以前曾经做梦梦见过夏芒对自己脱衣服,在他梦里的夏芒展现出来的是少年纤薄的身姿。
就他拥抱夏芒的感觉来看,他一直觉得夏芒是过于瘦的,身上都没什么肉,薄如纸片人。
当他真看到剥开衣裳的夏芒以后,却发现夏芒的身子比他想象的要好看无数倍。
床头壁灯的灯光像是柔雾一样笼在夏芒的身上,昔日那个瘦骨嶙峋像大头钉的小孩已经长出了柔润丰泽的血/肉,像是春枝上盛盈朝露的早樱,像是夏日初熟的桃子,嫩生生的,有一种近乎圣洁的美丽。
明明他应该觉得奇怪才对,但是没有,他想起了希腊神话之中的双性之神赫玛弗洛狄特,赫马弗洛狄特的母亲是爱与美的女神阿佛洛狄忒,父亲则是财富之神赫尔墨斯,这两位男神女神都是出了名的美丽,他们结合所诞生的孩子又怎么会不美呢?
他想,要是这位至美的双性之神有个人类的模样,那么在他心中就是夏芒的模样。
太美了。
夏芒半天没有听见他发表意见,发抖了一会儿,大着胆子睁开眼睛去看卫峻风,就看见卫峻风像被石化了一样,又像一条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狗,呆呆地看着他的身体。
视线并不让他觉得讨厌。但还是很让人害羞的。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害羞了。
夏芒:“哥,你流鼻血了。”
卫峻风:“啊?……啊。”
卫峻风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下面,是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涌出来了,一手的血。
他太佩服自己了,平时总是掉链子的一个人,这时候居然装到底了,还能佯装镇定地说:“这很正常的,青春期就是这样的,刺激有点太大了,主要是小芒你的身体太漂亮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跟魂飘了似的。
只是把夏芒说得越来越脸红。
夏芒问:“你觉得有问题吗?”
卫峻风扶着膝盖站起身来:“我觉得……还是得去看医生的。”他说,“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对了,我还说我要帮你洗内衣,我来帮你洗吧。”说着,还把裹胸从夏芒的手里拿走了。
卫峻风老实巴交地问:“明天就要穿吗?那我现在就去洗。”
夏芒:“……”
说完,卫峻风像是生锈的机器人一样,动作相当不自然地转身,离开,要不是因为脸上挂着鼻血,还同手同脚了,看他一脸正义凛然的神情,怕是都不会发现他现在心里其实慌得都宕机了。
卫峻风跟游魂似的去洗衣服,丢进去,加洗衣凝珠和顺柔剂,然后他把两只手都靠在洗衣机上,像是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洗衣机运作时的摇晃从他的手臂传到他的心里,不,说不定他的心情比洗衣机还要更动摇。
完了。
卫峻风想。
他是不是不正常啊?他做梦梦见少年夏芒,怀疑自己是个同性恋也就算了,但为什么连看到夏芒几乎是男女同体的身子他也会觉得有反应?
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甚至还觉得挺好看的。
他这不是一般的变/态啊。
他是不是其实生来就是个大变/态呢?
只是以前没有觉醒?
完了。
幸好他们家够大,大半夜的洗衣服也不至于被发现。
卫峻风把内衣洗好了,拿在手里看了看,用了所有的克制力才不至于像个变/态凑过去闻一闻。
又想,洗过了,没有夏芒的味道了,他比较想闻夏芒刚脱下来的。
先前他在夏芒的身上闻到的淡淡香味是不是就是从这里传来的呢?上次他都没有闻仔细,好想再闻一下啊……
没想完,卫峻风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畜/生!”
把内衣送回去的时候卫峻风都没好意思看夏芒的眼睛,用双手捧着,红着脸,比参加全国决赛还要紧张,说:“下、下次你还需要洗就找我,换下来以后就给我,我帮你洗。”
夏芒一接过去,卫峻风就跑了。
两个孩子后半晚上都没有睡着。
这哪还睡得着啊?
但八点被叫起来吃早饭的时候还是都起来了。
卫峻风看了一眼夏芒的胸,又变平了。
就好像他昨晚看上那嫩生生的是他幻想出来的,但是再看夏芒瞬间连耳朵脖子都红透的样子,他猛然意识到不是假的,于是正色,哪还敢乱看?
平时吃饭的时候要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卫峻风这时候像是被毒哑了,全程一声不吭,默默地给夏芒剥了一个红心流油的咸鸭蛋。
两个人吃了一半,卫瑜敏才顶着鸡窝头出现,她昨天半夜开过小灶了,现在不怎么饿,要不是被妈妈掀了被窝,她还想睡到中午,她打着哈欠问:“哥,你昨天半夜在干什么啊?”
卫峻风一口粥喷了出来。
坐在他对面的爸爸火速躲开:“恶心。”
卫峻风做贼心虚,明知道爸爸是说他吐食物恶心,但还是有种被指责是他看夏芒的身体很恶心,他赶紧拿纸巾收拾,说:“什么做什么?我们没做什么啊。你是不是弄错了?”
卫瑜敏随口说:“你昨天半夜明明起来了,但是我出去看又没有人,我还想你们俩是不是背着我开小灶呢……你老是偷偷给夏芒买好吃的不带我。”
卫峻风:“你不是说你最近有点胖要减肥吗?”
卫瑜敏:“那不一样的。吃完我再减。”
夏芒的头越低越深,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
吃过早饭,卫峻风负责把碗都摆进洗碗机里,现在不洗,攒着等晚饭以后一起洗,他可是个很会精打细算的主夫。
今天全家人的气氛都有点古怪。
他那个老古板的爸爸背着手在边上徘徊了好几分钟,才走向他,说:“你妈派我和你谈谈?”
卫峻风吓傻了:“谈什么?”该不会他对夏芒的心思被发现了吧?不会吧?他觉得他自己都没有搞清楚啊!
爸爸握拳在唇边轻咳两声:“咳咳,你昨天半夜是不是偷偷洗内裤了?”
卫峻风:“……”他愣了一秒,眼都不眨地承认说,“是,是我洗内裤。”
反正他一直是个甭货,他不介意背锅。
爸爸说:“倒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半夜洗吧,早上起来再洗也可以啊。你妈觉得你这也太害羞了。还有我们商量的时候想起一个事,你之前说夏芒他的家里人不怎么管他,那在生理卫生方面有没有人教他啊。”
卫峻风傻不愣登地说:“生物书上有写啊。我觉得外公说不定跟他讲过一些的。”
爸爸摆摆手:“书上的怎么讲得清楚。你外公那个清高的文人性子,怎么可能好意思开口讲这些的?这总得有人和他说说啊。”
卫峻风自告奋勇:“那我去给夏芒讲。”
爸爸嫌弃:“你自己都还是个傻子,你自己不犯错就好了,还教夏芒呢,别带坏他就好了。”
卫峻风不接受:“我、我也没有那么傻吧。那不然您教吗?那肯定不行啊!不行不行。”
爸爸:“为什么不行啊?”
卫峻风的脸慢腾腾地红了:“反正,就是不行。”
爸爸觉得他莫名其妙,笑了一声:“那你们一起听我讲行吧?你陪着夏芒,反正你们都是男孩子,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我大概给你们讲一讲,青春期的时候要是一不小心犯错,可能一辈子就毁了啊。”
卫峻风想了想,还是说:“……还是不行。爸。”他为难地说,“夏芒害羞的要死,你跟他讲的话,他要被吓死的。以后再说吧。”
其实卫父也觉得难以启齿,要不是老婆逼着他来,他才不想接这种活。东亚人是这样的,永远都活在性/压抑的羞耻心中,就算他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也一样。
卫父拍了下卫峻风的肩膀:“……那我跟你妈商量一下,要是你妈不同意,这事还是得办,你私底下跟夏芒通通气,让他做一下心理准备。”
卫峻风回去客厅,夏芒已经不在了。
他慌了一下,生怕夏芒是跑了,问:“夏芒呢?夏芒呢?”
夏芒从楼上探出头来:“哥,我在教敏敏写作业。”
哦,没跑啊。
卫峻风差点被自己给吓死。
他一步跨三台阶地跑上楼去,把夏芒抓起来就说:“敏敏,你今天自己写作业,我要带夏芒出去一下。”
卫瑜敏抓住夏芒的另一只手:“等我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再去不行吗?把人给我留下!”
卫峻风:“不行,夏芒今天要跟我走。”
卫瑜敏:“你火急火燎要带夏芒去干嘛啊?赶着去结婚都不用这么着急吧!”